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起綠波間
書迷正在閱讀:[茜茜公主]貴女啟示錄、[七五]劍闕風流、寧死也要OOC[快穿]、將錯就錯 完結(jié)+番外、國家生物計劃[重生] 番外完結(jié)、沉迷種田的軍艦、深海、同病相愛(校園NPH)、六零一(h)、夢溪筆談
睡眼朦朧的清晨,窗外傳來一陣鶯燕淺唱,細細聽來不是鳥叫,而是女子在交談歡笑。 嵐煙再睡不著了,聽院墻外隱約的笑聲也靜不下心,抄起兩本書去了荷花池。 躺在木板上任小舟推開荷葉,把書舉過頭頂翻了幾頁,她才發(fā)覺這是從蘇青冥那兒拿的兵法,滿頁教人怎么打仗。另一本是奇門遁甲,看完第一頁她就把書合上了,索性閉上眼,屏息聽那些女子聊天。 鶯燕相語,婉轉(zhuǎn)動聽。這些女子都是高官貴族的女眷,今日入府等待豫王挑選作妾。 “豫王入城那天,我看到他的長相了,白白凈凈的,哪里像傳聞說的那樣丑。” “什么時候能見他呀?我頭上的花鈿步搖快重死啦!” 嵐煙收斂聽感,四周歸靜,又百無聊賴地翻起了書。 強行逼自己看了片刻,頭頂上的天忽然陰沉下來。她移開書,一襲碧藍立于舟尖,遮住了上方的光線。這人平時穿緋紅張狂如斯,改了身碧色倒有當初幾分清雅韻味。 “既然故地重游,來都督府做什么?”嵐煙懶洋洋問道。 君雁初聞言笑道:“循聲來的。整個揚州城都在唱喜曲,就荷花池中間奏哀樂?!?/br> “瞎講?!睄篃煇佬咄扑?,沒想到他身形順勢傾斜,朝池里直直倒去。 她暗道不妙,下意識伸手去拉他,卻被他反握住手,朝自己方向用力一帶。 荷葉倏地從身下溜走,浪花聲破如驚雷,和暖春水如通透翡翠,纖細的荷花莖在水中裊娜搖晃。 嵐煙發(fā)現(xiàn)落水的居然只有自己一人,蓮葉間隙中,那人得逞的笑意在碧波中漾開。他好整以暇地坐在舟沿,膝上攤開她的書,提筆勾畫起來。 等她撲騰到水面,那人爽快合書擱到一旁,朝她伸出一手。 嵐煙偏不接,撲上去咬住他的手,就當是只豬蹄死不松口,直到牙印中隱約可見血色,才不依不饒放開。 那人不僅沒生氣,反倒相當好心地托住她的胳膊,把她整個從水里提起放回舟上,笑道:“就當是你給我的歡迎禮了?!?/br> 嵐煙擰了身上的水,池水浸透衣裳,貼合出窈窕婀娜的曲線。這人墨眸一道精光,才慢條斯理地拿出絹布來給她擦拭,原來是早有預謀。她隨口問道:“你怎么來了?” “這話應該是我問你。”君雁初替她擦拭頭發(fā),“我暫任江南巡察使,安撫受災郡縣,早在十天前就來這兒了。你呢?”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新朝未至,來謀條后路?!睄篃熑嗡垓v,想看看他在書上寫了什么,卻被他挪走,只得作罷。 君雁初沒再追問,淡笑道:“昨夜江畔笛聲很動聽,賢王輸?shù)貌浑y看。” 這事戳了嵐煙內(nèi)心,垂下眼道:“你還記得家宴那會,賢王對我不敬嗎?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他身側(cè)那個女人身上。” “賢王重稅勞役,百姓管他叫餓死鬼,管他帶的那女人叫妖女。今早賢王薨了的消息一出,城里張燈結(jié)彩,熱鬧得堪比過年。”君雁初擦凈了她的臉,“你能記得他有情有義的一面,他也不算純粹的惡人了?!?/br> 嵐煙苦笑一下,若不是親眼所見,想必現(xiàn)在她也是其中一員。 君雁初收起絹布:“大局已定,當?shù)馗毁Z和官員送了不少女子給豫王,這府里的客房都要不夠用了。” “所以我是要被掃地出門了?”嵐煙笑了笑,“那可如何是好,我要無家可歸了?!?/br> 君雁初捏捏她鼻梁骨:“我不收留落湯雞?!痹捯粑绰洌纳碛耙呀?jīng)消失在搖擺蓮葉間,音節(jié)碎在水面化成錯落漣漪。 漣漪漸漸密集,下雨了。 回客房沐浴過,左右原本閑置的房間里,桌上都多了些脂粉頭釵。她翻了君雁初動過的那本書,扉頁畫了個墨跡暈染的九宮圖,標注午時。她沒時間琢磨,徑直去找舒瑜了。 舒瑜并不在,房中書案上堆滿畫卷。嵐煙隨便拿了幅展開,是一斜抱蓮花的江南女子,水靈秀氣,讓人移不開眼。她只著一眼就合上不看,拉了婢女問道:“豫王去哪了?” 婢女支支吾吾:“這……豫王殿下不許告知小姐,婢子不敢說?!?/br> 不妙,那一定是和她有關的壞事。但好消息是,府里仆役都知道,既然是讓豫王親自出動的大事,那難免要有人交頭接耳。 很快她就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還未到城門就能聞到淡淡的血腥味,城中官兵傾巢出動,把城門外圍了個水泄不通,每個人的神情都相當肅穆。 