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蒙……”

    他的目光在朦朧的光影下曖昧地?fù)u曳，“你小時候又是在哪里度過？農(nóng)田，山野，交易所？……”

    言語只是調(diào)劑，實際上我感到他興奮了，而我的身體也在那灼熱下微微發(fā)顫。萊蒙，主人，萊蒙，他說要我全部的愛，他說會好好珍惜。他是唯一一個對我說過這種話的人，他還是我最重要的人——想到這我心頭就涌起悸顫和喜悅，幾乎想要落淚。

    萊蒙將我脖頸前的系扣輕輕一拽，我的斗篷便沙沙落地。我抱住他的脖頸吻他，他欲迎還拒地挑逗我的唇尖，我被他抱到了桌上，胸前壓著他的胸膛。

    “菲琳是你的玩伴，對吧？”他將十指探入我的發(fā)絲，繞著發(fā)梢輕輕撥弄。我感到他指間的金戒硌住我的頭皮，“告訴我，你們是如何認(rèn)識的？”

    他濕軟的舌頭卷著我的喉結(jié)打轉(zhuǎn)。我感到呼吸不暢，喘息道，“我小的時候，不愿……和欺辱我的男孩打架，菲琳救過我一次……后來她告訴我，她是殺人犯的女兒，我看得出她眼底的孤寂和悲傷……那個時候……”

    萊蒙突然咬住我的面頰，力氣大得幾乎能咬下我一塊rou。我倒吸一口冷氣，聽他微笑著問道，“然后呢？那個時候怎么了？”

    “那個時候，我覺得……”我的氣息逐漸紊亂，完全被萊蒙奪去了主導(dǎo)權(quán)，“我覺得……或許我們很像……”

    “你們一點也不像?！彼托σ宦暎瑥氐渍紦?jù)了我的一舉一動。觸及萊蒙眼底隱秘的光芒，我渾身涌起觸電般的震顫與不安。我的視線探過他的肩頭，落在了《凱思揚之死》那幅油畫上，而我正與畫面上的凱思揚擺出了相同的姿勢。

    “還有什么呢？你們僅是玩伴么？”他惡劣地笑了笑，汗水滴到我的胸膛上，“我看得出來，那個女人喜歡你，雖然她的感情比沉河還要深緩。告訴我，你都跟她說過什么，做過什么……”

    他俯身到我耳畔，輕聲道，“然后，我們再一起做一次……只有你和我?！?/br>
    ——我們曾約定，要陪伴彼此一生。

    我的腦中浮現(xiàn)出一片晚霞燦爛的黃昏，一棵胡桃樹遮在我們頭頂，而我和菲琳躺在干枯的草地上，望著晶瑩璀璨的天光發(fā)呆。那時的微風(fēng)還很寧靜，一縷縷炊煙裊裊盤旋，升向天際。菲琳四肢癱在隨風(fēng)波動的草芽間，喃喃道，“我很喜歡黃昏的風(fēng)景。假若明天死了，起碼我還沒有錯過今天最后的光芒?！?/br>
    當(dāng)時我驚異道，“別這么說，菲琳，喜歡黎明的風(fēng)景豈不是更好？曙光從云層里射|出，輻照大地，萬物蘇醒，一切都恢復(fù)了生機?！?/br>
    “可人為什么一定要活到明天呢？”菲琳輕聲道，“明天又是一整天嶄新的痛苦了。今天多好啊，我挺過了該有的煎熬，正是心底最無愧的時候，死也死得輕松。假如我見到明天的太陽，知道我要面對的事卻輕易死掉，未免有逃避之嫌?！?/br>
    我搞不懂她的話，只知道她若是真的死了，我會非常難過。我坐起身，凝視著她，認(rèn)真地說，“那今天明天都不要死了。我們一起活著，活到真正要死的那一天，那才是真正的無愧?！?/br>
    菲琳的聲音輕淺淡漠，“活著？是誰給你的勇氣活著呢？”

