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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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譚老爺,謝謝譚老爺?!?/br> 譚盛禮頷首說客氣了,望了眼白茫茫的天,嘆了口氣,乞兒知道他心情也不好,每每看到街邊的乞丐,譚老爺就會長嘆。 他拍拍手站起身,走向譚盛禮,說起他心里的困惑,“外邊人說我是薛夫子的得意門生,我以后也要走科舉嗎?” 這個問題他以前沒有想過,譚盛禮也沒問過他,譚盛禮說先識字,然后讀書,但薛夫子不同,薛夫子腿腳不便但性格有趣,經(jīng)常帶著他外出做學問,期間,他認識了很多人,不乏有官場的大人,他們吟詩作對,相談甚歡,剛開始乞兒覺得新鮮,慢慢的就覺得無趣了。 倒不是無趣,就是感覺荒廢了光陰,他想過若是跟著譚盛禮,譚盛禮必不會花很多時間在應酬上,哪怕是玩也不會這樣。 譚盛禮垂眸,看向乞兒頭頂被風吹亂的幾根碎發(fā),反問他,“乞兒想考科舉嗎?” 乞兒回眸看了眼街邊分吃饅頭的乞丐,斬釘截鐵地回答,“不想?!彼莻€乞丐,朝廷沒有律法規(guī)定乞丐能考科舉,也沒禁止說乞丐不能考科舉,但乞兒不喜歡,想到自己緊張不安又充滿期待等待科舉成績的樣子就極為反感,他問譚盛禮,“讀書人只能走科舉嗎?” “不是。”譚盛禮拉起他的手,“讀書意在明理,意在知榮辱羞恥,而不是為科舉而讀書。” 乞兒想了想,但他身邊的讀書人都是為科舉而讀書,哪怕是譚振興他們讀書也是為了科舉,他又問,“譚老爺是為科舉而讀書嗎?” 街上行人稀疏,譚盛禮走得很慢,聲音飄在風里,“不是?!?/br> 他讀書不是為了科舉,上輩子是真的喜歡,收小皇帝為學生后肩頭多了份責任不得不多讀些書讓小皇帝懂更多……這輩子,他讀書的時間很少,多是在學習…… 乞兒緊緊握住譚盛禮的手,笑容在臉上綻開,“我就知道譚老爺不是。”或許是為振興哥他們,或許是為佩玉姐,又或者是為他,為天下讀書人,但不是為自己。 乞兒說,“薛夫子說能為我想辦法報名參加科舉,我不喜歡,他還想收我為學生,我也不想?!?/br> “你不想拜入薛夫子門下也無妨,過兩日我和薛夫子說說?!?/br> “好?!逼騼哼t疑,“他會不高興嗎?” 譚盛禮看他,“不會。人各有志,他會尊重你的選擇。” 乞兒放了心,回頭再看街邊蹲著的乞丐,“譚老爺是為他們在嘆氣嗎?” “不是。” 兩人說著話往學堂走,隨著赴京趕考的讀書人增多,學堂學生也多了起來,譚盛禮送他進門,只看晨讀的孩子見了乞兒后頓時直起脊背,聲音洪亮起來。 乞兒頷首,坐去自己位置,然后朝譚盛禮揮手,拿出書本,小聲讀了起來。 學堂有負責灑掃的人,掃帚落在雪上,沙沙沙的,譚盛禮站了會兒,去前邊等薛夫子了。 說了乞兒的意思。 薛夫子面露惋惜,“其實我看那孩子臉色也知他不喜歡,剛開始他隨我外出,眼里帶著光,近日來卻是陰沉很多,常聽他張口閉口愛聊到你,想來是更喜歡你的。” 薛夫子想收乞兒為學生實乃看重他讀書方面的天賦,他日入仕為官,不失為一段佳話,千百年來,從乞丐搖身變成文臣,多鼓舞人心的啊,傳到民間,也會說皇上治理有方,政治清明,他慧眼識珠,重德敬賢,卻不想乞兒不愿意,他邀請譚盛禮去書房坐,問道,“譚老爺可想過收他為學生?” 