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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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瑯琊的那段日子,幾乎沒有見過有人說他不好?!?/br> “甚至在許多人心里,趙承佑就是他們心中的神祗,是他們要追隨的目標(biāo)?!?/br> “他也的確很好,我和他相處的那段日子里,是真的感覺如沐春風(fēng),他不會給人有一絲一毫的不舒服,進退得當(dāng),為人謙和,是個很適合相處的人。” “可這樣的人……” 京逾白突然停住了話,須臾才又說道:“卻讓我覺得害怕,他就像是戴了一層層的面具,縱然是笑著的,你也看不到他內(nèi)心深處的想法,甚至,你看不到他是真的高興,還是假的高興?!?/br> 靠近馬場,他的聲音在此起彼伏的笑聲中顯得有些輕,“一個人如果連基本的情緒波動都沒有,著實讓人覺得恐怖啊?!?/br> 所以他說趙承佑是個恐怖的對手,卻并不讓他尊敬。 他想要的對手,應(yīng)該像七郎一樣……有灑脫的氣度和開闊的胸襟,和這樣的人相處,你會有向上的沖勁,不管輸贏,你都會高興,也只有這樣的人,才值得他耗盡心力。 “那她……” 李欽遠聽后,過了半響才問道:“你知道他們兩個的事嗎?” 他雖然沒說清,但京逾白卻知道他在說誰,可這一回,他卻沒有回答……他知道七郎想聽什么,不過是瑯琊的那些事。 其實那些事也不難打聽和調(diào)查。 甚至于,他在瑯琊的時候,也曾見過顧無憂。 只是那個時候的顧無憂,和如今他所見到的那個嬌俏、愛笑的顧無憂完全不一樣,記憶中的那個小姑娘雖然擁有一樣艷麗的臉龐,可她的眼神太過偏執(zhí)也太過瘋狂,似乎總怕失去什么,就忍不住把手里所擁有的那些東西握得緊緊的。 讓人壓抑,也令人窒息。 那是一個可憐的姑娘,卻不會讓他多看她一眼。 馬場就在前邊,京逾白聽到一串笑聲,循聲望去,看到不遠處一抹艷麗的紅色身影,正坐在高高的馬上。 無盡風(fēng)光,搖曳生姿。 烈焰日頭下,她好似披著一層金光,耀人奪目,他似乎也被這幅情形晃了一下神,最終卻只是回過頭,伸手拍了拍李欽遠的肩膀,笑道:“以前的事,你想知道,自然有的是辦法去查。” “但七郎,有些事過去,就是過去了,眼前和將來才是最重要的?!?/br> “問問自己的心,你喜歡她嗎?” 轟的一下,就像是腦子被什么東西炸開了,李欽遠腳下的步子突然就頓住了,他呆站在原地,寒風(fēng)揚起他的頭發(fā),遠處便是人群笑聲,可他卻像是困在一個無聲無人的地界。 耳邊只有京逾白的那句,“你喜歡她嗎?” 他……喜歡她嗎? 什么是喜歡?李欽遠不知道,他只知道這陣子總是忍不住接近那個小丫頭,看到她笑,他就高興,看到她哭,他就難受,見到她的時候會心跳加速,見不到的時候總是會想她……他這樣一個最怕麻煩的人,為了她,一次次改變自己的方式。 早早跑到巷子里,就是為了等她一起吃早飯。 怕她受欺負(fù),偷偷跑到平朔齋,看她沒事了才放心。 擔(dān)心她一個人落單,怕她沒有人陪,cao心這個cao心那個,變得完全不像自己。 這,就是喜歡嗎? 李欽遠就像是呆住了一般,周遭依舊寂靜無比,忽然,像是無聲的空間被人拉開了一條縫,他在喧鬧的人聲中聽到了一抹清亮的嗓音,恍如高高枝丫上的黃鶯,清脆悅耳。 是她。 李欽遠好像從那無盡的思緒中抽回神了,他循聲看去,只見紅衣少女高坐馬上,她頭發(fā)用紅色的絲帶梳成高馬尾,寒風(fēng)把紅絲帶吹得亂飄,她卻像是毫無知覺一般,正偏著頭和身邊人說著話。 凜凜寒風(fēng)中,滿世界都是蒼白一片,只有她笑得明眸皓齒,俏麗極了。 “撲通撲通――” 李欽遠不由把手掌貼在心口處,凌厲寒風(fēng)劃過他的臉,明明是酷寒冬日,可他卻一點都不覺得寒冷,他在這獵獵寒風(fēng)中,聽著這如鼓的心跳,緩緩張口:“喜歡?!?/br> 他喜歡她。 第58章 心中積攢了多日的薄霧終于散去,露出了最原本的面貌,就像拔云見日一般,李欽遠看著高坐在馬背上的紅衣少女,突然覺得豁然開朗起來。 他終于知道這幾日的情緒波動是因為什么了。 他……喜歡她。 應(yīng)該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歡上了。 所以他才會因為她的高興而高興,因為她的難受而難受,才會總是擔(dān)憂她,想見她,才會……在別人提起趙承佑和她過往的時候,心生醋意。 這所有的不對勁,沒有其他原因,只是,他喜歡上她了。 這會來上騎射課的人都來得差不多了,男的女的,都穿上了方便騎射的胡服,可在這么多人里,顧無憂依舊是最顯眼的那一個。 她穿著一身束腰顯身的紅色胡服,腳上的長靴襯得兩條腿修長筆直,頭發(fā)扎成高高的馬尾,頭發(fā)和衣擺這會都隨風(fēng)飄揚著。 從前明艷尊貴的小姑娘,褪下繁復(fù)的衣裙,竟是比平時還要好看幾分。 朝氣蓬勃,艷麗無雙。 李欽遠還沒走到馬場呢,就聽到不少人在低聲議論她,“這樂平郡主長得可真夠好看的,不說別的,就這相貌,說一句第一美人也不為過了?!?/br> “長得好,身材也好,也不知以后誰有這個好福氣娶她?!?/br> 剛剛才確定自己心意的李小公子聽到這些議論聲,立馬就有些不高興了,本來還掛著笑的清俊臉龐有些黑沉沉的,跟壓了幾朵黑云似的。 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說話的那些人,都是些紅著小臉偷瞟顧無憂的少年郎,眼中欣賞愛慕有之,倒是沒見到猥瑣下流。 可即便如此,李欽遠還是不高興。 他生平頭一次喜歡人,心情很復(fù)雜,既想把她藏起來,從今往后只能由他一個人看,又覺得這樣好的小姑娘,應(yīng)該被所有人都看到,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有多好。 這種復(fù)雜的情緒,夾雜著一些小心翼翼和彷徨,以及說不盡的喜悅和甜蜜。 他想和他們說,“你們知道嗎,這個最好看的小姑娘會對我笑,對我哭,會跟我一起吃早飯,會幫我打退壞人,會當(dāng)眾維護我?!?/br> “她眼里心里都是我,而你們只能看著!” 他還想和他們說,“你們知道她私下有多軟嗎?她會紅著小臉,會扯我的袖子,會因為訓(xùn)斥人被我瞧見而不好意思?!?/br> 他還想說……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注視的時間太長了,就連原本粗神經(jīng)的顧無憂也好似發(fā)覺了什么,又或是顧小郡主對他的目光特別敏感,所以在這么多人注視的情況下,她還是及時捕捉到了屬于李欽遠的目光。 她原本正和顧瑜說著話,突然轉(zhuǎn)過頭朝身后看。 看到還站在小道上的李欽遠時,那張明艷的小臉立時迸發(fā)出更為燦爛的笑容,小姑娘一點都不知道顧忌,還笑著朝他的方向揮了揮手。 而李欽遠呢? 當(dāng)他看到她臉上的笑容時,心中那些所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復(fù)雜情緒突然就消失的一干二凈,心好像這樣靜了下來,不再彷徨,也不再多想。 什么趙承佑? 那與他有什么關(guān)系?就算他們以前再好,就算以前她再喜歡他,那也已經(jīng)過去了。 他不是傻子。 知道她對他的心意。 