揀盡寒枝[古風(fēng)]_分節(jié)閱讀_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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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巴圖猛克從不曾見過的眼神,超越了他所認(rèn)知的任何人或獸的范疇,沒有殺氣,沒有戾氣,沒有痛恨,沒有悲哀,仿佛什么也沒有,但偏又是那樣飽滿,滿滿全是他讀不懂的肅穆。頓時,他就像被當(dāng)頭一桶冷水澆透了一樣,一個激靈跳了起來?!澳阆胱屛曳帕怂俊彼林?,盯住甄賢,沒來由一陣惱怒,連語聲也無知無覺得陰沉了。 甄賢仍看著巴圖猛克,沒應(yīng)話。 這原本不是一個他有資格“想”或“不想”的問題。 這個孩子是圣朝的七皇子,皇帝陛下的老來寶,如果折損了毫發(fā),絕沒那么容易善罷甘休,必是烽火亂起血流成河的禍亂。任何一個還顧忌些常理的人都會知道,應(yīng)該把這孩子全須全尾的送回去。偏偏巴圖猛克正是個最不顧及常理的。想著,甄賢萬般無奈,不得不嘆道:“不要以為夏汛水澇大軍難以渡河北上作戰(zhàn)你就可以借機(jī)逞兇。你怎么就不明白,定要挑起戰(zhàn)禍才甘心嗎?” 巴圖猛克根本不理他苦口勸教,只一味逼上前來,又問了一回:“你想不想讓我放了他?” 甄賢擰眉盯著他,又沒應(yīng)話。 巴圖猛克沒了耐心,煩躁地跺腳用蒙語吼了一嗓子。 立時,幾名韃靼勇士便吆喝著涌上來,嘴里說的什么聽不明白,手里牽著的犬吠倒是明白得很。 那是草原上養(yǎng)來開道助戰(zhàn)的獵犬,有黑皮虎紋的臺嘎瑙亥,也有渾身毛刺豎立的獒,身量比中土看門護(hù)院的狗兒足足大出兩圈,獠牙利爪與狼幾無二致。當(dāng)年還在關(guān)內(nèi)時,甄賢便聽說過,韃靼人的狗厲害,咬死豹子也不在話下。而在這茫茫草海之中的四年,他已看過太多次,巴圖猛克是如何放出這些兇猛的狼犬追咬背叛了金帳家族的瓦剌敗將。 如今,這位彪悍的草原之王又把這些嗜血的兇獸放了出來,卻是要對付一個手無寸鐵的孩子。 頓時,甄賢滿心的惱怒已再也壓不住了,當(dāng)即直身高喝了一聲:“巴圖猛克!”這等直呼其名的嚴(yán)厲,無異于最含蓄的爆發(fā),該說的,能說的,說過的,沒說過的,全擲地有聲在這一個名字里。 巴圖猛克心震了一瞬,愈發(fā)用沉沉目光將面前這人咬得死死的。被一個漢人如此呵斥,按理說他應(yīng)該立刻將之拖出去剁了喂狗,以維護(hù)身為草原王者的威嚴(yán)。然而,心底暗潮卻全不是向著那么正大光明的方向奔去的。 為什么這人還能用這樣的神氣說話?明明早已淪為階下囚,明明落盡了下風(fēng),卻仍是那副傲然清高的模樣,這十足的底氣究竟從何處來?難道他就真不怕么? 不對。他其實是怕的。他分明是怕極了,所以才把他的恐懼藏得如此嚴(yán)實。只有剝下那層偽裝的皮rou,把那顆畏懼的心挖出來扔在眾人眼前,才能迫使他低頭匍匐。 瞬間,巴圖猛克的眼睛在火光中精亮起來,像是鎖定了獵物的狼目,涌動著暗影重重。他湊上前去,鼻尖幾乎觸到甄賢的發(fā)際。那些遠(yuǎn)別于草原人粗硬發(fā)辮的柔順青絲,仿佛浸染著芳草的氣息,愈發(fā)刺激著靈魂深處蠢動的征服欲。 再沒有任何一個時候能比此刻更清晰了,巴圖猛克意識到,他強(qiáng)烈地渴望著讓眼前這個的男人對他言聽計從,妥協(xié)稱臣。 想著那令人愉悅的場面,他咧開嘴笑了起來,以勝券在握的姿態(tài)俯視甄賢的雙眼,一字字道:“只要你答應(yīng)我三個條件,你做到了,我就好好地放他回去。否則,我就讓你看一看,到底是你們的小皇子跑得快呢,還是我的狗快?!?/br> 這不是公平對等的交換,而是沒有選擇的威脅。甄賢眸光微爍一瞬,將還緊緊抓住自己嘉綬的擋到身后去,退一步,推開巴圖猛克的壓迫,沉聲問:“你想怎樣?” 巴圖猛克略頷首,緊盯著甄賢,眸光明滅不定,仿佛正來回掂量著條件與籌碼,良久,忽然“鏘”得抽出腰刀,向架在火上烤著的羊走去。