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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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照塵看見首輔遺憾的嘆息。執(zhí)法的衙役撲上來,擰下他手里的刀,將他用力向地上按,剝?nèi)ニ砩系某?/br> 大理寺卿并不反抗,認罪,伏法,認這項上一刀。 秦照塵被抓住手臂肩膀,關節(jié)仿佛被擰碎,雙膝即將跪進塵埃。 ……下一刻,卻忽然有人撲出來,同這些衙役相持。 個個黑衣遒勁,個個玄鐵覆面,仿佛無聲無息從黑暗中出現(xiàn),身手利落悍然,將衙役從他身上撕開。 有人用力攙住他的手臂,不準他跪倒地上,秦照塵倏地抬頭,迎上黑衣人哀涼的眼神。 沒有絲毫絕處逢生的喜悅——鶴歸堂的人不該來救他! 這些人現(xiàn)在該帶著時鶴春逃出生天,該換一具無名尸首放在獄里……鶴歸堂的人手絕沒有充足到來救他! 秦照塵無法思考出更多的結論,他像是被釘死在原地,只覺頭痛欲裂。 耳畔的尖銳的嘯音里,多出首輔的怒喝。 “秦照塵!”首輔暴怒,“你身為大理寺卿,執(zhí)法徇私、亂法破法,已經(jīng)罪不容??!今日神佛也救不得你——” 湮滅天地的恍惚中,秦照塵似乎聽見……時鶴春冷笑了一聲。 很輕很冷的笑,時大人看不起誰、看不起什么事時就會這么笑……他在大理寺斷案,被本不該死的人折磨得夜不能寐,時大人來轉一圈,就把那份卷宗隨手抽走。 ——神佛救不了的人,時鶴春能救。 可眼下這片天地分明沒有時鶴春。 秦照塵無法思考,無法理解鶴歸堂的人眼中死灰般的絕望……緊接著,這個小縣衙中的縣令踉蹌著跑出來。 “大人,大人息怒?!笨h令這輩子沒見過這么多上官,不知該拜哪一個,哆哆嗦嗦勸首輔,“大理寺卿……沒徇私,沒枉法啊,您這是說什么呢?” 首輔錯愕僵住,怒意凝在蒼老鋒利的眼睛里,再看向秦照塵的視線一顫,忽然隱隱滲出恐懼。 ……沒徇私,沒枉法? 什么意思,時鶴春沒跑……時鶴春已經(jīng)死了? 秦照塵沒罪——這怎么行?他們明明已經(jīng)答應那些人,要在這里殺了秦照塵了。 首輔幼子犯法,還拿捏在人家手里,于公于私,都不能叫秦照塵活著回京。演這一出正氣凜然的堂皇戲,無非是算準了秦照塵不殺時鶴春。 可那個不長眼的縣令還在哆哆嗦嗦地說:“下官……下官也是才知道。幾位上差去提審犯人,說是要審什么、什么機密,下官閑來無事,也就陪著去了……” 半夜提審機密,半夜一個縣令閑來無事,這話簡直荒謬。 但知道內(nèi)詳?shù)娜?,都清楚那些人是去問什么——那些人是去逼問,時鶴春親口承認了的銀子,究竟藏在什么地方。 縣令不敢讓外人聽見,壓低聲音,結結巴巴地解釋:那些上差先是隔著牢門問話,然后威脅、最后恩威并施。 發(fā)現(xiàn)里面那死囚依舊不為所動,上差們也惱了,逼著縣令打開牢門,闖進去就要動大刑伺候。 這時候才發(fā)現(xiàn)……人已經(jīng)死了。 早就死了,一點都沒差,喝了斷腸毒酒,受了凌遲之刑。 囚衣片片紅痕,血流干了,隱在陰影里才沒看見。 那一柄小刀就埋在被血染透的稻草里。 這分明就是按罪判處的……至于沒當街凌遲,律法里其實也有規(guī)矩。 本朝律法里說:逢大災大疫、民間混亂,為免人心浮動,獄中暗刑也可…… 首輔根本就無心管什么當不當街,背后泛著冷,盯住一動不動的秦照塵。 時鶴春居然就這么死了。 時鶴春這一死,誰還殺得了秦照塵? 更別說死得這么干凈明白……哪怕想要栽贓給那些鬣狗,都無從下手! “……秦王殿下?!?/br> 首輔勉強緩過神,緩下態(tài)度走向秦照塵,盡力換了個和藹神色:“老夫不知……” 首輔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眼前的秦王推開。 秦照塵像是聽不見他的話,又像是根本不知身邊有什么人、什么東西,只是往那一處監(jiān)牢里走進去。 這下沒人敢動他了。 剛才對他兇神惡煞的衙役,這會兒都懾得趴在地上,一動不敢動、頭也不敢抬。 那些高喊著“大理寺卿私縱死囚”、故意惑亂人心的惡徒,也干張著嘴說不出話,一時不知該再喊些什么。 秦照塵身上本就功勛昭彰。 大理寺卿在朝中執(zhí)法如山、剛正不阿的雷霆震懾,秦王殿下這一趟放糧攢下的威望人心……再加上大義滅親、親手屠戮jian佞首惡。 就像首輔此前說的,這是時鶴春親手送他的,拿命鋪的一條錦繡青云路。 今日沒人能殺秦照塵,以后就再沒人能殺了。 縣令從愣神里醒悟,慌張拱手問秦王殿下安,府衙上下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拜倒。 秦照塵穿過那個不大的院落,他一路走過去,一路不停有人跪下,或許是心虛,或許是畏懼。 殺伐狠厲果決的大理寺卿,來日逢云化龍,倘若追究起今夜,數(shù)不清的人要遭殃。 秦照塵看不見這些,他走下那些臺階,像是踩著時鶴春的血。 他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 怎么活著的變成了他,怎么……那些人說,時鶴春是喝了毒酒、受了極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