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蔡哥，你覺得怎樣，夠短了嗎？”

    “可以啊！”蔡文強對著鏡子扭來扭去，“后面該怎么看？”

    江琛把他的后腦勺拍照給他看。

    蔡文強非常滿意，哼著曲兒去洗澡了。江琛收好披布，把椅子搬回原位，端起桌子上的剩菜走進廚房。賀云翔背對著他刷碗，聽見江琛進來，賀云翔頭也不回，冷淡道：“放那，一會兒我收拾?！?/br>
    “賀總，我……”

    “大廚！大廚！”蔡文強喊。

    江琛以為發(fā)生什么事，連忙跑過去，原來蔡文強忘記帶毛巾了。

    “麻煩你幫忙去陽臺拿一下哈！”滿身泡泡的蔡文強飄香萬里，玉蘭花的味兒一直飄到了陽臺上。

    玉蘭花味兒已經(jīng)無法做證據(jù)了，再說，萬一真是“那玩意兒”，江琛又該怎么記錄下來呢？

    江琛收了毛巾，拿過去給蔡文強。

    洗手間門戶大開，蔡文強哼著曲兒往身上沖水。江琛打趣道：“蔡哥，都看光光了！”

    “看唄，你有我也有。同樣的零件，有啥看不得的？”老流氓大大咧咧地對小流氓道，“沒準(zhǔn)我的還比你大，哼哼哼！”

    “哈！耍流氓呢是不！”江琛把毛巾掛上，“毛巾在這啊?！?/br>
    “改天蔡爺帶你們泡溫泉，露天的，咱三個蹲一個鍋！”

    “喲，剪了頭發(fā)開竅了？”

    “蔡爺有優(yōu)惠券，下個月到期，不用白不用嘛！”

    “客戶送的？”

    “那當(dāng)然，小皇帝仔他爹就是溫泉大老板，被他老婆踢來跟兒子一起鍛煉身體了，哈哈哈！”

    “哦！昨天來的那個大胖子??？”

    “就是他呢！練的時間不長，吃的倒是挺多?！?/br>
    “蔡哥你的任務(wù)真是艱巨，帶個小皇帝，還要伺候大皇帝?！?/br>
    “大廚，等等，我好像沒拿內(nèi)褲?！睕_完水的蔡文強道，“你幫我去拿一下，在柜子第二格，要花格子那條。”

    江琛笑罵：“有本事自己出來穿?！?/br>
    蔡文強故作夸張地抱著胳膊，扭捏道：“風(fēng)大，人家冷嘛！”

    “滾滾滾！”

    蔡文強洗完澡進房間玩游戲了。賀云翔躺在沙發(fā)里看書，一個人占了一長條沙發(fā)。江琛來了，沒位置坐，于是把賀云翔的兩條大長腿往里一推。賀云翔的兩腿直挺挺地被卡在靠背和江琛的屁.股之間，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賀云翔忍了又忍，最后把書一放，提醒道：“那邊有獨立沙發(fā)?！?/br>
    “賀總?！?/br>
    “怎么？不用道歉了，我都說沒有放心上。”

    江?。骸芭?，那我就不道歉了?！?/br>
    賀云翔：“……”

    “賀總，當(dāng)時我并沒有想著偷襲你，我其實是想……”

    路過的蔡文強怪里怪氣：“想抱你?！?/br>
    江琛一臉嚴(yán)肅道：“對，想抱……呃不不不！靠！臭流氓，站?。　?/br>
    江琛追進書房，一陣雞飛狗跳。

    賀云翔縮著腿繼續(xù)躺沙發(fā)，正在看書，腿邊的沙發(fā)又凹陷下去，江琛坐得更近了。

    “賀總，我真不是有意偷襲你。”江琛誠懇道，“我是擔(dān)心……家里有別的東西?！?/br>
    賀云翔翻過一頁書，淡聲道：“所以，你以為外面路過的是那個東西？”

    “嗯?！?/br>
    “信里面寫過的？”

    “嗯?！?/br>
    “哦?！辟R云翔想起身喝水，起不來，腿麻了，“你、你讓開一下！”

    江琛連忙把杯子遞給賀云翔。蔡文強又跑出來了：“哎，大廚，能給我加幾道閃電不？”

    “可以呀，你想加哪兒？”

    “這兒！”蔡文強指著后腦勺，“加兩道往上躥的閃電！”

    “這簡單。”江琛讓他坐下，給他剃了一遍，拍照給他看，“成不？”

    “妥！太妥了！”蔡文強擂了他一拳，“你以后可以去開理發(fā)店啦！”

    蔡文強哼著曲兒回房間，說明個兒早點去健身館，給他們欣賞欣賞這酷酷的閃電。

    蔡文強躺床上玩游戲，做完任務(wù)，又摸摸后腦勺，嘿嘿直樂。他朝書柜的透明玻璃看看，可惜透明玻璃看不太清楚。蔡文強打開書柜，他記得收拾書柜時好像見過一面小鏡子。他左翻翻右翻翻，終于在角落找到一面臟兮兮的不銹鋼小鏡子，是買化妝品送的，背面印著店鋪二維碼。

