癡情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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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事冥冥,總有命數(shù)。當(dāng)嵐煙站在云市商船面前時,沉沉擊鼓聲從夜色中傳來,正是通報子時。 渡口處無關(guān)人員都被請走,那么多官員面前,舒瑜的話不是與她商榷,而是稍顯客氣的命令。這客氣不出于在乎,而在于因為她是所謂武國公的女兒。 堯風(fēng)走上前,將一枚通體潔白的短哨放入她手中,叮囑道:“若是有危險,務(wù)必吹響此哨。” 嵐煙點點頭,又望了眼他身后負(fù)手佇立的舒瑜。二人目光對上,他抿緊了唇角,以眼神示意她快些,什么話都沒說。 踏上甲板,兩具身穿官服的尸體赫然映入眼簾。但令她意外的是,除了這兩人,船上空空蕩蕩的,毫無鮮活生人氣息,全然不見當(dāng)時下人比顧客還多的盛況。 嵐煙口含短哨,雙手緊握青鸞,謹(jǐn)慎貼著墻向前探索,每個拐角處都拿劍尖試探過后再前進(jìn)。 沿側(cè)廊走入艙門,是印象無比深刻的拍賣廳,如今不見一人,顯得空曠冷清。再順熟悉的路步上二樓雅間,依然是當(dāng)初的奢華陳設(shè),令她涌起淡淡心緒。 最后嵐煙是在船尾見到人的,見到了子安和賢王。 他們各占一局棋盤兩端。賢王身穿象征帝權(quán)的明黃色外袍,背朝天倒在平靜的女子對面,身下一片血泊,已然沒了氣息。 女子面容清秀,說不上多美,五官舒服耐看。她安坐在圍欄旁,膝上平放一支玉竹長笛,穿過她便是深沉夜藹,夜藹中傳來松濤般的延綿水聲。 聽到腳步聲,子安也不曾一動,只凝望面前棋盤上的殘局。看樣子是她親自對賢王下的手,在對弈至一半時分。 嵐煙還懷疑她會倒戈,看到賢王已死才放下心,松開口哨道:“任務(wù)結(jié)束了,子安。靈鵲馬上就會來接你回京,即日起你就可以恢復(fù)身份了。” “我不回去?!弊影舱Z調(diào)平平,“我未接到命令,就擅自對賢王動手,武國公不會饒過我?!?/br> 嵐煙微微一笑:“恐怕這不是原因吧。沒關(guān)系,我任務(wù)失敗才讓你有了今天,所以我欠你一個人情。若是你想去別的地方,我會不遺余力幫助你?!?/br> 犀利的眼神在她身上毫不遮掩地打量一番,子安揚起笑容:“小姑娘口氣挺大,看來你我是一丘之貉。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慢著?!睄篃熚兆∏帑[劍柄,“趁周圍清靜,我有事想問你?!?/br> 青色長劍錚然出鞘,倒映冷光照亮了子安透出殺意的雙眸。她舉起長笛停在唇邊,僅一個音,船舷外就傳來慘叫聲,接著就是什么東西撲通落水。 與此同時,劍氣飛舞。拐角處一個黑影倒在地上,再無呼吸。 子安將長笛放回膝上,不耐道:“隨時隨地都有人偷聽,跟蒼蠅似的。” “此言不差?!睄篃熇涫栈厍帑[,“長話短說,把你掌握的情報告訴我?!?/br> “我只說我知道的。坐吧,反正有的是時間?!弊影矒P手,“先說最重要的?;噬喜皇遣≈?,他已經(jīng)駕崩了。韓王怕引起戰(zhàn)爭,才瞞了下來?!?