這攔不住嵐煙,她快步走上城樓,朝靜立在屋檐下的男人走去。 舒瑜見了她就蹙眉:“你怎么來了?” “燕王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我當然要來?!睄篃熇涿C道。 往下望去,城門前一塊空地上有不少士兵靜靜躺倒,一只青影宛如煉獄鬼火,爆發(fā)升騰的內(nèi)力鼓起烈風,霽清衣擺恣意狂舞,瑩白的搖光劍身如同嗜血一般,透出猩紅緋光。身下的馬因為灼熱的內(nèi)氣有些狂躁,不安地踏著前蹄。 城墻之上無數(shù)弓兵整齊排開,將角弓拉滿,寒芒箭頭一致隨著堯風的身影而動。只要舒瑜一聲令下,他就會被萬箭穿心。 嵐煙看到此景不寒而栗,試圖好生相勸:“殿下,燕王并非無藥可救,我有辦法可以一試?!?/br> “對無辜部下動手已犯軍法,何況其中還有一名七品校尉。本王若不大義滅親,無法以儆效尤。”舒瑜無視她下令道,“等風停了,聽我命令,不要傷及無辜。” 嵐煙飛快走到他身前,跪下行了大禮:“殿下,請你務必讓我一試。燕王是我朝第一將軍,這樣只會降低士氣,這也是為了您的大業(yè)?!?/br> “本王已經(jīng)告訴過你,上次是最后一次為了別的男人求我。”舒瑜語調(diào)驟然低沉,一字一頓如同從牙縫中擠出一般,“這一次,你想都別想。” 緊接著,他朗聲命令:“放箭!” 四周一片繃弦射箭聲,嵐煙抬頭只見滿天箭雨,在空中滑過千萬條弧線,直朝那青色身影而去。她疾步?jīng)_到城墻間隙,幾乎要將身子伸出去探看。 與此同時,城里傳來隱隱擊鼓聲。鼓樓報時,午時四刻。 那匹駿馬身中數(shù)箭,無力走了幾步就橫倒在地。堯風到底武功奇高,這樣都沒給他一記致命傷,但衣衫上割痕累累。他一向以片葉沾身為恥,這樣的割痕對他就是極大的羞辱,意味著他并非不可擊倒。 午時。嵐煙停滯一瞬,還好她把那本書也帶了過來。手忙腳亂翻到扉頁,正面是九宮圖,反面寫了一行字。 “人分九宮,以陰制陽?!彼畛?,君雁初寫下這個離現(xiàn)在起碼兩個時辰,他竟然能預料到堯風會走火入魔,并且給出解決辦法,難道他的修為比堯風更高嗎? 眼看弓兵又搭起羽箭等待下一輪命令,她來不及多想,抄起青鸞翻身躍下城墻,輕盈停在一個角落。 舒瑜硬生生止住聲音,雙眸緊盯在嵐煙身上,目光越發(fā)熾烈。但他很快就冷靜下來,寒聲道:“李合,若是她失敗了,你立刻用劇毒鏢了結(jié)燕王?!?/br> 這話嵐煙自然聽得到,但眼下她卻犯了難。上次是事態(tài)緊迫,這次可是真真正正的賭博,萬一輸了還要搭上蘇青冥一條命,實在是沖動了。 堯風執(zhí)劍朝她緩步走來,眼底泛起血光,顯然認不出她。 嵐煙橫過青鸞在身前,此戰(zhàn)自保為上,克制第二。腦海里無數(shù)個身法、走位、攻式排序交叉,她冷靜地計算著最為保守的策略,忽然有一個極為陌生的念頭從心頭迅疾掠過。 無須顧忌。 仿佛溫潤清風注滿衣衽,她立時無所畏懼。 青鸞果真是不俗之劍,與搖光過下幾招沒有半分落勢,堯風氣息因為邪火亂而無章,盡管兇猛但破綻明顯。每躲過一次,嵐煙的心就狂跳一番,若是中了那必將粉身碎骨。 城墻上的士兵皆保持靜默,聚精會神地看著二人比劍,有些甚至將弓放下以免擋住視野。 舒瑜雙眉緊皺,太過用力幾乎要將掌心攥出血印,身旁李合已將毒鏢捏在指間,他卻抬手制止下來。 墻下二人身影飛速交錯相迭,他沉聲道:“等能確保萬無一失再出手?!?/br> 傷門在他左肩,終于嵐煙尋到他露出破綻,劍尖灌注內(nèi)力迎風而上,卻聽見當?shù)囊宦?,青鸞只挑破了一層衣料,顯出精鐵肩鎧森光幽寒,無情抵住了劍尖。 正在此時,她的左肩瞬間傳來一陣劇痛,緊接著是失去知覺的麻木感。搖光劍身沒入,劍尖露出一角,她死死咬住牙,趁搖光尚未抽出,強用剩余的力氣挑開他肩甲縫隙,將青鸞狠狠刺了進去。 搖光緩緩地從她肩中抽出,無力地掉在地上,堯風捂住左肩半跪下身,不住地喘息著。 墻上士兵齊聲叫好,歡呼聲響徹云霄,唯有舒瑜神情越發(fā)嚴峻。 嵐煙將搖光踢飛一段距離,見他似乎恢復清明,才長舒一口氣。正想彎腰查看情況,視野中忽現(xiàn)兩點寒光,她來不及拿青鸞,將子安那柄劍舉起擋在堯風身前,將兩枚飛鏢擋落在地。 堯風暫失意識側(cè)身倒下,嵐煙連忙把他抱了起來。平日里位于巔峰的死神將軍,如今像個純真無知的娃娃一樣睡在自己臂彎,她不免泛起欣慰笑意。 背后一陣涼意,嵐煙回身看向高高在上的那個人。玄色衣袂在風中飄搖,他負手佇立平靜俯眺,一如叁年前太子事變那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