    鏡面一晃，倒影出蔡文強背后的一個人影，可鏡面實在太臟了，那人影一晃而過，蔡文強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

    江琛關(guān)燈時，看到書房門縫里還亮著燈。

    江琛敲門，提醒道：“蔡哥！都快十二點了，早點睡?。　?/br>
    蔡文強在里面應(yīng)道：“知道啦！”

    江琛進房間，打開門，卷著被子躺床上。穿堂風(fēng)呼呼地在房間里盤旋，從領(lǐng)子縫和被子縫里鉆來鉆去。江琛面朝著大門，縮成了一只蟬蛹。他聽見書房開門的聲音，然后是“吧嗒吧嗒”拖鞋拍地的動靜，蔡文強出現(xiàn)在門前。

    “我說大廚哎，你這是在搞啥子？又想感冒了不是？”蔡文強拉著門把手，“關(guān)門了哈！”

    “關(guān)吧關(guān)吧?！苯⌒睦镒聊?，等你進書房了我再打開門。

    江琛聽著“吧嗒吧嗒”拖鞋聲遠去，似乎去了洗手間的方向。江琛迷迷糊糊地等著，也許是太困了，江琛不知不覺睡了過去。清晨五點四十，鬧鐘響了。江琛昏昏沉沉，起床去刷牙，刷完牙用冷水洗了一把臉，還刮了一下胡茬，出去時看見開關(guān)是往下打，亮燈的狀態(tài)。外面的天光已經(jīng)亮了起來，顯得室內(nèi)燈光并不明顯。蔡文強經(jīng)常馬大哈，出來時忘記關(guān)燈，江琛早見怪不怪了。

    早餐吃面條，江琛切好配菜，拌好調(diào)料，時間已經(jīng)快六點半了，蔡文強還沒動靜，估計是摁停鬧鈴又睡了過去。

    江琛敲敲門，喊：“蔡哥！別睡了，起床了！”

    門里沒動靜。

    江琛又敲敲：“起床了！要遲到了！趕緊出來吃面條啦！”

    主臥門開了，賀云翔睡眼朦朧道：“給我也煮一份?！?/br>
    賀云翔趕著要去開會，早早洗漱好，江琛端給他一碗雞蛋掛面。

    “蔡哥！怎么還不起來呀！”江琛敲敲門，索性打開門道，“蔡哥！該吃早餐……”

    賀云翔見他愣著，道：“怎么？叫他來吃呀?！?/br>
    “他不在?！苯÷犚婈柵_衣架的碰撞聲，以為蔡文強在收衣服，于是去陽臺喊，“蔡哥？”

    陽臺沒人。

    “怪了，蔡哥去哪兒了？”江琛去到玄關(guān)，開門。大門沒鎖。蔡文強睡得晚，有時候會忘記鎖門。江琛不確定蔡文強是不是出去了，探出腦袋看看。他想起蔡文強昨天說要早點上班，炫耀一下自己的兩道閃電。

    江琛以為蔡文強提早去健身館了，于是帶了兩個大rou包給他做早餐。

    打卡時，助理麗麗找上他，道：“江教練，你來的正好，剛卸了一批瑜伽墊，麻煩幫忙搬一下?！?/br>
    江琛搬運瑜伽墊，半路遇上黃教練。一頭柔順黑發(fā)的黃教練朝他擠擠眼，說他自從弄了頭發(fā)后，他爸媽都不認(rèn)識他了，說他看起來太乖巧，太溫順了。

    “還有幾位妹子，給我寫情書，不過嘛，我覺得，她們喜歡的是我這個頭?！秉S教練捧起瑜伽墊，說，“等周年慶過了，我準(zhǔn)備把兩邊剃了，留中間染成彩虹的顏色，然后在頭上紋一條龍！”

    江琛笑道：“得了吧，別折騰你的頭了。”

    “蔡哥呢？小江，蔡哥在哪？”張教練走過來，“麗麗找他搬貨。”

    江琛詫異道：“他沒還來嗎？”

    張教練無奈道：“你們平時不是黏在一起的嘛！他沒來，你居然不知道？”

    蔡文強不知去了哪兒，直到開晨會還沒來。無故曠工是要扣錢的，歐經(jīng)理問起，江琛只好說他臨時有事，請假一天。

    武羿今天練習(xí)彈簧拉力器，江琛一邊講解，一邊給他演示了一遍。武羿上手很快，練了幾個來回，基本不用江琛cao心了。

    早上客戶不多，小皇帝仔和大胖皇帝分到張教練那兒。武羿看了江琛一眼，問他：“江教練，你有心事？”

    江琛回過神，笑笑說：“沒事。”

    “蔡哥去哪了？”

