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刮著沙塵暴，沙子如奔騰的瀑布，颼颼覆蓋住一切。在呼吼的風(fēng)沙中，鄭旦第一次走進(jìn)這間屋子。屋內(nèi)的一切都是歪的，就連墻角也無法與地面垂直。

    鄭旦恍惚了一瞬，懷疑自己是否還在某顆星球上。

    他注意到房間的壁爐，邊上依偎著兩個小小的身影。

    “不是這樣......小白，應(yīng)該這樣！”

    鄭旦循聲望去，是兩個男孩，其中一個跪在另一個的膝間，替他解下纏蓋在腿上的紗布。

    “對不起，”被叫小白的男孩仰起臉，“這樣行嗎？”

    另一個黑發(fā)男孩撇了撇嘴，自行拆開紗布。

    鄭旦看清黑發(fā)男孩的面容，瞠目結(jié)舌。該怎么形容呢，荒謬卻熟悉，隨之疑竇叢生

    ——他看見了少年時期的自己。

    少年的鄭旦在說話，他告訴小白，傷口不能被悶著，應(yīng)該接觸空氣，會好得更快。

    小白臉上帶著不確定，下意識地點(diǎn)點(diǎn)頭，隨即眨了眨眼睛說，假如對傷口愈合有幫助的話，他愿意親吻他的傷處。

    很快地，羞澀爬上了兩個少年的顴骨。

    鄭旦站在遠(yuǎn)處看著他們，體內(nèi)升起一種緊張的感覺。

    小白低下頭，唇變成鎮(zhèn)定劑，輕柔地吻著那塊泛紅的傷處，曖昧的火光燒了起來。

    少年鄭旦將手放在小白頭上，開始撫摩對方的發(fā)，將手指插/進(jìn)發(fā)間。

    有什么在攪亂心，傾斜的屋子似乎更傾斜了。

    鄭旦感到無所適從。

    這時，少年的鄭旦意識到本不應(yīng)該屬于此處的視線，他看向成年的鄭旦。

    他們的目光交匯，鄭旦感到心臟一陣緊縮，呼吸停滯，持續(xù)了數(shù)秒——即使只有短短的幾秒，這幾秒的空虛也彷佛是無限的永恒。

    一個聲音在耳畔響起，緩慢延長，傾訴著：

    “這間屋子只有你和我最熟悉，這是我們的秘密基地?！?/br>
    鄭旦閉上眼睛，身體不受控制地發(fā)抖。

    “你連看的勇氣都沒了嗎？”

    “那你為什么還要來這里？”

    “為什么......”

    令人窒息的詰問，凄風(fēng)苦雨般地砸向缺失的碎片。

    鄭旦打了個寒栗。

    “鄭先生，”姜特德問，“為什么流淚？是什么刺痛了你的眼睛？”

    鄭旦感到臉上濕潤，望向空洞洞的黑暗，少年的他和另一個男孩早已不見。他怔忪了片刻，然后轉(zhuǎn)向姜特德。

    “那是誰？你給我看的是誰？”

    姜特德的目光又深又遠(yuǎn)，形體依舊縹緲。

    “那是......”我們。

    “等等，”鄭旦驚慌地抓住自己的頭發(fā)，“那是我嗎？那個不是我吧......我怎么可能不記得......”

    世界又變成了荒野，幕天席地，只有他和他，還有無盡的沙。沙跟隨著狂風(fēng)，拍打在臉上，疼，疼得要斷氣了。

    “那是你?！蹦且彩俏?。

    鄭旦僵住，隔了好久，問：“這里是哪里？”

    “這里是我?！?/br>
    “什么？”

    “我存在于這里。”

    “那我又是什么？”

    “你還是你?！?/br>
    鄭旦遲疑了一下，他在消化姜特德給的答案。

    “小白吻你，你感到快樂嗎？”

    鄭旦茫然，根本回答不了。

    “我吻你，你感到快樂嗎？”

    有些事情他不知道，但有些事情他知道的。

    “快樂，我很快樂。和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在快樂。”

    “那你想知道真相嗎？”

    知道真相的代價是什么？他可以有說“不”的選項嗎？

    鄭旦抿緊唇，覺得身體里有什么空了，空得讓人難受。

    “為什么不說話？”姜特德的聲音似乎在忍耐。

    “你到底是誰？”鄭旦問。

    又來了，那種永恒的寂靜。

    “我是......小白?！?/br>
    終于，在兩者之間，那本來被藏好的故事、細(xì)節(jié)、心情，重新找到了出口。它們從歪斜的房間里破開，朝大地中央和星星的方向傾斜。

    沙塵暴停了，世界露出本來的面目。

    姜特德繼續(xù)說：“我認(rèn)識你，比你以為得要早上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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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不是在姜的夢境里，是在他特殊存在的結(jié)界里。是他的超能力構(gòu)建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