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帶著看不見的淚痕回到院子，屋里簡直沸反揚(yáng)天，大公子聲音最大：“不行、不行，我不聽故事我要玩木猴!”

    二公子雖然聲音小，但是也很清晰：“我要聽jiejie講故事。”

    如意走進(jìn)去，魏思穎正被魏思云扯著袖子撒嬌：“大姐聽我的，聽我的!”

    童兒個子矮，扯著jiejie裙子搖晃：“聽故事，童兒要聽故事?！?/br>
    如意又驚訝，又有些得意，真該讓那起子小人來看看，兩個公子是怎么纏小姐的!

    魏思云渾實(shí)有力氣，扯的魏思穎腦殼疼：“夠了！不許鬧!”

    jiejie生氣了!魏思云立刻立正站好。

    童兒看看老實(shí)的哥哥，猶豫了下放開jiejie裙子，但還是小聲堅(jiān)持：“童兒要聽故事?！?/br>
    簡直讓人崩潰，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哄兩個孩子的。魏思穎冷臉：“思云去玩木猴，思過留下聽故事?！?/br>
    魏思云不服氣：“一起玩才有意思!”

    “呵”魏思穎冷笑“不聽話沒飯吃。”

    ……沒飯吃等于餓肚子，魏思云老實(shí)了。

    童兒想了想，伸出小手給jiejie鋪鋪裙子，想把自己抓的褶子拍平：“jiejie，童兒乖。”

    魏思穎低頭想給二弟一個笑，結(jié)果看見自己原本平順的裙子，皺了一片。

    “呵，你也一樣不聽話沒飯吃?！?/br>
    如意剛還高興的心，又提起來，小姐這樣厲害，兩位公子不高興怎么辦？

    不過如意擔(dān)心的事沒發(fā)生，兩個孩子似乎被教導(dǎo)過，見大姐發(fā)火，都老老實(shí)實(shí)低頭，鵪鶉一樣。

    如意松口氣，進(jìn)去笑道：“水來了，兩位公子趕緊洗洗吧?！?/br>
    童兒立刻抬頭：“童兒要jiejie給洗。”

    魏思云跟上：“我……”

    魏思穎冷冷瞟過去，魏思云立刻笑嘻嘻改口：“我自己洗?！?/br>
    魏思穎嘴角溢出點(diǎn)笑：“讓如意幫你?！?/br>
    中午鬧夠吃飽的兩個孩子，頭挨頭睡在jiejie屋里，臉蛋紅撲撲的，長長的睫毛合在下眼瞼，睡得恬淡安詳。

    魏思穎坐在旁邊輕輕打扇，心里無端跟著恬淡安詳。

    如意收拾好客廳，輕手輕腳走進(jìn)來，壓低聲音：“小姐歇歇，奴婢來?！?/br>
    魏思穎把團(tuán)扇交給如意，小聲叮囑：“仔細(xì)些別讓什么蚊蟲咬了?！弊约簞t去繼續(xù)繡水草須子。

    夕陽開始西斜，褚青娘領(lǐng)著譚云芬回來，回來就看見自家驕傲清冷的女兒，已經(jīng)快被兩個弟弟折騰的沒脾氣了。

    袖口裙子不知誰的巴掌印兒，順滑的發(fā)髻也有些松散，臉上神色咬牙切齒還得笑，活生生忍無可忍從頭再忍!

    噗～青娘肚里忍笑，教訓(xùn)兩個兒子：“有沒有乖乖聽話，沒鬧jiejie吧？”

    要教訓(xùn)別笑啊，魏思穎心里給出冷冰冰三個字評價：假惺惺。

    倆小羅卜見了娘歡喜雀躍：“聽話了!”