    “他……他今天臨時有事，沒法過來?！?/br>
    武羿沒有追問下去。時間到了，江琛帶他去做另一個項目。

    賀云翔傍晚的時候來到健身館，由江琛接待他。賀云翔上跑步機，自己調(diào)整強度，對旁邊的江琛說：“你有心事?！?/br>
    “……啊？沒有啊?！?/br>
    “你看起來很焦慮?！?/br>
    “有嗎？呵呵！”江琛揉揉臉，笑道，“可能在你身邊，我有點兒緊張?！?/br>
    “那我離你遠點。”

    “哎別別別，賀總，開個玩笑也不行?。　?/br>
    “蔡哥沒來？”

    “沒有?！苯」首鬏p松道，“可能臨時有事兒?！?/br>
    “可能？”賀云翔眉頭一皺，“你打過他的電話嗎？”

    在老油條賀云翔面前，江琛覺得什么都瞞不了他，只好承認(rèn)道：“打過了。”

    “他怎么說？”

    “他沒接?！?/br>
    “沒接？”賀云翔想了想，追問道，“是掛斷了，還是怎么的？”

    江琛沉默半晌，開口道：“字面上的意思……一直沒接?！?/br>
    “哦，那他可能忘記帶手機了?！?/br>
    江琛道：“可能是吧?！?/br>
    賀云翔看了他一眼，忍不住摸摸江琛的頭毛：“別急，放松點。”

    江琛笑笑沒說話，他實在沒心情說什么了。從早上到現(xiàn)在，蔡文強連一個電話都沒打給他，這并不合常理，除非是蔡文強出事了。

    賀云翔問：“你幾點下班？”

    江琛道：“六點半?！?/br>
    賀云翔看看時間，說：“那我就先回去吧?！?/br>
    “好?！?/br>
    “不用擔(dān)心，人家蔡哥那身板，誰打的過他？”賀云翔穿上外套，說，“我先回去看看，萬一有什么事我給你打電話?！?/br>
    六點半，江琛打完卡，以最快的速度沖回家。賀云翔正在廚房切菜，聽見開門聲，探出頭看去：“哦，你回來了?！?/br>
    “蔡哥呢？”江琛朝屋里喊了一聲，“蔡哥！”

    他盼著蔡文強如往常一樣嘻嘻哈哈地從書房出來……但書房是空的，沒開燈，書房已經(jīng)暗了下來。

    “他不在?！辟R云翔翻柜子，說，“你把生抽放哪兒了？”

    “柜子第三格?！苯∮謸艽虿涛膹姷奶柎a，熟悉的鈴聲響起，江琛在客廳的茶幾上找到了蔡文強的手機。

    江琛驚喜道：“他回來了，又出去了？”

    “沒有?！辟R云翔嘩啦嘩啦淘著米，說，“在他房間找到的?！?/br>
    賀云翔回來時也給蔡文強打電話，順著鈴聲，在書房里找到了手機。

    江琛愣愣盯著蔡文強的手機，解鎖，翻找蔡文強的通話記錄。除了他和賀云翔，還有三天前的廣告電話，五天前的快遞電話。

    江琛點進蔡文強的微.信，一串兒未讀記錄，包括自己發(fā)的，賀云翔發(fā)的，還有好些微.商，幾個客戶咨詢，十多個催他上線的游戲朋友。

    江琛退出微.信，又點開打車購票的app，想找點兒線索。

    賀云翔把一盤大雜燴放到茶幾上，又捧來飯鍋，給江琛舀了滿滿一碗，說：“吃飯了?！?/br>
    “嗯。”江琛故作輕松道，“難得賀總下廚，我就勉為其難地嘗一嘗！”

    “……真委屈你了。”

    “有點咸。”

    “哦，可能鹽沒拌勻?！?/br>
    “賀總平時在家，也是自己炒菜么？”

    “很少，基本在外面吃。”

    “哦?！?/br>
    “嗯。”

    一陣沉默。江琛道：“蔡哥沒有約車，也沒有買票?！?/br>
    “當(dāng)然呀，約了車買了票，肯定得帶上手機出門。”

    “敏慧也是，沒有帶手機?！?/br>
    “哪個敏慧？”

    “信里面的?！?/br>
    “哦?！?/br>
    “蔡哥有沒有帶鑰匙？賀總，你肯定檢查過吧？”

    “鑰匙，錢包，都在?！辟R云翔說，“快點吃，要涼了?！?/br>
    江琛捧著碗，一口都吃不下。某種可怕的念頭在心里飄散不去，他眼圈紅了：“蔡哥會不會已經(jīng)……已經(jīng)……”

    賀云翔道：“別瞎想！急也沒用，吃過飯再說?！?/br>
    江琛扒拉著飯，食不知味，心里亂糟糟的。

    賀云翔嚼著菜，望著臺面上的手機，若有所思道：“那幾頁信在哪？一會兒給我看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