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霽云：“能有什么轉(zhuǎn)機？”

    韓守琪：“鄒氏保存了鄒銳的遺體，只要能找到他的連接體，我們就能讓他恢復(fù)記憶，讓他重新成為鄒銳，洗脫罪名?！?/br>
    沈霽云渾身一顫：“還能恢復(fù)記憶？”

    韓守琪：“嗯，林霄在接受改造前把自己的筆記交給了齊敬司，上面有他關(guān)于記憶傳輸研究方面的設(shè)想。”

    當(dāng)時林霄認為，一個人在被改造成迷你人的同時，只有同步完成記憶傳輸才算是真正的延續(xù)生命，如果只有意識被傳輸，那其實和謀殺也沒什么區(qū)別，因為人類最寶貴的東西是記憶以及由記憶引發(fā)的情感……

    “已經(jīng)……研究出來了？”沈霽云一頭冷汗，感覺聲音仿佛不是從自己口中發(fā)出來的。

    韓守琪道：“當(dāng)然，你的迷你人連接體不就是最好的證據(jù)嗎？雖然這是齊敬司拿林霄的筆記研究出的成果，但他在mwcc的資歷依然太淺，上報了幾次都不被采納。其實我們也猜測過，組織根本不希望迷你人有過去的記憶……無奈之下，他只能將研究成果交給鄒銳，因為鄒銳是當(dāng)時唯一在上層有話語權(quán)的人，他以‘人類能通過連接體更加深入地參與迷你世界管理’為由說服了他父親，這才得以使管理員部門成立?！?/br>
    沈霽云面色發(fā)青地反駁：“可連接體是活的，遺體是死的，死亡體的記憶如何提??？”

    韓守琪自信道：“這你就放心吧，‘管理員’只是基于記憶傳輸?shù)某醪窖芯慷嬖诘?，死亡體的記憶傳輸自然有另外的方式?！?/br>
    正說著，韓守琪忽然瞄見車后視鏡中閃過一個黑影，一個黑洞洞的槍口對著沈霽云的位置……他面色一變，丟開煙蒂啟動車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腳踩下了油門！

    ——幾顆子彈劃著車身而過，射偏了。

    “什么情況？”沈霽云當(dāng)即從方才失魂落魄的狀態(tài)中恢復(fù)過來，渾身緊繃，一雙眼眸如林中獵食的黑豹，凌厲異常。

    “有埋伏?！表n守琪言簡意賅，伴隨著刺耳的“嗞”聲，車子如箭離弦般駛了出去。

    半分鐘后，幾輛黑車也緊隨而來。

    “我們被發(fā)現(xiàn)了！？”沈霽云有點不敢相信，因為他最新修改的監(jiān)控程序一到晚上就會恢復(fù)正?！簿褪钦f，他此刻的定位是在家中的小白鼠身上，何明皓說不定還會叫他兩聲“小雨”，根本不會出現(xiàn)破綻。

    但若那些人的目標(biāo)不是他，那會是誰……韓守琪？

    就在這時，韓守琪從懷里直接摸出一把槍丟給了沈霽云，冷聲道：“會用嗎？”

    如果說，沈霽云之前對韓守琪還沒完全放松防備，那么這一刻，他是真正愿意相信這個看上去冷酷刻薄的男人了。在這種情況下，對方能把自己懷里的殺傷性武器丟給自己，幾乎是把性命交到了他的手中。

    一股男兒義氣涌上沈霽云的心頭，他掃了槍支一眼，直接報出了型號，接著打開保險栓，扭頭看著車后道：“你專心開車?！?/br>
    那是sp最新款的軍用手槍，兼并機械射擊與激光射擊功能，每支能裝六十枚子彈，只限定給國家級的特種軍官配備，而韓守琪身為近乎高于政府而存在的mwcc管理員部門部長，自然也能擁有。

