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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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防他們真的沖進城裹挾近十萬人同染瘟疫,沈競維當機立斷,隔著漫天雨幕沖顧子璇高喊:“筑人墻擋回去!撐到天亮就好了!” 這時候若出亂子,那就功虧一簣。 待天亮后城中陸續(xù)送出湯藥與吃食,這些人眼見為實,才會真的相信官員不會分配不公,不會只供城內(nèi)不管城外。 情急之下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了。 眼見沈競維已一馬當先地沖進雨中,顧子璇咬咬牙,下令將士們以巾子簡單蒙面,迅速手挽手呈弧形人墻,以身為盾堵在水神廟前的路上,試圖將失控的人群推回原處。 沖出來的人里不乏癥狀還不重的染癥者。 今夜這般多次被染癥者正面沖擊,做為人墻的大部分官兵很顯然都有被感染之虞。 站在人墻最右側(cè)的顧子璇聲嘶力竭對同袍們喊道:“淮南來的醫(yī)藥充足,不要怕!” 云知意等人已在水神廟前極力安撫眾人一個多時辰,能說的道理早已說盡,聽進去的人都在原地沒動,沖出去的那些顯然就是說了也白說的。 見場面已失控至此,云知意不及多想,將牙一咬,也以巾蒙面,沖到了顧子璇的身旁。 “我好像又連累你了?!痹浦獾纳ひ粢焉硢〉讲幌袼穆曇?。 上輩子顧子璇比她先死在槐陵,是因為她下令讓顧子璇將有瘟疫癥狀者圈禁在見龍峰。 這輩子顧子璇在此冒死攔人,追根究底,還是因為她執(zhí)意“能救一個是一個”。若她不固執(zhí)這個,霍奉卿不會發(fā)出那份倡議,盛敬侑不會啟用緊急治權(quán),顧子璇就不會來集瀅。 兩輩子,她對顧子璇都是有愧的。 上輩子她在焦頭爛額下只來得及趕去槐陵善后,沒有為顧子璇做過太多,這輩子總算沒有那么遺憾了,至少她還能站到顧子璇身邊來共進退。 顧子璇高聲喊道:“說什么連累?我自己簽了那倡議書來的,生死自擔!” 須臾過后,有人撞向云知意與顧子璇挽在一起的手臂上,兩人齊齊吃痛悶哼,卻沒始終沒有松開。 待那些人轉(zhuǎn)去沖擊別處,云知意才艱難發(fā)出聲音:“似乎有人搞鬼!我先前隱約聽到有誰喊了一聲‘進城’……” 說話間,有個古怪念頭從她腦中一閃而過??上Т藭r她的腦子已有些趕不上趟,終究沒能抓住那個閃念。 —— 身后不遠處的城樓上似乎有越來越嘈雜的人聲,鋪天蓋地的雨勢都遮不住身后那動靜,看樣子大約是城里的人也被這意外失控驚動了。 身后就是關(guān)乎十萬人安危的城門,三百官兵誰也不敢退半步,幾乎是以孤軍守城的氣勢在全力阻擋。 沖撞。抵擋。驅(qū)回。倒逼。 云知意跟隨著顧子璇的腳步,在無數(shù)次循環(huán)往復(fù)的拉鋸中艱難挪步,麻木地做著rou盾,一次次抵擋著人群的沖擊。 渾渾噩噩不知過了多久,有人來到她的右手邊,握住了她的手腕,也成了人墻的一份子。 云知意轉(zhuǎn)過頭,在滿目雨水中勉強撐開一道眼縫,透過滿面散亂的濕發(fā),驚見竟是本該在城中的霍奉卿。 暗夜雨幕中,云知意隱隱約約能瞧見他的薄唇勾起,也能清晰感受到他的手掌摸索著滑下,堅定地與自己十指相扣。 她已在雨中淋了好半晌,指尖早已沁涼。此刻與他掌心相貼,食指交握,有溫熱源源不絕傳遞過來。 此情此景讓她恍惚,卻又矛盾地讓她感到分外真實。 