他臉上又浮現(xiàn)出乖張作弄的笑意,幾刀撕下一條肥厚的羊腿,拎到甄賢面前,命道:“你先把這條羊腿全給我吃了!” 第8章 八、占有 那一只羊腿還滋滋冒著肥油,羊rou特有的膻腥撲鼻而來,激得甄賢一陣作嘔,下意識扭頭避開去。 巴圖猛克哪里肯容他躲,鼻子里哼了一聲,已又命左右準(zhǔn)備放狗。 “你慢著?!闭缳t沉緩喝了一聲,抬眼將那頤指氣使的小王子打量一番,心知這回恐怕已不能全身而退,無奈之下,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接過那只羊腿,送到嘴邊。 才一入口,便惡心的幾乎要吐出來。他慌忙捂住了嘴,胡亂嚼了一番,牙關(guān)緊咬著,強(qiáng)迫自己咽了下去。才從火上取下的羊腿仍然燙得厲害,他卻已顧不得掌心舌尖的疼痛,全神貫注在如何把這些羊rou咽下去上。自從離開京城,他便一直茹素齋戒,七年來不曾沾過葷腥,而今忽然吃這烤羊rou,胃里難受得猶如刀絞。但他竟硬是沒再多說一句話,只默默站在眾目睽睽之下,把那羊腿一口一口強(qiáng)塞下去。 巴圖猛克起初還十分高興,一臉終于得逞的喜氣,漸漸卻又不快活了,原本眉飛色舞的臉也冷了下來,直看著甄賢將一條羊腿都快吃完了,忽然搶上前去一把將那還掛著些許rou的羊骨頭奪在手里?!拔艺埬愠阅阋膊豢希瑸榱诉@毛頭小子你倒是肯了!”他像個忽然鬧了別扭的孩子般扭住甄賢的胳膊,惡狠狠地抱怨。 甄賢不理他這沒來由的牢sao,兀自問道:“你這第二件事還要我做什么?” 巴圖猛克陰晴不定地盯住眼前這瘦弱的漢人,只覺得從來沒有任何時候如此焦躁過。明明終于迫使這人低了頭,明明萬事盡在自己掌中,何以竟絲毫也不覺得痛快,反而愈發(fā)挫敗,簡直就像……就像自己又一次被這人踩在腳下了一般!天底下竟還能有這樣的事!這人憑什么還能有如此神氣?莫非真是個壓不彎的?巴圖猛克煩亂地將那根羊骨扔給一旁打著呼嚕的獵犬,扯扯自己的衣領(lǐng),忽然,一把掐住了甄賢的脖子。 不夠! 還不夠! 任憑有多驕傲多神氣,他便偏要摧毀這個人的意志,哪怕折辱之,踐踏之,也要這人丟盔棄甲,徹底臣服在他腳邊輾轉(zhuǎn)哀求! 他眼珠一轉(zhuǎn),眼底又滲出新光來,用蒙語對一旁隨從低聲吩咐了幾句。 隨從應(yīng)聲而去,很快捧著一套蒙族衣物折返回來。 “把你這身漢人的皮給我扒了,就在這里,全給我脫干凈!”巴圖猛克一把扯開甄賢衣襟,另一只手抓起件質(zhì)孫服直接就塞在了他胸前,而后,翹著下巴好整以暇地咧嘴等觀戰(zhàn)果。 圍觀者頓時哄笑。 這真是最低劣的羞辱。 甄賢默默將那件質(zhì)孫拽掉,抓住了自己的衣襟,一時沒了動靜。 一旁的蘇哥八剌再也忍不住了,撲上前來喊道:“哥哥你太過分了!甄大哥,別理他,哪有這么欺負(fù)人的道理!”說著一把奪過甄賢手中的質(zhì)孫扔在地上,拽起甄賢胳膊就要走。 “蘇哥兒,你走開!男人說話沒女人插嘴的份兒!”巴圖猛克不滿地吼道,“把別吉拉走!” 立刻就有人來拽蘇哥八剌。 蘇哥八剌憤恨地用蒙語嚷起來,刷得竟從靴子里拔出一把剔骨尖刀,杏目怒張,緊緊瞪著那些膽敢對她動手的武士。 但她卻聽見甄賢與她說話。 “王女,你走罷?!闭缳t低聲地說著,緩緩從懷里取出一樣?xùn)|西來,遞到蘇哥八剌手中,“這本書,請你暫時替我妥善保管。”正是那本《柴扉小札》。 蘇哥八剌眸光一震,一時竟忘了去接。 就這么一瞬間的遲疑,便被人插了手。巴圖猛克一把將那本書奪在手中,單手翻了幾下。被肆意揉得卷曲起來的書頁立刻發(fā)出“殺殺”的聲響。 瞬間,甄賢臉已變得慘白。 這驟變自然被巴圖猛克瞧在眼中。 是什么?究竟是什么能讓這個不可動搖的人露出這樣的表情?這本書有那么重要么? 他將那本書拈在指尖,試探地做出個要撕的動作。 “你住手!”甄賢當(dāng)即忍不住喊出聲來,旋即立刻死死咬住了嘴唇。 顫動躲閃的眸光,不再堅定的眼神,因為緊張而繃緊的兩腮,明顯起伏的胸膛……巴圖猛克看見了,每一點一滴都看到眼里。他知道他終于拿住了這個人的軟肋。不,或許可以說是“死x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