    沈霽云能報出槍支型號，韓守琪是有點意外的。

    這個人身上讓他意外的點很多，但每一次反應(yīng)過來，又覺得似乎理所當(dāng)然。

    由于目前的技術(shù)還沒法制造供迷你人使用的“迷你槍支”，所以連接體只能用冷兵器，但管理員的培訓(xùn)中心還是有基礎(chǔ)的射擊課程，畢竟今后在武器配備上還是得與時俱進。韓守琪看過，沈霽云的射擊培訓(xùn)成績也相當(dāng)好。

    他放心緊盯前方，擺脫追蹤的過程中也趁機往后瞄了兩眼，揣測道：“可能是鄒明的人。”

    沈霽云打開車窗朝著其中一輛車來了一發(fā)，成功打爆了那輛車的前胎。

    “鄒明？第三基地負責(zé)人？”他皺眉詢問。

    “嗯，也是鄒銳同父異母的弟弟，”韓守琪瞇起眼睛道，“一個心理扭曲的變態(tài)……”

    “怎么說？”沈霽云又打了一槍，擊中了試圖瞄準(zhǔn)他們開槍的追蹤者。

    “那家伙天生殘疾，不太討鄒興元的喜歡。mwcc掌握克隆與意識傳輸技術(shù)后，鄒氏還想過給他換身體，但據(jù)說他是基因缺陷，就算克隆新身體也是殘疾，沒得換……”

    沈霽云：“……”

    “其實鄒銳待他還算是不錯，誰知他為了奪權(quán)恩將仇報、簡直狼心狗肺！”韓守琪一個急轉(zhuǎn)彎拐進岔道，“啊，對了，當(dāng)初想搞死你的也是他，不過你弟弟替了你，齊敬司說這事兒應(yīng)該是瞞過了鄒明的，但現(xiàn)在就不好說了。”

    沈霽云對準(zhǔn)黑夜中那一張張殺氣逼人的面孔又來了幾槍，槍槍命中，扭過頭來冷聲道：“他想搞死我只是因為怕我查到我父母的死因？”

    韓守琪瞥了他一眼，道：“當(dāng)然不止，還有其它。”

    但韓守琪似乎沒打算直接明示。

    他心里有些后悔自己的沖動，其實今天他們的確不宜多談——沈霽云剛在上面鬧出了這么大的事，自己一個當(dāng)部長的就處于監(jiān)控長時間失聯(lián)狀態(tài)，實在很冒險。

    隨著追蹤者逐漸與他們拉開距離，兩人總算暫時脫離了危險。

    韓守琪把車開到稍微安全的地方，并未放松警惕，他嚴肅道：“今晚恐怕只是開場，鄒明極有可能是沖著你來的，從今天開始你跟我住，不能離開我半步，明天我會找理由和組織匯報，這段時間絕對不能出岔子，否則我們都會有危險?！?/br>
    沈霽云：“……”

    第七十章

    mwcc為組織里某些位高權(quán)重者專門盤了處高級公寓, 韓守琪的住處也坐落于此。

    在地下停車庫停好車后，韓守琪卻不急著下來。

    他讓沈霽云關(guān)了信號屏蔽，并讓他保持安靜, 而后直接向特案調(diào)查部的瞿部長打了通電話, 向?qū)Ψ脚e報今晚自己遇到的突發(fā)狀況, 并疑惑這件事是否和今晚查到的黑客事件有關(guān)。

    這則電話一來是試探瞿部長關(guān)于黑客的態(tài)度，二來也是為了模糊焦點, 把他和沈霽云方才在mwcc樓下長談近一個小時間失去的監(jiān)控信號原因轉(zhuǎn)移給那些企圖對他們不利的人。

    瞿部長聞言果然相當(dāng)意外, 他好生關(guān)照了一番韓守琪的人身安全, 并表示會徹查此事。

    韓守琪根據(jù)對方電話中的口吻推測，方才的追蹤必然不是上面的旨意, 這便更確認了他對鄒明的懷疑——這地方防衛(wèi)森嚴, 想來鄒明也不敢追到此處輕舉妄動。