他嘴里的學生,乃真正行拜師禮儀的學生。 譚盛禮笑道,“他和我學生有何區(qū)別?” 薛夫子先是愣住,隨即笑了,是啊,乞兒就是譚盛禮的學生,雖沒端茶跪拜行拜師禮儀,但有什么分別呢,他拱手,“是薛某橫刀奪愛了。” “夫子誤會了?!比诵斜赜形?guī)?,老師何其多,為何非得拜入某個人門下,他承認乞兒是他的學生,但不會阻攔他拜別的人為師,譚盛禮解釋兩句,薛夫子更覺慚愧,讀書人尊師重道,將此看得極重,仔細想想,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多拜幾位老師,學習他們各自所擅長的更有益修心。 就是皇帝也不止一位老師啊。 他沒有再說收乞兒為學生的事,也不再帶乞兒外出,而是專專心心教他本事,然后他發(fā)現(xiàn),乞兒什么都懂,薛夫子挫敗,“譚老爺教你的?” “嗯。”譚盛禮教他,不會義正言辭的將其作為門課,而是順其自然,遇到了就說,沒遇到就算了,好比他隨薛夫子去某位大人府上,那位大人面相和善,夸他福氣好,能拜入昔日榜眼門下,想來有幾分天賦,要他當場吟首詩看看,那人語氣溫和,神色和煦,但乞兒感覺到他不懷好意,如實告知自己不會作詩。 雖然掃興,但那人心情愉悅不少。 這就是譚盛禮教他的,謙遜克己,無須事事逞強出人頭地。 譚振學在鹿鳴宴上也是這么做的。 和其他人接觸得越多,他越喜歡譚盛禮的寬厚仁愛,這日從學堂回來,他去書房找譚盛禮,問能不能不去學堂了,學堂學生多,薛夫子獨偏愛自己,其他學生不高興,不患寡而患不均,他不喜歡薛夫子的戀愛。 他站在桌邊,看譚盛禮默書,就給他研墨,道,“薛夫子會教很多新鮮的事兒,講到農(nóng)事,會帶我去城郊農(nóng)田果園,我學到了很多,后來想想,其實那些跟在譚老爺身邊時已經(jīng)學過了?!?/br> 來京的路上,譚盛禮講課涉及很多,他和大丫頭她們都有聽,許是沒認真記給忘了,隨薛夫子出城次數(shù)多了,細細回想薛夫子所講,不就是譚盛禮以前說過的嗎? 只是薛夫子講得高深,譚盛禮講得更簡單易懂,或許照顧他們年紀小吧,而薛夫子則是為他們科舉做準備。 他不想?yún)⒓涌婆e。 “各人授課方式不同,你若覺得不好,換間私塾可行?” 乞兒想想,“離開學堂就換私塾,傳到薛夫子耳朵里會不會以為我對他有成見?” “乞兒以為該如何?” 乞兒沉默,半晌,商量道,“不如我和夫子說說罷?!?/br> 譚盛禮會心一笑,“是該如此,他偏愛你是發(fā)自心里喜歡你,但他作為夫子,不曾考慮其他學生心情,確實不妥,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你告訴他心里真實的想法就好。” 乞兒嗯了聲,“譚老爺,乞兒要是不去找夫子你會不會失望?!痹傧胨芙^夫子自己不好意思開口請譚盛禮出面的事兒,他過意不去,出于禮數(shù)應該由他親口說的。 “不會,我知道你會自己想明白得去,哪怕這兩天想不明白,不久也會明白?!弊T盛禮提筆蘸墨,“人在心情起伏不定時都會有失冷靜,人之常情。” 乞兒記下。 翌日,他去學堂找薛夫子,鄭重的賠禮道歉,順便說了自己休學的打算,以及自己不會走科舉的事,薛夫子震驚得茶杯都沒拿穩(wěn),“為何?” 