    呵，魏思穎繼續(xù)給出冷冰冰三個字評價：馬屁精。

    青娘對上女兒溫柔許多：“出去看中一條水紫月華裙，你看喜不喜歡，還有兩塊料子，你先看，想好樣式告訴姨娘，姨娘給你做。”

    譚云芬笑吟吟送上托盤，如意連忙接了。

    這邊安頓好，青娘不給女兒反應(yīng)機(jī)會，伸手順了順女兒有點(diǎn)凌亂的劉海兒，柔聲道：“今天辛苦你了?！?/br>
    “照顧幼弟，原本就是長姐責(zé)任?！蔽核挤f回答的冷冰冰。

    可心里毛毛的都是‘她’指尖的溫?zé)?，額頭好像有什么癢癢的，讓人想摸一摸。

    褚青娘按捺住想把女兒抱進(jìn)懷里的沖動，笑笑，克制著帶兩個兒子離開。

    如意把托盤放到床上，一邊翻看一邊嘆息：“要是能換成銀子多好啊?！?/br>
    魏思穎看著空蕩蕩院子，終于抬起手摸了摸自己劉海兒。

    “小!!姐～”

    第一個字幾乎破音，第二個字急忙壓下去，驚了發(fā)呆的魏思穎一跳。

    “怎么了”魏思穎皺眉進(jìn)內(nèi)屋。

    如意的聲音壓的低低的，里邊滿滿驚喜“小姐快看!”

    掀開的布料下，大大小小銀角子，銀光閃閃!

    終于不缺錢了，如意感動的要哭：“果然親娘貼心!”

    “大小姐在嗎？”屋外譚云芬揚(yáng)聲。

    如意‘嗖’放下布料，雙手忙亂鋪平，假裝沒發(fā)現(xiàn)那些銀子。小聲焦急道：“姨娘不會是發(fā)現(xiàn)把銀子忘了，又要拿回去吧？”

    魏思穎心里一疼，不是因?yàn)殂y子，而是因?yàn)樯倭四锏哪欠蒹w貼。冷著臉轉(zhuǎn)身出去：“要回去就要回去，本小姐還稀罕不成？”

    譚云芬進(jìn)來笑吟吟屈膝：“奶奶剛忘了幾句話，讓奴婢回來交代。”

    “說吧。”魏思穎冷聲，肩膀端的挺拔，戒備將要到來的疼痛。

    譚云芬笑：“盤里有點(diǎn)銀子，大小姐只管拿著，要是有什么支出不夠只管來后院?！?/br>
    如意一顆心放到肚子里，阿彌陀佛，她家小姐終于能有小姐手面了!

    譚云芬繼續(xù)笑道：“奶奶說女兒家要富養(yǎng)，男孩子要窮養(yǎng)，他們皮實(shí)些無妨，只是大小姐不要太慣著他們?！?/br>
    譚云芬如一陣風(fēng)來，又如一陣風(fēng)走。

    如意徹底放下心，掀開整個布料，底下閃閃一層銀角子。銀子照亮了如意臉上的笑，一手一把抓不完，干脆兩手捧起來：

    “天呀，怎么也得有六七兩吧？”

    魏思穎看著如意臉上照亮的笑容，看著她手上耀眼的銀角子。聽她說：“那起子小人，笑話小姐只有年節(jié)賞下的銀子，明天奴婢就拿這個砸她們臉去!”

    看著、看著，魏思穎哭了，嘴角卻悄悄彎起來。

    “奶奶說女孩兒家要富養(yǎng)”“奶奶說大小姐別太慣著他們?！?/br>
    有娘教著，真好。

    第32章

    燭光暈黃妝臺, 梔子花香悠悠浮動, 譚蕓芬手里拿著大塊棉布，包著青娘頭發(fā)，一點(diǎn)點(diǎn)往干絞。

    手上忙碌，嘴里也沒閑著：“有主子送去的銀子，大小姐手頭可算能松一點(diǎn)，小姐那屋子看的奴婢心酸?！?/br>
    青娘坐著不說話, 只想著女兒十分規(guī)整, 卻空蕩蕩的閨房。

    譚蕓芬抱怨：“什么欽差什么重臣，大小姐手頭那么緊都看不出來嗎？別說女孩兒家雜七雜八小玩意兒, 屋里連多一塊絲帕都沒有。”

    何止絲帕, 連多一根扎頭發(fā)的緞帶都沒有, 褚青娘盯著妝臺一點(diǎn)暗光不言語。

    主子不說話，譚蕓芬也不介意, 兩只手順著棉布一點(diǎn)點(diǎn)往下擰，自顧自想東想西：“大小姐那傻心思，奶奶想出來怎么扳沒？”

