魏思穎低頭拉開裙擺，蝴蝶晃啊晃好像振翅欲飛，嘴角怎么都抿不下去。母親做的衣裙穿在身上，仿佛被什么溫暖包裹，嘴角是壓不下去的小小得意和羞澀。

    如意還在驚奇：“姨娘手藝真好，簡直像是卡著小姐的腰身量過的！”

    可姨娘根本沒有小姐尺寸，怎么可能這么剛剛好？

    如意剛抬頭想問，就看見小姐眉眼間，那小小羞澀又得意的笑容，話頭一改：“人人都說小姐和老爺長得極相似，要奴婢說小姐的身形和姨娘才相似呢，一樣細(xì)腰長腿?！?/br>
    嘴角使勁往下壓，努力讓自己顯得不在意：“嗯，也就那樣吧?！?/br>
    如意低頭使勁憋笑，小姐這樣子太可愛了。

    后院，褚青娘笑著問：“想都沒想就說不要？”

    譚蕓芬也是第一次逗小姑娘，覺得特別好玩：“是，干脆完了還怕不夠扎您心，說她份例都有夫人料理，不勞奶奶費(fèi)心。”

    青娘心滯了一下，不能說扎到了，但確實(shí)難過。

    話出口，譚蕓芬就知道自己說過了，有些自責(zé)：“奶奶……”

    褚青娘笑笑：“沒事，以后都是我負(fù)責(zé)。”是的，她的兒女以后都是她負(fù)責(zé)。

    青娘想想又開心起來，女兒肯和她賭氣，說明心里還是拿她做娘的，還有什么比這更讓青娘開心。

    估摸著過去一個時辰，估計姑娘那陣氣散的差不多了，褚青娘讓譚蕓芬把孩子們都叫進(jìn)來。

    不一會兒，院里玩的臉色紅通通，發(fā)根額上全是汗的三個小家伙進(jìn)來，其中魏思云頭上還冒煙，也不知道怎么玩的。

    譚蕓芬給妞兒擦汗，青娘挨個給兒子們擦汗：“娘有事，要和你們譚姨出去，中午讓jiejie帶你們。”

    童兒第一個露出不愿意的模樣，他想起那次見到j(luò)iejie，jiejie冷漠的模樣。

    魏思云也收斂了興奮：“jiejie清凈慣了，我怕她嫌我們吵。”

    童兒也跟著說：“jiejie不喜歡童兒。”

    “怎么會？”青娘慈愛道“那天晚上如果不是jiejie開口，哥哥就沒法叫許叔叔去找童兒。童兒要知道，看人不光用眼看，還要用心看。”

    說完抬頭對上長子，一樣笑眼里有溫柔有鼓勵：“云兒也一樣，看人還要用心看。”

    “嗯”魏思云認(rèn)真點(diǎn)頭。

    褚青娘笑了，笑容里有點(diǎn)小壞：“童兒愛吃什么告訴哥哥?！?/br>
    “菠菜面、八寶粥、酒釀圓子、鴨皮冬瓜湯……”童兒低頭認(rèn)真扳指頭。

    “……”魏思云懵的一頭“別數(shù)了，記不住?！?/br>
    青娘想了想記不住也行，這樣那樣叮囑一番。

    譚云芬在旁邊聽的無語又想笑，原來奶奶性子這么活潑捉狹的，可憐的大小姐。

    桌上一個小包袱，挎到魏思云胳膊上，一個小盒子讓童兒抱著。褚青娘笑瞇瞇：

    “出發(fā)去找jiejie吧?！?/br>
    譚蕓芬敢打賭，奶奶那笑瞇瞇的樣子，真的、真的是等著瞧好戲的模樣。

    送三個小蘿卜出門，褚青娘院門一鎖，直接進(jìn)城去了。到也不是去玩，京城的絲綢底子，她得摸起來。

    當(dāng)然也不耽誤她折騰自家姑娘。

    魏思穎皺眉，看著自己面前一溜煙三個熱騰騰小蘿卜。

    一個個臉色紅通通，身上的衣裳玩的有些起皺，臉上汗跡也只簡單擦過。

    魏思穎皺眉責(zé)備：“怎么玩成這個樣子，都不知道換衣裳洗梳嗎，她怎么照顧你們的？”