以乞兒的聰明,少年成名是輕而易舉的事,又有譚盛禮這樣的老師,他日高中名滿天下亦非難事,乞兒竟不想。 “你…是不是擔心…”身份,乞兒乞丐的身份要參加科舉會有些麻煩,但不是無計可施。 乞兒搖頭,再次拱手,“乞兒跟著譚老爺是求個問題,譚老爺說很難,會用很長的時間來為我解惑,我想陪著譚老爺解開那道難題。” 他知道,譚盛禮會為他找到答案的。 薛夫子皺眉,“世間還有譚盛禮回答不上來的問題嗎?他來了興趣,“什么難題?” 乞兒想想,把那年寫在紙上的文章念了出來,那是自己寫的第一篇文章,他記憶猶新。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答曰,是。今有小乞丐,其父母為乞,其生而為乞,既人有生則賤者也,何以無生為貴也?還請先生解惑?!?/br> 他誦讀給薛夫子聽,薛夫子輕輕放下茶杯,想說此題有何難的,據(jù)史料記載,某朝幾百名戍卒被征往戍邊,途中遇大雨,不能如期而至,預期將受嚴厲的處罰,情急之下,戍卒殺死押解戍卒的軍官,發(fā)動兵變,“且壯士不死則已,死即舉大名耳,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此乃千古名句,譚盛禮不會不知,更該知道此問怎么回答。 琢磨片刻,心下恍然,他說,“譚老爺?shù)聦W無疆,必能為你解惑的?!?/br> 帝師后人,離了朝堂也能找到自己的志向,他自嘆不如。 薛夫子沒有為乞兒的離去暗生不喜,縱然有好友說他養(yǎng)了只白眼狼他亦不曾真往心里去,而是認真解釋。 他講學多以科舉為主,哪怕學生們年紀小,但他努力擴寬他們的視野,帶他們拜訪在朝大人,耳濡目染學得更多,乞兒無心科舉,走的路不同,他教授的于他無益。 乞兒,是和他不同的人,薛夫子回想乞兒平時表現(xiàn),自己竟然沒發(fā)現(xiàn)他的格格不入。 年后,他約著譚盛禮去探望廖遜,提到乞兒,他心生愧疚,若知乞兒志向,斷不會帶他出去參加詩會,“乞兒那孩子受你教誨,不喜歡熱鬧,我…” 其實他也不太想出門應酬,奈何身不由己,好友盛邀,總不能駁了他們面子,況且好友為迎合他喜好,不會邀請?zhí)嗳?,就平時走得近的幾個人吟詩作賦打發(fā)時間而已,不成想給乞兒造成了困擾。 “他知道你是好心,莫想多了…”譚盛禮安慰他,順便問起廖遜的身體情況,他上次見廖遜還是在大學樓時,后來就再沒見過了,都是廖謙出面?zhèn)鞯脑挕?/br> 廖遜乃國子監(jiān)祭酒,京里多少雙眼睛盯著他的位置,薛葵陽道,“去了就知?!?/br> 廖府在白虎街,從這過去要半個時辰左右,馬車穿過某條街時,薛葵陽掀起車簾,望向白燦燦的院墻,墻里有幾株梅花,枝椏探出墻來,他向譚盛禮介紹,“這以前就是譚家的宅子?!?/br> 譚盛禮看了眼,“嗯。” 幾十年過去想不到能看到自己栽種的梅花,心里有所觸動,卻也不及剛來京城那日劇烈,他隨口問,“如今住的何人?” 當年宅子賣了多少錢他不知,故人皆已過世,他再怎么努力尋找不過是熟悉又陌生的人和物,他已經(jīng)不去想譚家是否受jian人所害,到底被誰蒙蔽的了,珍惜當下,唯愿譚振興他們學有所得,能撐起門戶。 往事如煙,散了也好。 “楚家?!毖栯x開朝堂多年,不怎么關注外府的事兒,還是認識譚盛禮后托人問了問,自帝師去后,這宅子轉過手,最先買下宅子的是蒲家,后來蒲家老爺子犯了事,這才被楚家買下,他雖沒去過,不過聽說里邊的景都維持著原樣。 楚家人仰慕帝師才華,沒有動過里邊的物件,偶爾請人翻新,也叮囑務必小心謹慎。 “譚家帝師的品德再難有了啊?!?/br> 譚盛禮探出頭,多看了兩眼,“他不過是個被高估了的人?!边B子孫都教不好,無顏面對外人敬重,再看探出墻的枝椏,他神色無比冷靜。 “青出于藍勝于藍,都說譚老爺有帝師風骨,日后進國子監(jiān)為師,前途不可限量……”未嘗不會有帝師的地位呢? 譚盛禮靜靜地望著后邊,沒有回答。 作者有話要說: 過年準備加更哦哦哦哦哦!這章不滿意重新寫了。 感謝在20200121 23:56:49~20200122 23:57:2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簡艾 10瓶;sai 2瓶;橙子、梟倚蒼穹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117 逝者如斯夫, 不舍晝夜,亦何溯源? 他嘆了口氣,慢慢坐直了身體,不再看那不屬于自己的景了。 沿著白色院墻至白虎街, 住的多為文人雅士, 街上清幽雅靜,少有行人,廖遜雖為祭酒,但門庭古樸簡陋,院里景致保持著幾十年前的模樣, 假山旁的老梧桐樹掉光了枝葉, 光禿禿的枝干在寒風中安然而立。 譚盛禮和薛葵陽進門的時候, 廖遜坐在床上, 手里端著碗藥,小口小口抿著。 藥味苦澀, 整間屋都彌漫著苦味,譚盛禮皺了下眉,這種藥他是熟悉的,上輩子生命最后的幾個月, 他天天吃, 可他那時已過七旬, 而廖遜才五十左右呢...他看了眼床榻上喝藥眉頭都不皺的廖遜,被他發(fā)間銀絲閃得眼睛泛酸,深吸口氣, 緩緩走了進去。 “祭酒大人...” “廖兄...” 譚盛禮和薛葵陽同時出聲,行至床邊拱手見禮,聽廖遜說,“你們來了啊?!币暰€落在兩人身上,嘴上浮起絲笑容來。 譚盛禮低頭,“是。” “宅子住著怎樣?”廖遜幾口喝完了藥,掏出手帕擦拭嘴角,說道,“年前想登門拜訪,奈何病情反復不見好,未曾當面祝賀喬遷之喜,還望譚老爺莫見怪。” “祭酒大人言重了,譚某很喜歡那處宅子,還沒多謝祭酒大人呢。”廖謙說廖遜身體不好,無法見客,譚盛禮便沒上門叨擾,此時看廖遜氣色雖差但精神不錯,心里不覺得高興,反而有些難過。 心有所憂,故強撐著不肯離開人世,這藥能醒氣凝神,長時間服用對身體的是傷害很大,他萬萬沒想到,廖遜竟是靠這藥撐著,上輩子太醫(yī)給他開這藥時悲痛萬分的說自己不知是在救人命還是造孽,他篤定的回答是救人,可此時看著廖遜,竟生出不忍來。 他望了眼見到藥碗后情緒落寞的廖謙,不知怎么出言安慰。 倒是廖謙,見到譚盛禮顯得很開心,掀著被子下地,邀請譚盛禮去書房說話,埋怨廖謙不早點和自己說,準備不足,怠慢了客人,薛葵陽解釋,“謙兒也是為你身體考慮,我和譚老爺都不是什么外人,無須計較太多,你身體怎么樣了?” “好很多了?!绷芜d笑著答,“再活幾年不是問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