這些日子,霍奉卿在城里通過信使、飛鴿與各方勢力通聯(lián)協(xié)調(diào),還要幫著集瀅縣令調(diào)整藥材、糧食的分配、幫忙安撫城中十萬人,當真半點沒得閑。 而云知意在城外也忙,白天要在棚外巡防,入夜還得一遍遍不厭其煩地對突然情緒波動的染癥者好言相勸,嗓子也啞得不行,好多天沒睡上過一個整覺。 兩人就隔著一道城墻各自竭盡所能,始終無暇見面。 誰也沒料到會在今夜這場面下重逢。 云知意不必照鏡都知自己此刻是如何狼狽不堪的鬼樣子,今夜絕對是她這輩子最丑的一刻。 雖有巾子遮面,但她已多日不曾好生睡過一個整覺,眼中滿是憔悴血絲。此刻又是披頭散發(fā),渾身上下全濕透,泥水濺了滿身。 其實霍奉卿冒雨奔出城來,形容也光鮮不到哪里去,大家誰也不用笑誰。但云知意心中仍不免有幾分羞恥的火氣。 她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嚷道:“你出城來做什么?!” 她以為自己喊得很大聲,但霍奉卿卻傾身將耳朵湊近了她:“嗯?” 又有人沖了過來?;舴钋湫頁踉谒媲?,那人撞到了他背上。 沖過來的人力氣似乎不小,云知意在嘩啦啦的雨聲中聽到霍奉卿一聲吃痛悶哼,卻始終沒有放開與她交握的手。 待這陣沖擊過去,霍奉卿重新站到她身旁, “你該在城里。為什么出來?”她又說了一遍。 滂沱雨勢中,霍奉卿的聲音模糊貼著她的耳廓:“自是為你啊。” 原本清冷的嗓音像沾了糖霜的珍珠子,在滂沱大雨中順著耳道骨碌碌跌進心窩,奇異地撫平了云知意心中因惱羞成怒而起的邪火。 她沒有力氣再說話,只是眉眼俱彎。心中拼命祈禱著天亮。 等眼前這群人平靜下來,她就可以沐浴更衣,用最好看的模樣抱住身邊這個狗嘴里終于吐出象牙的家伙。 第四十九章 城外水神廟的亂象終結(jié)于卯時。 夜雨驟歇,天光熹微,最艱難的一個長夜總算過去了。 當南城門開,沖擊官兵人墻長達整夜的人群也已呈疲態(tài)。 隨著熱騰騰的粥食與湯藥陸續(xù)送出城,大家總算眼見為實,水神廟前終于慢慢重歸平靜有序。 至于云知意想著要給霍奉卿的那個擁抱,到底沒能送出。 因為她被送回城中官驛簡單沐浴、喝了半碗粥墊肚后,躺下沒多久便發(fā)起了高熱。 她并不知道是誰最先發(fā)現(xiàn)她生病的,迷糊了兩日,期間甚至不清楚是誰在照顧自己,只能任人擺布。 好在田岳從淮南帶回的醫(yī)藥充足,經(jīng)過大夫精心照料,到了第三日,她的神志便已清明。 但她醒來后時有熱度反復(fù)之兆,四肢也乏力,伴有輕微咳嗽。大夫疑心這是被感染了瘟疫,便將她挪到官驛最角落的一間客舍內(nèi)閉門將養(yǎng),湯藥、食物全是從門縫遞進的。 獨自被關(guān)在房中的云知意倒也不孤單,霍奉卿、顧子璇、沈競維甚至薛如懷都會輪流來看望。雖大家都只能謹遵醫(yī)囑隔著門板與她說話,但好歹能讓她了解集瀅事態(tài)的每日進展。 被日夜不停加固、人為分流的堤壩不辱使命,穩(wěn)穩(wěn)守住了集瀅城不受洪汛之苦;隨著連天暴雨停歇,瀅江水位正在慢慢退回正常。 洪水決堤之危解除、醫(yī)藥糧食充裕、疫情得到有效控制,人心惶惶的集瀅正在恢復(fù)往日安寧。 從淮南帶回大批醫(yī)藥、糧食的田岳,毫無疑問成了集瀅人眼中的大英雄。 那天之后,田岳每日奔走在城里城外,分配糧食、調(diào)度醫(yī)藥、慰問民眾,所到之處無不歡聲雷動,再沒誰記得他從代任槐陵縣領(lǐng)被貶至集瀅縣令屬官的那件事。 拋開旁的不論,他奔走淮南這一趟確實是解了集瀅危局的關(guān)鍵,百姓的贊美與感激他也算當之無愧。 