/br> 嵐煙蹙眉:“但賢王還是造反了?!?/br> “他是被逼無奈,有人傳密函到賢王府,說皇上駕崩了,沒留遺詔。他還不信,帶我去宮里要請見皇上,結(jié)果讓韓王打發(fā)走了。”子安輕笑起來,像在說一個微不足道的故事,“回府的時候,有人對馬匹動了手腳。若不是我出手相救,他就沒命了?!?/br> “這并不是我想知道的?!?/br> “聽我說完。后來我讓靈鵲去查是誰搗的鬼,你猜是誰?”子安拿起棋盤上一枚棋子,橫于雙手掌心之間,朱漆在圓潤的象牙棋子上刻下鮮紅的“車”字,“然后他帶我一路逃到揚州。再后來你就知道了。” 棋子在她手上被捏得粉碎,粉末從指間泄漏下來。她倏地收攏手:“賢王不過是被利用的一枚棋子罷了,真正的掌權(quán)者不是將帥,而是布局的人?!?/br> “皇上若是駕崩,多半是被五福餅毒死的。”嵐煙直截了當(dāng)問道,“是誰在五福餅里下的毒?” “一個你絕對、絕對想不到的人?!弊影惨蛔忠活D道,“就是皇后,與皇上琴瑟和諧的皇后。好了,我說完了。接下來……” 話音未落,她忽然站起身,拿起膝下暗藏的長劍,迅速刺來,被嵐煙靈敏躲過,只割下一縷青絲。 嵐煙剛想含住短哨,卻發(fā)現(xiàn)子安的劍使得并不熟練,仿佛完全沒用過。如果子安真想動手,用慣常的樂音即可,為何非要使劍。 她晃身躲過一招斜劈,順勢用青鸞劍鞘狠狠擊中子安手腕,將長劍脫手落地。她踩住劍身,惱怒地揪起子安衣領(lǐng),質(zhì)問道:“你瘋了嗎?你……” 她的話止于望入子安的眼神,那是何等絕望,黯然無光,如同一潭死水。 嵐煙瞬間明白了什么,猶疑地松開她,難以置信道:“你不想下船了嗎?” “我受夠這些爭奪皇位的把戲了?!弊影猜龡l斯理地?fù)崞今薨?,轉(zhuǎn)身狠狠踢了一腳賢王的尸體,“真是個蠢貨,直接誣告皇后與豫王連謀毒害皇上不行嗎。怕死怕得要命,把我硬拖到這里來。” “子安……” 子安置若罔聞,又重重踩了兩腳,在他鮮麗的明黃綢緞落下難看的鞋印,咒罵道:“還穿個黃袍,還說要去南方建朝當(dāng)皇上,還說要娶我當(dāng)皇后。誰要給他當(dāng)皇后啊,被自己親弟弟打得落花流水,明明都是一個娘胎里出來的,怎么他就蠢成這樣?!?/br> 賢王的身子經(jīng)不住折騰,移了方向露出小半側(cè)臉。嵐煙定睛凝視,快步走上前。 “住手!”子安瘋了一樣要阻止她,卻已來不及。 嵐煙將賢王的身體翻了過來,不像暴卒般的面目猙獰,他的面容平靜,甚至掛有極淺的笑意,似乎有什么喜悅的話還未出口,就已經(jīng)死了。 子安呆滯凝望賢王尸體一刻,忽然把棋盤用力擲飛,滿地棋子墜在地上亂滾。 她踉蹌幾步,又踩到棋子狼狽可笑地滑倒在地,軟身半靠在精致的花草雕欄上,朝煙濤繚繞的水面凄厲尖喊:“啊————————” 尖嘯聲響徹靜寂夜空,在渡口岸上回蕩不消。 岸上眾官皆是一驚,不明就里地左右張望,堯風(fēng)微微仰頭,側(cè)目看向舒瑜。他也平靜地看著堯風(fēng),輕聲道:“溺水之人的求救?!?/br> 這歇斯底里的尖叫太過心碎綿長,化到末了像是幽咽不斷的哭泣。 嵐煙沉默地看她發(fā)泄完情緒,像是用完了全部力氣,她一手勾住雕欄間隙,將額頭抵在上面,肩膀不住地細(xì)微顫抖:“他全都知道,我是細(xì)作的事情。他其實一點都不蠢。