    掛了電話, 韓守琪又向沈霽云確認了一下他自身的監(jiān)控問題，沈霽云將之前的所作所為如實交代。

    韓守琪無言以對, 只評價了四個字：“膽大妄為。”

    盡管沈霽云有這基因這智商, 也配有這份膽識，只是行事還是太過于急切。

    “跟我上去?！表n守琪下了車，帶沈霽云走向電梯。

    他家在一百層往上, 高得幾乎聳入云霄。

    自從人口爆炸后，首都這種政治、經(jīng)濟的命脈之都已經(jīng)很少有低于百層以下的建筑物了，也就沈霽云他們老家那種小城鎮(zhèn)還有十幾層的公寓住宅，早年發(fā)展得慢, 受人口爆炸波及最小，現(xiàn)在反倒成了綠色城市、奢侈之地。

    沈霽云跟韓守琪一路上樓進了門, 手上還抓著對方方才在車上丟給自己的那把槍。

    韓守琪伸出手示意他物歸原主，沈霽云竟猶豫了一下。

    槍支主人難得地笑了一下, 道：“喜歡？”

    沈霽云冷著臉把槍遞過去，韓守琪反倒收了手，道：“喜歡就留著吧。”

    沈霽云：“可以？”

    韓守琪走到冰箱前，拿出兩瓶帶氣的冰水，丟了一瓶給沈霽云，道：“自保，你最近會比我更需要。”

    沈霽云把槍塞進褲兜，環(huán)顧了一圈。

    公寓不大，就八、九十平的樣子，裝修簡潔大氣，配了很先進的ai家政設(shè)備。

    那些機器在韓守琪外出時自動工作，將這里打掃得一塵不染，甚至還會定時煮飯做菜，站在客廳就能聞見廚房傳來的食物香氣。

    不過機器只做了韓守琪一人份的，韓守琪也沒想到今天會帶沈霽云回家，但既然帶回來了，他也不好獨享食物，便大方地讓與沈霽云先吃，決定自己再開機器做一份。

    沈霽云在廚房里圍觀了一會兒就看不下去了，關(guān)掉煮飯器，挽起袖子自己動手。

    韓守琪覺得新鮮：“你還會做飯？”

    沈霽云道：“父母去世后家里就是我掌勺，我給我弟做了三年飯?！?/br>
    韓守琪沉默了，過了許久，才斟酌著問：“你想見他們么，說不定能查得到……”

    沈霽云手一抖，低聲道：“再說吧?！?/br>
    吃飯時，沈霽云顯得有些魂不守舍。

    的確，這一晚從韓守琪口中聽聞那么多驚世駭俗的秘密，包括自己和沈雨澤的真實來歷，他還能冷靜下來進食就奇怪了。

    沒吃上兩口，沈霽云就放下了筷子，瞄了眼手機，上面有兩條何明皓的短信，內(nèi)容是別人看不懂的一些標(biāo)點符號，那是他和何明皓的暗號。

    沈霽云回復(fù)告訴對方自己現(xiàn)在安全，但晚上不回去了，何明皓也沒有多疑——礙于管理員培訓(xùn)項目的復(fù)雜性，沈霽云也有在mwcc留宿的時候。

    但沈霽云發(fā)完才想起來，問韓守琪：“如果鄒明是沖著我來的，他怎么知道我和你在一起？他能查到我的定位？”

    如果查得到，那他的定位與何明皓在一起，何明皓就可能有危險。

    韓守琪道：“其實他一直都沒對我和齊敬司放下過戒心，只是以我現(xiàn)在的地位，他動不了我。我把齊敬司調(diào)過來已經(jīng)是很大的動作了，說不定他不放心，派人在暗中盯著我們，今天敢動手，我想不出別的原因，猜測無非是因為你?！?/br>
    沈霽云又想起韓守琪說的那句“鄒明想殺他還有其它原因”，這會兒也一并追問起來：“和林霄有關(guān)么？”