    這話讓我愣在原地。盡管問了一個刁鉆的問題，菲琳卻轉(zhuǎn)過頭，一雙黑眼睛嚴(yán)肅地望著我，似乎想聽我的回答。我苦惱地?fù)蠐项^發(fā)，看著她幽深的瞳孔，鬼使神差地說道，“黎明……還有你。”

    ……

    寂靜的山嶺與暮色浸染的原野消散，萊蒙的視線鋒利得足以穿透一切，眸底的笑意令我不寒而栗。他夢囈般哼笑道，“……一生？”

    我點點頭，疲倦地合上眼睛。萊蒙淡漠地說，“你和她所謂的‘一生’早已結(jié)束了，結(jié)束在你七歲那年?！?/br>
    他貼近我，笑道，“她可沒讓你有勇氣留在大老爺?shù)鸟R車上啊，寶貝兒。”

    “……”我側(cè)過頭，不想憶起那段痛苦的經(jīng)歷，一只手卻被萊蒙執(zhí)起。我茫然看他，他咬下了指間的金戒，將臉貼近我的手指，將齒間咬著的戒指，緩緩套入我的無名指。

    我呆住了。他緩緩直起身體，目露狡黠，“好，你要的一生。作數(shù)么？”

    我起身抱緊他，如渴水之魚般親吻他的嘴唇。他將我抬起，壓到了門上。我們的胸膛被汗液黏在一起，萊蒙粗濁的呼吸聲和低吟聲響在我耳畔。他似乎感到很舒服，不再嫌棄我冰冷的體溫。我只有緊抱住他，仿佛他才是支撐我的最后的浮木。他啞聲道，“不要忍著，叫出來，寶貝兒……大聲地叫出來，讓我聽到，我愛死你的呻|吟聲了……叫出來，寶貝兒……”

    我再也沒有克制自己，整個靈魂浸入他給我的世界中浮沉起落，直到心底再無殘破的缺憾。萊蒙，萊蒙。這個名字縈繞在我的思緒中，似乎在心間，似乎在唇畔。我的眼洞產(chǎn)生了燒灼般的澀痛，他將舌頭伸進去戲弄，隨即便是更加爽快的吸氣聲。

    意識的最后，我的目光模糊停留在墻對面的油畫上。天使凱思揚的面容依舊充滿了悔愧和迷戀，而我卻仿佛在黑發(fā)魔鬼的嘴角，看到了一抹詭異上挑的微笑。

    ****

    萊蒙撥開汗?jié)竦念~發(fā)，舒坦地吹了聲口哨。圖書室沉悶的鐘聲敲響了四下，國王整理了一下凌亂的衣襟，披上披風(fēng)，最后意味深長地看了眼睡容恬靜的亡靈，以及對方無名指上的金戒。

    “一生？哈哈……”他似笑非笑地回過頭，把玩著自己的手指，漫聲笑道，“我都沒有這種東西，怎么給你呢？”

    他自言自語地說著，忽然扶住額頭，不可抑制地笑起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又等了半晌，國王終于慢悠悠地拉開門，目光正對上門外等候之人的雙眼。

    司法大臣紐金特站在門外，身影靜默如石塑，對此刻慵靡未散的年輕國王，生硬地鞠了一躬。

    “陛下。”他道，“您說下午三時到圖書室會面，商議法典中的條目。我已作好準(zhǔn)備，等候已久?！?/br>
    “是么，原來如此?！蹦贻p的國王笑道，“那真是不巧，我有點累了。今天你先回去吧，法典的事，我們改日再聊?！?/br>
    說完，圖書室的門再度關(guān)閉。年輕國王的背影消失在晦暗的罅隙間，紐金特長久地凝視著緊閉的大門，半晌后，這才邁開步子，目光森冷地走向長廊的盡頭。

    第51章前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