我偷他的情報給影鴉,我在家宴上給你傳信,我把他的兵力部署全都泄露了出去,他全都心知肚明的。” 說著,子安溫柔地笑了起來:“就算這樣,他還告訴我云市的故事,他還要纏著我給他彈琴奏樂,他還說要和皇上請旨娶我作妃。我只當(dāng)他是個騙子,我從來沒信過他。但你知道嗎,他從賢王府逃到這里來,府里那么多女人他一個都沒帶,就帶了我一個。路上我還想方設(shè)法地傳信給靈鵲,他知道,但他從來不點破我?!?/br> 嵐煙略有動容:“既然如此,你為何親自動手?” 子安胡亂抹了兩把臉,才轉(zhuǎn)過頭來,嗓音干啞澀然:“他翻不了身了。與其死在自己親弟弟手里,還不如死在我手里痛快?!?/br> 她緩了口氣,又恢復(fù)了先前冷淡的神色,堪堪彎腰,把滾落在地的長笛握入手中:“你走吧,我以笛曲送你。” 嵐煙一動未動:“回去吧,子安。把這些都忘了,換個身份重新開始。” “我意已決,無需多言。他沒走多久,我還來得及趕上他。”子安擺擺手,疲憊說道,“你下船吧,帶上這把劍。笛曲畢前,不要回頭?!?/br> 踏過婉轉(zhuǎn)縹緲的笛聲,嵐煙拿著兩柄長劍,有種走在夢境的虛無感。 當(dāng)她走下甲板,最后一個音符也消逝在微茫的水波聲中,宛如魂沉忘川。 見她步來,舒瑜下意識地想伸手去接,猛地想起身后還有眾多官員,剛抬起的手臂緩緩放下。 倒是堯風(fēng)毫不避諱,快步上前將她扶住。注意到她手中那柄劍時,他微怔:“這是……” 舒瑜涼聲提醒:“還請殿下先送時小姐回去?!?/br> “豫王殿下?!睄篃熧亢鲛D(zhuǎn)頭看他,正色說道,“我只求你,給他們二人留個全尸?!?/br> “本王不是狹隘之人,何況賢王與我手足相連。時小姐多慮了?!笔骅だ湫ψ鞔?,隨后頭也不回地向船走去,下令道,“搜?!?/br> 一隊衛(wèi)兵得令疾步登船,穿過了相對走來的堯風(fēng)和嵐煙,匆匆踏上甲板,四散開始檢查。 舒瑜和李合走在隊首,時而有衛(wèi)兵搜查來報。還未走到船尾時,他的靴底就沾上些許粘膩液體,眼前盡是血色,從腳下蔓延到船尾處,將賢王那身上好的綢緞染作殘照落霞。 李合驗過地上的一具女尸,沉默良久,說道:“自斷十二道主脈,每斷一根就會吐一合血,疼痛更非常人能想象。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真是何苦?!?/br> 舒瑜淡淡掃了眼:“命數(shù)都是自己決定,咎由自取罷了?!?/br> 李合感嘆:“可惜癡情生錯了年代?!?/br> “曲家生的都是癡情種,但為情所困的統(tǒng)治者是活不到最后的。”舒瑜從滿地狼藉中拾起一支沾滿血的玉笛,“史書中有太多這樣的失敗者了。不僅是賢王,對誰都一樣?!?/br> 李合低沉問道:“如何處置這二人尸首?” “他們算不上罪大惡極,但也入不得帝陵?!笔骅⒂竦褳r了血水,仔細(xì)用厚布包裹起來,“帶回京城,我會和韓王商議,以高官之禮下葬。” 冥府升起的火焰?zhèn)鞅樗闹俸?,宛如讓人身在煉獄。 堯風(fēng)手臂緊縮一下,懷中女子剛沾到車墊就沉沉睡著了,這樣的動作也沒驚醒她。他急迫地想去扯她的衣服,剛碰到衣角卻又生生止住,最終還是輕慢搭在她肩上,不再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