    韓守琪頓了頓，道：“我不清楚，得讓齊敬司告訴你?！?/br>
    他駐守mwcc總部，主要身在敵營的是齊敬司，兩人為了相互保護，知道的情報也互不相同，這就是原本他們想二人約談沈霽云的原因，但現(xiàn)在齊敬司不在，他能告訴沈霽云的自然只有自己所知的那一部分。

    聽了韓守琪的解釋后，沈霽云便急著想找齊敬司。

    韓守琪面上浮起一絲微惱之意，用筷子點了點沈霽云的眉心，勸道：“耐心點，你知道我和敬司為了今天忍辱負重了多少年么？”他想起沈霽云今晚在mwcc搞出的事兒，又是一陣頭疼，趁機敲打他道，“知不知道你私下調(diào)查六芒星反叛戰(zhàn)會給整個管理員部門帶來多大的麻煩？”

    沈霽云被噎得說不上話，但眼里卻明顯地透著一股桀驁不馴。

    直到韓守琪說了句話：“你忘了當(dāng)年你不知天高地厚黑進地下網(wǎng)調(diào)查你父母死因?qū)е碌南聢雒矗俊?/br>
    沈霽云這才像一只被扎破的氣球，整個人面色灰白地頹喪下來。

    韓守琪很滿意這句話的效果，繼續(xù)道：“我不管你有多著急找你弟弟，現(xiàn)在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小事找我商量，大事聽我命令，不得再逞一人之勇，否則就算有九條命都不夠你折騰！”

    沈霽云：“……”

    打一棍子給一顆糖，韓守琪嚇唬完沈霽云，又透露了一下b國那個案子的詳細情況安撫沈霽云焦躁不忿之情。

    “時間不早了，今天早點休息吧，有天大的事都明天再說?！表n守琪把碗筷丟給家政機器，又給沈霽云找了條毯子，指了指客廳的沙發(fā)道，“你睡那兒?！?/br>
    沈霽云沒什么怨言，盡管心里不服韓守琪的管教，但對方現(xiàn)在在mwcc是他的部長，是他密切關(guān)注的b國迷你人出逃案的直屬負責(zé)人，在外又幫了他、解救了他，還告訴了他許多他想知道的事……于情于理，他都應(yīng)該安分服從。

    沈霽云洗了把臉，就裹著毯子躺在了沙發(fā)上。

    沙發(fā)側(cè)面就是一閃很大的落地玻璃窗，沈霽云望著窗外林立高聳的建筑和城市的霓虹星火，腦海中千頭萬緒，睡不著覺。

    因為他又想起韓守琪說的“記憶傳輸”，如果真能提取死人的記憶，那么將這種技術(shù)結(jié)合現(xiàn)有的人種改造技術(shù)，幾乎能讓一個人死而復(fù)生……

    沈霽云悔恨地想，為什么韓守琪和齊敬司不能早點找到他、告訴他呢？

    如果他早點知道，就不會把弟弟的遺體送去火化……

    而今，有關(guān)沈雨澤的記憶，恐怕再也找不回來了。

    沈霽云捂著心口，痛苦自己蜷縮起來，痛不欲生。

    ***

    次日，韓守琪借力打力，以沈霽云和b國案件中一個出逃超能者長相相近為由呈交給高層，并毫無保留地寫上了他的推測：沈霽云的弟弟沈雨澤死于三年前，而那個迷你人也是于三年前被b國富商埃文·休特利收養(yǎng)，所以他們懷疑此人極有可能是沈霽云的親弟弟。部里得知情況后就將沈霽云嚴格保護起來，認為他對案件的后續(xù)調(diào)查有極強的重要性，甚至因為是雙胞胎，沈霽云也可能是潛在的超能者。

    目前整個mwcc還沒有同是超能者的管理員，所以這則報告讓高層格外重視。

    韓守琪又寫到，沈霽云昨晚和他一樣，亦受了疑似攻擊，因此懷疑這個案件和當(dāng)年沈雨澤的非法改造有所牽連，要求高層允許他對沈霽云嚴加保護看管——只有將這件事以合乎案件調(diào)查手段的渠道合理曝光給高層，才能表明他們的清白、保證沈霽云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