    “娘說她有事，進(jìn)城去了，讓jiejie照顧我們?！蔽核荚茻o辜的看著jiejie。

    ？？？魏思穎

    第31章

    童兒不知道jiejie已經(jīng)給炸暈了, 努力踮起腳, 把盒子舉到j(luò)iejie面前：“這是童兒送給jiejie的禮物?！?/br>
    危顫顫一副隨時摔倒的樣子，魏思穎皺眉連忙接住，塞到如意手里。

    魏思云把胳膊上包袱塞到j(luò)iejie懷里：“這個也是童兒送的?！?/br>
    童兒眨眨眼，想起娘交代的：“jiejie有回禮嗎？”

    魏思穎皺眉，有主動要回禮的嗎？弟弟是不是有點(diǎn)奇葩？

    “沒有嗎？”童兒的鳳眼里閃爍失望。

    魏思云一看情形不對，連忙打圓場, 安慰童兒：“你剛來, jiejie一時準(zhǔn)備不到，也是有的?！?/br>
    魏思穎冷冷白一眼魏思云, 她像是不關(guān)心弟弟的jiejie嗎？早就準(zhǔn)備好了。只是低頭看著眼巴巴, 望著自己的二弟, 魏思穎心里就有一些不好言說。

    主動要禮物什么的，真的好嗎？

    “如意去把給二公子準(zhǔn)備的禮物拿來?！蔽核挤f淡聲。

    魏思云不在乎jiejie禮物, 繼續(xù)背書一樣說著娘的安排：“哦，娘說，中午飯也讓我們在jiejie這里吃?！?/br>
    魏思穎……心里感覺有點(diǎn)麻木。

    魏思云卻興奮起來, 娘說了, 想吃什么都和jiejie說：“我要吃炸乳鴿, 燒蹄髈、雙爆肚、蝦丸雞皮湯?！?/br>
    魏思穎下意識責(zé)備魏思云：“大熱天吃什么燒蹄髈, 不嫌油膩上火？”

    童兒倒是乖：“童兒要吃冷淘，鴨皮冬瓜湯，小菜要雞髓筍?！?/br>
    呵！一個要吃米飯，一個要吃面, 菜還不一樣。

    魏思穎心里暗自磨牙：倆弟弟扔給我，自己倒跑了，留下一個個小討債的！

    心里咬牙，魏思穎臉上裝的清淡如水，吩咐如意：“拿銀子去小廚房?！?/br>
    如意心顫了顫，我天，那得多少錢？

    如意忍著肝兒疼去里間，梳妝臺抽屜有個紅漆描花小盒子。打開云紋銅鼻，里邊三四個銀裸子，做成南瓜、桔子模樣，還有兩三個碎銀角子，薄薄一層銅錢。

    如意抱著錢匣子心疼，堂堂四品家嫡長小姐，只有這么點(diǎn)家底，還是小姐省吃儉用省下得。

    一個月五百月例，夫人院子里的jiejie們要打賞，跑腿送信的要打賞，還有各種姐妹閨蜜小人情。日日月月的，合著年節(jié)賞錢才堪堪維持。

    為了省錢，小姐從不舍得叫份例外的菜。

    抱著錢匣子如意心酸得很，但也是高興的，能和弟弟們關(guān)系好，將來在夫家才挺的起腰。

    如意猶豫了會，在銀角子和銀裸子之間，咬牙拿出一個小南瓜。小姐愛體面，第一次叫菜不能讓人笑話了去。

    銀裸子仔細(xì)塞進(jìn)腰帶，如意又用手摁了摁，確保不會丟，才合上蓋子，搭好云紋銅鼻，將錢匣子仔細(xì)放回去。

    出去到正廳，魏思穎又淡淡吩咐：“順道讓廚房送些熱水過來?！?/br>
    如意看了一眼紅撲撲熱騰騰，還有點(diǎn)臟的三小只，點(diǎn)頭應(yīng)是，只是真的肝兒顫著疼，送水來也是要賞錢的。

    如意心里不免有些抱怨，姨娘也真是的，知道給小姐置辦衣裳鞋襪，怎么就不知道體貼小姐手頭緊。各家后院，誰家夫人姨娘，不是大補(bǔ)小貼給自己姑娘!