想清楚了,想明白了,壓抑了一早上的李欽遠終于笑了起來,他平日里很少笑,而此時臉上的笑容就像是新生的太陽耀人奪目。 他望著她,嘴角輕輕翹起,風(fēng)揚起他的發(fā),讓他整個人都添了些瀟灑風(fēng)流的意氣。 兩個人就這樣對望著。 李欽遠只覺得心頭“砰砰”亂跳,而那抹喜悅也越擴越散,那是一種夾雜著甜滋滋的喜悅,比他以前吃過最甜的糖還要甜,就像是裹了一層厚厚的麥芽糖,直接甜到了他的心里去。 其實這一幕也沒多少人瞧見。 快上課了,大家都注視著前方,只有站在李欽遠身邊的京逾白看見了這一切……可他也只是抿唇笑笑,把目光移向一旁,并未說什么。 在這樣旖旎又甜蜜的氣氛中。 不解風(fēng)情的傅顯完全沒注意到,他余光看到李欽遠和京逾白還落在后面,直接喊了一嗓子,打破了所有的甜蜜和粉紅,粗著嗓子喊道:“七郎,大白,你們快點,老孟在喊你們了!” 李欽遠回過神。 他眼睜睜看著顧瑜把顧無憂拉到一旁,走得時候還朝他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一副他拱了她家白菜的感覺。 可小李公子顯然心情很好,不僅沒生氣,還揚起唇,又看了一眼紅衣小姑娘的身影,這才慢悠悠的應(yīng)道:“來了?!?/br> * 教授騎射的先生姓孟,單名一個輝字,以前是京都營里的校頭,一次戰(zhàn)役里傷了胳膊,雖然平時看著與常人無異,但打仗作戰(zhàn)是不行了。 后來便投身到了鹿鳴書院,教授學(xué)生一些騎射的本事。 已經(jīng)到上課的時間了。 雖說是一起上課,但還是有先后區(qū)別的,女孩子們先騎馬,最后練射箭,而男孩子們正好反著來……鹿鳴書院的馬場對于其他書院而言,已經(jīng)不算小了。 但上課的學(xué)生這么多,就算馬兒再多,也不好擠在一起,所以便每個學(xué)堂分了三批。 顧無憂和顧瑜便分在第一批,在不置齋和昌榮齋練習(xí)射箭的時候,她們已經(jīng)翻身上了馬,十來個年紀(jì)相仿的小姑娘,穿著各式各樣的胡服,這會握著馬鞭坐在馬背上。 “哎,你待會可別丟咱們顧家的臉。”傲嬌的顧瑜晃著馬鞭和身邊的顧無憂說著話。 顧無憂正在人群里找李欽遠呢,聽到這話,偏頭朝她露了個笑,“你放心吧,我不會給咱們顧家丟臉的?!彼尿T射是大將軍一手教出來的,才不會丟人呢。 “唔?!?/br> “你也別太拼,反正現(xiàn)在只是練習(xí),還沒到考核呢……”后一句話,顧瑜說得特別輕,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坦露自己的關(guān)心似的,“別受傷就好?!?/br> 顧無憂彎了眼眸,嗓音也變得更加柔和了,“好?!?/br> 孟先生站在一旁抬了旗幟,手里握著個哨子,揚聲和她們說道:“從這里為起點,繞馬場三圈,第一個到這邊的就是第一名?!?/br> “等我吹響哨子,你們就開始。” 頓了頓,他把哨子放在唇邊,起了節(jié)奏,“準(zhǔn)備!” 氣氛突然變得緊張起來,就連顧無憂也變得認(rèn)真起來,她沒再去人群里找李欽遠,而是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前方,那邊哨子剛剛響起,本來排成一列的人突然都往前沖了出去。 站在另一邊的傅顯幾人還在等前邊的人練習(xí)射箭,這會正好得空,一邊看著顧無憂她們比賽,一邊百無聊賴的說道:“哎,你們猜誰會贏?” 他說完,自己先開了口,“我賭顧瑜吧,那丫頭雖然嘴巴不饒人了一點,但騎射是真的可以,去年我跟顧三哥哥去打獵的時候,她也在?!?/br> “別說,她那騎射的功夫比起男兒也不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