至于在那個雨夜后高熱兩三日才退的云知意與沈競維、因承受太多撞擊而渾身淤傷的顧子璇、四十七名因做人墻導(dǎo)致輕微瘟疫癥狀的士兵,以及在堤壩奮戰(zhàn)近三個月,力保瀅江度過危急汛期的兩位副欽使和隨行的薛如懷等人,在得了街頭巷尾幾日夸獎熱議后,漸漸不再被提起。 沈競維對這樣的結(jié)果顯然早有所料,并無失望或落寞之色,只是笑著說了句風涼話。“人們總是更容易對最后關(guān)頭趕到的那個英雄感恩戴德。古來如此,無需驚訝?!?/br> 云知意倒也真不驚訝。 她只是在想,或許等到明年自己回鄴城正式領(lǐng)官職時,田岳也已被拔擢到州丞府了吧? 她并不后悔給了田岳這機會,也并不在乎田岳愿意奔赴淮南的心中初衷是什么。 反正集瀅得到了好結(jié)果,這就是她要的。 —— 九月初五,鬧了快三個月的集瀅瘟疫事件基本進入收尾階段。 此時無需再耗大量人力在堤壩上,疫情也已得到控制,集瀅縣府足以自行應(yīng)付善后事宜了。 于是,前來支援的年輕官員們便開始交接手頭事務(wù),準備返回各自任上。 在大夫終于確認云知意無恙后,霍奉卿也不得不離開集瀅回鄴城了。 這天夜里,集瀅官驛很安靜,連官驛護衛(wèi)們巡夜的腳步聲都仿佛比平常輕了許多。 月在中天,靜夜下有蟲鳴蟬嘶。 云知意與霍奉卿并肩坐在花園的八角亭中,雙雙思緒紛繁。 其實本不該無話可說,可在這個充滿離情別緒的夜晚,千言萬語在心中亂成麻,一時間兩人都不知從何說起。 最終還是霍奉卿先開的口。 “明早我就得走。”霍奉卿的聲音沉沉淺淺,沒有太大起伏。那語氣乍聽平淡,可若用心細品,不難發(fā)現(xiàn)其中藏著化不開的依戀。 他說話時一直偏頭,不錯眼地凝望著云知意的側(cè)臉,還伸手拈住她鬢邊一縷散落的碎發(fā),輕輕攏至耳后。 他的指腹溫熱,若有似無觸過她柔軟的耳廓,有點暖,有點軟。 云知意望著滿園影影幢幢的扶疏花木,點點頭,啞聲淺笑:“說起來,你早就該走的。你在集瀅耗了太久,鄴城那頭不知有多少積務(wù)等著你。明日需要我起早送你嗎?” “不必。若你來送,只怕我就不肯走了?!被舴钋鋵ψ约旱亩€是有所認知的。 “好,那就不送,”云知意從善如流地應(yīng)下,抿了抿笑唇,“再過幾日,我也該隨沈大人往別處去了?!?/br> 此地一別,再見面就將是八個月后。 “眼下你尚無官職,遇事不要急著往前沖,畢竟名不正則言不順,”霍奉卿有些放心不下,低聲叮嚀,“州丞府派出了右長史符川,約莫就這兩日抵達集瀅。他來后,顧子璇可能會遇到點麻煩。但你記住,沈競維不是吃素的,你且看著他就是?!?/br> 顧子璇是云知意為數(shù)不多的同窗好友,霍奉卿最怕的就是自己離開集瀅后,這小祖宗會關(guān)心則亂、不管不顧。 若她強硬出面維護顧子璇,事情表面上倒是能簡單善了,但她得罪人就在所難免。 她明年終究要回鄴城的,還是不要沾染這些是非為好。 云知意出乎意料地沒有爭辯犟嘴:“我明白。不必擔心,這次我不會強出頭的?!?/br> 知道她向來是說得出做得到的性子,霍奉卿總算松了一口大氣。 —— 并肩沉默良久后,霍奉卿淡垂眼簾,握住她的指尖輕輕撥動著?!懊髂晡逶?,你會回鄴城正式領(lǐng)官職,對吧?” “當然了。為什么突然這么問?”云知意有些不解,轉(zhuǎn)頭看向他。 霍奉卿的臉一半浸潤在夏月皎潔的清輝中,一半藏在黑夜暗影里。他迎上她的目光,唇角輕揚:“怕你不回,又怕你帶著別的狗回?!?/br> “你這人可真是……”云知意無奈搖頭,回他展顏一笑,“所以呢?” 人真的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