    廚房里廚娘和幫傭，開始起鍋摘菜準(zhǔn)備午飯，不想看見個萬年遇不到的人——如意。

    倒不是平常見不到，而是這個點(diǎn)來廚房，沒見過。

    廚娘手在圍裙上擦了擦，要笑不笑又好像笑著：“如意姑娘怎么想著這會兒來廚房?！?/br>
    如意站穩(wěn)腳跟，自有大小姐貼身丫鬟的體面矜持：

    “大公子、二公子，今兒晌午鬧著要在小姐院里吃飯，大小姐被鬧的頭疼，又打發(fā)不了，只能吩咐奴婢來廚房加菜?！?/br>
    小公子們?nèi)iejie院里鬧，那是關(guān)系親近，有公子們撐腰，任誰也得多掂量一下小姐分量!

    “也不很多，大公子加個爆雙肚、炸乳鴿、再加蝦丸雞皮湯；二公子要份冷淘、菜要雞髓筍，湯要雞皮冬瓜湯?！?/br>
    雖然rou疼，但在廚房放開點(diǎn)，還是很爽的!

    廚娘有些為難，手在圍裙里擦了擦，才說：“只怕兩味湯有些多，不如姑娘選一樣。”

    如意嘆息：“誰說不是，可兩個公子鬧著要吃，我們小姐雖是氣，也拿他們沒法子”

    又好像無奈一樣，跟廚娘接著說：“張mama不知道，兩位公子左一聲jiejie，右一聲長姐，鬧得小姐頭疼，這不就讓奴婢來了?！?/br>
    廚娘干干笑笑，這才說出實(shí)話：“姑娘不知道，兩份湯雖說只要雞皮、鴨皮，但雞鴨都得現(xiàn)宰，這銀子……”

    如意從腰間摸出銀裸子，放到廚娘手上，笑的矜持自傲：“大小姐說，今天中午辛苦諸位，多的給大家加菜?！?/br>
    廚房人紛紛起來道謝，如意又叫了一桶熱水，由粗使婆子提著回自己院子。

    粗使婆子在前，如意跟在后邊，廚娘幫傭紛紛送到廚房門口。如意走了不遠(yuǎn)，大約就是廚房和院門中間，耳邊忽然傳來廚娘壓低的聲音。

    雖然刻意壓低了，但還是讓她穩(wěn)穩(wěn)聽在耳朵里：“不過是兩位公子去玩，說的多親熱一樣，真親熱，大公子經(jīng)年累月，也沒去過小姐院子幾回。”

    另有廚娘聲音壓的更低，不過她嗓子粗嘎，如意還是聽見了低嘎粗聲：“那能一樣？畢竟親娘來了，姊妹們自然抱一團(tuán)?！?/br>
    廚娘鼻子里帶些輕蔑：“親娘又咋樣，還不是一樣手上沒錢，沒見大小姐拿年下賞銀來叫菜?！?/br>
    鼻子一扁，廚娘帶著些許輕蔑：“還‘剩下的給諸位加菜，也不知道手里還有多少，就充大頭?！?/br>
    如意聽的肩膀一僵，雙手死死捏緊帕子。

    幫傭見了連忙扯著廚娘回廚房：“快悄聲，你忘了夫人去小院找事，被褚姨娘打回去了，那位可是原配發(fā)妻，夫人都不敢去觸霉頭?！?/br>
    氣勢洶洶去，灰溜溜回來，黃奶娘雖然下了禁口令，可惜呂氏治家能力有限，到底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廚娘這才想起那位厲害，可到底不甘憤憤嘀咕：“那又怎樣不是照樣窮酸一個?！?/br>
    后邊的如意再聽不到，她挺著肩背跟在粗使婆子身后，只是眼里的淚忍不住滾下幾滴，其余的都狠狠壓在心里。

    就和小姐往日一樣，身姿端正往前走，淚么，風(fēng)一吹就沒了，誰也不知道。否則大小姐哭了，不知又要惹出多少閑言碎語。

    如意又一次忍不住暗暗抱怨，姨娘那么聰明的人，也不像沒錢，怎么就想不起補(bǔ)貼小姐呢，白白叫小姐拿年節(jié)銀子出來受辱。

    這時候如意忘了魏思穎性子，那么多怨恨，怎么可能接受。

    如意是呂文佩買回來的丫鬟，按理應(yīng)該更忠心呂氏，只是魏文昭把她的身契，早早給了女兒。

    再加上相伴幾年，魏思穎縱有再多委屈、難辦，都不拿如意撒氣，如意慢慢就把主子裝進(jìn)心里。

    尤其天長日久，看著魏思穎背后那些暗暗傷心，如意越發(fā)和主子貼心貼肺。

    兩人人前不顯，人后是最親的主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