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人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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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鏢上涂的只是致昏迷的曼陀羅,不是劇毒。 一瞬間李合想說出口,但還是忍了下來,只隨侍在舒瑜身后,看軍醫(yī)給嵐煙檢查肩傷,而嵐煙卻將擔憂目光凝在不省人事的堯風身上,一刻也不曾離開。 待傷口清理包扎完,已不見他身影,待在營帳對堯風也無濟于事。她剛出帳門,就有一名小兵畢恭畢敬上前為她帶路。 穿過密林綠葉,入目是豁然開朗的空地,一輛眼生的簡樸馬車停在那里。 剛掀開車簾就被人拉了進去,舒瑜捉住她一只纖腕,把她牢牢固定在掌中動彈不得,厲聲道:“你就非要和我作對?” 嵐煙冷靜回答:“樹立威嚴也不必拿燕王下手?!?/br> “你誤會我了?!笔骅こ料卵?,“當時情況刻不容緩,換成是誰都我都會那么做,并非是針對他?!?/br> “殿下……我叫你一聲殿下,是真的很敬佩你?!睄篃熭p嘆,放柔了語氣,“與你平起平坐的賢王,僅僅一月余就被你全滅。尋常人召集謀士,是為了讓決策更理性,但只你一人也總能做出收益最高的選擇,我有時真覺得你沒有感情?!?/br> “我只是不想讓人抓住軟肋,我也有重視的人。” “比如?” “比如……我的母親。” 嵐煙自嘲一笑,他卻忽然伸出雙臂繞過傷處,將她攬入懷里,低聲道:“我有一種預感,希望你不要讓它成真。” 嵐煙一下子就心軟了,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車鈴輕搖,馬夫揮起韁繩,朝都督府駛去。微顛之中,她靠在他的肩上,將自己掛念的事情如敘家常般向他吐露,他像對待小孩似的,一邊輕柔拍撫她的長發(fā),一邊默然聆聽。 望著車簾飄動,聽著窗外孩童嬉笑聲,子安昨夜抓住象棋子的畫面在腦海忽現(xiàn),嵐煙驟然渾身發(fā)涼,話音戛然而止。 雙掌合車,輿,瑜,豫王。 子安暗示的是舒瑜派出刺客對賢王下手,這是一個最優(yōu)策略,如果賢王當場死了皇位就是他的,如果賢王沒死,他就能像現(xiàn)在這樣,不僅立于勝者之席,還全攬賢王一手發(fā)展的轄地。 這陣寒意一直延續(xù)到下了馬車,一行婢女迎上前來,將二人身位隔開應有的距離。 嵐煙抱兩劍跟在隊尾,一路盡是脂粉香氣,經(jīng)過女子見到舒瑜或掩面含笑,或驚而注目,移到她身上一致變成了肆意打量,竊竊私語不絕于耳。 “這女子是誰?” “武國公之女,你看她還佩劍,真粗俗?!?/br> “我父親這次是功臣,區(qū)區(qū)武國公,就是個目不識丁的匹夫罷了,說不定以后還要聽我父親使喚?!?/br> 鶯聲燕語止于門后。除開面無表情的李合,還有一人在房中靜候,似乎是個高官,親自抱了幾卷畫,諂媚笑道:“下官來得巧,剛到?jīng)]多久,殿下就回來了?!?/br> 他沒必要刻意提句時間,嵐煙瞥他一眼,見他下肢僵硬麻木,站了起碼有一個時辰。 “楊長史有事要找本王?”舒瑜看到一案畫卷微微蹙眉,這表情當然落不到背后幾人眼里。 揚州長史楊成樂是個會看眼色的,看到嵐煙心明幾分,立刻轉開話:“下官路過貴府,進來拜訪一聲。這位就是武國公千金吧,聽說還是未過門的豫王妃?果真與殿下面相契合,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舒瑜倏地轉過身,目光攝人:“誰告訴你是未過門的豫王妃?” “這……我一個在京城當官的朋友說的?!睏畛蓸芬庾R到不對,連忙拜了拜,“下官想起還有急事,就不打擾殿下了?!闭f罷,他快步退下,走時還不忘帶上門。 攝人目光移到嵐煙身上,舒瑜定定看她半晌,冷笑道:“是你在京城散布的流言?趁我還未繼位,想趕緊討個名分?” 嵐煙這才領會何為落湯雞,瞇眼道:“誰稀罕那點名分,再說你還不是皇上?!?/br> 舒瑜傲然駁道:“父親已駕崩,這是早晚的事。” “原來你早就知道皇上駕崩了,還是說,就是你干的呢?”嵐煙作恍然大悟狀,嘲弄笑道,“哦,我想起來了,還有太子。