    青娘在心里默默回答, 有一個法子可以試試。

    “好好的千金小姐給養(yǎng)成傻子了, 妾能正頭夫人能一樣嗎？還外室, 我呸?！弊T云芬撇過頭輕呸一下“當(dāng)人都是傻子？男人再怎么高官厚祿, 自己享受不到也是白搭?！?/br>
    這種想法倒也樸實(shí)，褚青娘按住譚云芬手腕，不讓她再忙碌，笑道：“你也洗洗早點(diǎn)睡, 累了一天?！?/br>
    跑了一天確實(shí)累，可譚蕓芬猶豫：“奶奶的頭發(fā)還沒大干。”

    “我想點(diǎn)事待會才睡，你下去吧。”

    譚蕓芬不再猶豫，放下布巾屈膝告退，屋里很快只剩下褚青娘一個人。

    橘黃的燭光，給妝臺籠罩出一片靜謐祥和。

    褚青娘靜靜坐著，回想女兒冷淡眉眼下，種種細(xì)微表情，驚訝有 、無奈有，還有看見自己回來，終于得救的的表情。

    嘴角不由噙起一抹笑，然后是云兒，這孩子雖然不及jiejie有眼色心思靈活，卻性子端正，小小年紀(jì)有擔(dān)當(dāng)。

    最讓褚青娘高興的是童兒，似乎已經(jīng)從魏文昭的傷害中走出來，在哥哥帶領(lǐng)下活潑許多，越發(fā)有男孩兒模樣，只是那看不見的執(zhí)拗性子。

    三個孩子三個脾性，褚青娘都喜歡，就算小兒子不為人知的執(zhí)拗也沒關(guān)系。

    倔強(qiáng)的人選對路，成就是別人比不了的。可就是不長個，下一步吧，第一單生意做成，想想辦法。

    考慮完三個孩子，端起燭臺到書桌，剪掉燈花，火苗跳了跳，屋里明亮許多。

    褚青娘執(zhí)筆開始回憶，第一家綢緞鋪，半個時辰成交絲綢的花色等級，第二家……路上行人多用的絲綢面料。

    一頁一頁白紙，書寫流暢的墨字，燭火亮了暗、暗了亮，一根蠟燭燃盡再換一根。

    最后放下毛筆，褚青娘從頭檢查一遍，各項(xiàng)數(shù)據(jù)總匯，確認(rèn)無誤才放下筆起身。起身才發(fā)現(xiàn)，腰腿酸痛僵硬，頭發(fā)早不知什么時候干了，絲滑的婉轉(zhuǎn)而下。

    褚青娘隨手披了件衣裳，走出屋子。時間大約過了三更，夜幕天鵝絨一樣黑，沒有月亮只有高遠(yuǎn)的星星，璀璨明亮布滿夜空。一顆顆晶瑩閃爍，此起彼伏在無人知的夜晚，放出鉆石般光彩。

    初秋的晾意終于落下，燥熱的伏暑即將過去。

    明天吧，褚青娘想，明天下午就去和穎兒談，否則等魏文昭加官進(jìn)爵，只怕孩子會被繁華迷花眼，更難更改看法。

    第二日一早褚童卻先來找娘：“童兒想和哥哥一起上學(xué)?！?/br>
    童兒想上學(xué)，雖然有點(diǎn)早褚青娘倒也不反對，只是她不想童兒多一番折騰。

    等這幾日魏文昭大事定了，魏家必然天翻地覆，很多東西都會不一樣，褚青娘想等事情定下來。

    “行，等天涼了，姨娘送童兒和哥哥一起上學(xué)。”褚青娘笑道。

    青娘的獨(dú)自到來小院，魏思穎有些吃驚，抿嘴從繡架后起身屈膝相迎：“思穎見過姨娘?！?/br>
    如意忙熱情往圓桌邊讓：“姨娘請坐，花茶、綠茶不知姨娘想喝什么？”

    青娘坐下，對魏思穎溫笑：“來坐這里，陪姨娘說說話?！?/br>
    魏思穎垂眼不起身也不說話，如意左右看看，笑嘻嘻扶起小姐到桌邊坐下：“姨娘來的可巧，奴婢正勸小姐歇息一會兒呢?！?/br>
    青娘帶著笑意，上下看如意幾眼：“我有幾句話想跟你們小姐單獨(dú)說?！?/br>
    “……哦”如意有些猶豫，眼睛一下一下梭小姐，偏偏魏思穎低著眼，不知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