以你的能力哪有查不到的事情,怎么可能拿不到當年太子案的線索,其實你當時就在現(xiàn)場,東宮事變背后的主謀就是你豫王?!?/br> 她話音未落,舒瑜瞳孔驀地緊縮一下,狠狠擰住她纖細的脖頸,厲色道:“你怎么知道我那時在東宮,誰告訴你的?” 他情緒一時激動,看到她肩上雪白紗布滲出血色,才驚而放開。嵐煙緩過呼吸,冷森笑道:“這才是你真實的模樣吧,豫王殿下。你放心,知情那二人已經(jīng)死了,此事到我為止。” 舒瑜冷靜下來,緩了語氣解釋:“太子那事不是我干的,當時有人假借太子名義傳話給我,請我去東宮一聚。我在東都呆了太久,明知有蹊蹺還是去了,結果看到太子被害,才知道是有人想嫁禍我。但我明明將行程隱藏得很嚴,不可能有人泄露,是誰告訴你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睄篃熀暤溃拔也粫傩拍懔?,豫王殿下?!?/br> 舒瑜眉頭緊皺,抿唇良久,涼涼笑道:“不再信我?那我就告訴你一事,昨夜搜船,賢王和他旁邊那個女子死了還要死在一起,本王看了不順眼,全讓人丟到水里喂魚去了,你信是不信?” 李合聽得眉毛狂抖,那兩人現(xiàn)下停靈在都督府后院呢,這話純粹是為了激怒她。 果然,嵐煙聽了眼眶立時發(fā)紅,若不是有侍衛(wèi)及時攔著,她早就撲上來了:“你不是同意給他們留個全尸嗎?你騙我!枉我一直那么相信你,我錯看你了,我真是錯看你了,豫王殿下!” 深呼吸幾下,她咬牙道:“道不同不相與為謀。你這里,我沒必要待了?!?/br> 舒瑜沒有看她離開時決絕的背影,背過身緩步走到案前,便如凝住般不動。 木門打開又砰地一聲重重關上,帶了十足怨恨,兩側婢女深深埋頭不敢做聲。 他低頭盯著案幾沉思,直到關門巨響的余音被窗外響起的一聲驚雷替代,瓢潑大雨驟然落下,激起細密水霧,襯得他宛如水墨畫中人一般靜立。 像是要回應這場驟雨般,安靜許久的舒瑜忽然發(fā)作,將案上堆起的畫卷全數(shù)掃落在地,連帶墨硯筆架一起,潑了個滿地狼藉。 房里仆婢全都被他此舉嚇到,齊刷刷跪了一片:“豫王殿下息怒!” 舒瑜又狠狠砸了一下空蕩蕩的書案,秀麗五官因怒意幾近扭曲,最終還是一言未發(fā)。 這動靜不小,連沒練過武的人都能聽見,別說沒走多久的嵐煙了。李合輔佐他多年,第一次見他如此失態(tài),怔愣半刻,沒去搶救地上那堆畫,先上前問道:“時小姐沒帶傘,還負了傷。屬下現(xiàn)在去追時小姐,應是還來得及?!?/br> “不必了,本王不后悔,讓她去吧?!卑l(fā)泄過后,舒瑜話語中是藏不住的失魂落魄,又重復道,“大局為重,本王不后悔?!?/br> 屋漏偏逢連夜雨,嵐煙沒帶傘,澆了個渾身濕透,視野被水暈成模糊一片,滲血的肩膀又隱隱作痛起來。乒鈴乓啷的聲音被她拋在腦后,她擦了擦眼睛,很快又有水積起,索性漫無目的地憑感覺向前走。 路過的人都以異樣目光打量她,幾個貴族女子見她這副狼狽模樣,甚至毫不遮掩地嗤笑出聲,嫌棄退開她好幾尺距離。 糟透了,真是糟透了。她只想趕緊回到自己的房間,好好洗個熱水澡,檢查一下傷口就離開這里,再也不回來。 “再往前就要跌進池子里了?!贝侏M笑意從身側傳來,生生剎住她的腳步。她擦干眼睛,面前果真是一眼無垠的蓮花池。 一方庇蔭遮在上方,嵐煙頓時xiele氣說道:“我是落湯雞,就別可憐我了?!?/br> “起碼先把你的雞翅重新包扎好吧?!本愠跻皇謭?zhí)傘,將大半傘面撐過她頭頂,笑盈盈地接過話,“要故地重游嗎?” 雨點滑過絲綢竹傘,匯流成溪,在她面前連成一片水幕。 “芳菲和小扁都死了?!睄篃煕]有回頭。 “你記得他們就好。” “走吧?!?/br> 一人一雞就這樣正大光明地走出都督府,一路無人阻攔。 等坐上馬車,嵐煙沉沉靠在坐墊上,車簾合攏仿佛隔出另一片世界,有什么硬物忽然擱了一下她的后背。 她從腰間將那東西抽出,一眼即怔住。 君雁初側目而望,語調(diào)上揚:“玉笛?” 確切的說,是子安那支玉笛。 她閉上眼回憶半晌,剛才來的馬車上,舒瑜悄悄在她背后做了什么,原來如此。他大約是知道自己會留下同僚信物,以作存世之證,又不想直白說出,所以才以這種方式傳遞給她。 “故人遺物?!睄篃熆嘈σ宦?,“人都沒了,還救什么。啟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