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節(jié)
另一個懷疑對方把自己的心肝寶貝崽子給藏起來了,憋了十年的火氣剛好沒處發(fā)泄。 于是,你一句我一句,對罵得歡實,卻誰也不動手,就是撕嘴皮子。 直到千淵被吵得耳根子疼,才終于現(xiàn)身在城樓上,“蕭憐,皇姐說的沒錯,棠棠和北珩的確沒有進城?!?/br> 蕭憐見千淵來了,從金雕上飛躍而下,箭一樣扎在他面前,腳下的皮靴將城樓的磚地踏了條裂縫,“你就是這樣迎客的?” 千淵低頭看了眼地上的裂縫,“十年不見,果然進步非凡。”他抬眼看她,面如冷月,眼底卻盡是溫柔,“第一次上門就不走正路不算,還學(xué)會了拆墻。既然有這么大的本事,錦都的大門,對你來說,想來也是沒什么用了?!?/br> 蕭憐十年心性未變,千淵卻是已到中年,歲月滄桑,即便是再駐顏有術(shù)之人,也會留下痕跡。 他淡淡涼涼的一句話,有說不清的疼愛和落寞,十年一面,所有相思,濃得化不開,字里行間,就仿佛都要滿溢出來了。 蕭憐卻顧不上體會這些,單刀直入問道:“我棠棠呢?” “在城下求了半日,不得門而入,該是帶著北珩去空桑了?!?/br> “你……!”蕭憐就有些急,“她一個孩子,帶著個更小的孩子來投奔你,你為何不讓她進城?” 千淵定定地看著她,“她即將及笄,也不算小了,而且本王不能讓她進來?!?/br> 他若是讓她進來,就是護著她,他若是護著她,就是給了她更多念想。 他在她離家出走的時候,出面幫她,就是將自己放在了蕭憐的對立面。 他很高興做她的對手,卻不想用這種方式。 更不想耽誤梨棠花一般的年華。 然而,梨棠對千淵的心思,蕭憐卻不知道,所以千淵的一番苦心,蕭憐自然也不明白。 她伸了一根手指,指著千淵的鼻梁,“好!我自己的崽子,我自己找,用不著旁人費神勞心,今日,就當(dāng)我蕭云極沒來過!” 她扭頭要走,千淵垂在衣袍中的手動了動,想挽留,卻不知該如何開口,也只好由她去了。 本是不想見的,見了徒增煩惱,可終究還是沒忍住。 如今真的見面,卻又這樣匆匆散場。 他看著她縱身飛躍而起,跳下城樓,立刻有金雕飛掠而過,將她接住,之后帶著雕群,直奔空桑方向而去,再也沒有回頭。 “阿笙,人也見到了,話也說過了,回去吧?!币郧謇死囊滦?。 千淵立在風(fēng)中,如一株冬夜里染滿月光的樹。 錦都的大門,從來就不曾,以后也不會為她打開。 他反反復(fù)復(fù)對她說這一句話,只是為了彌補心中的愧疚。 當(dāng)年她被沈玉燕囚禁于往生井中,如果他能力排眾議,敢以舉國之力相護,不惜與朔方兵戎相見,將人救出,留在身邊,而不是將她拱手送去東煌,或許今日的一切,就都變得不一樣了。 又或者,他當(dāng)年微服隱于璇璣城時,國師還朝之日,搶先一步邂逅她,而不是靜靜地坐在暗處,將她當(dāng)成一個目標來監(jiān)視,事情又會發(fā)展向何方? 千淵動了動,轉(zhuǎn)身返回皇宮,身后的宮門重重關(guān)閉,阻斷一切過去,剩下的,只有將來。 —— 數(shù)日后,空桑的某處郊外,粉白的衣裙變得臟兮兮的梨棠,牽著北珩,喪氣地走在鄉(xiāng)間小路上。 “該死的鳳子燁,居然也貪生怕死,不敢收留我們!”梨棠一邊跺腳一邊罵。 北珩捂著肚子,“姐,要不咱們回家吧,我餓死了?!?/br> “現(xiàn)在還回去什么!哪兒還有什么家!咱們出來這么多天,要是換了以前,爹爹早就滿世界找咱們了,你看現(xiàn)在,一點動靜都沒有,他凈想著怎么當(dāng)新郎官呢!你剛才沒聽見嘛,滿大街都在說,那月生就是白蓮圣女,是天命神皇,她要跟爹爹成親了,這是鐵定要當(dāng)咱們后媽了!” 北珩一屁股坐在地上,“有后媽也比沒媽強啊!餓死我了!” “你起來啊!節(jié)cao呢?難道她給你吃的,你就認娘?肚子餓了自己抓兔子吃就好了!” “兔子兔子!我已經(jīng)吃了好幾天兔子了,你看我耳朵有沒有變成兔子?” “那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大米飯!” “吃貨!真麻煩!” 梨棠踮著腳尖往前面望了望,居然還真有個村子,“走吧,前面有人家,我們?nèi)ゲ漕D飯吃?!?/br> 北珩不動,“你還有錢給人家嘛?” 梨棠想了想,昨天他們連北珩脖子上的紫金長命鎖都給換了兩碗刀削面,現(xiàn)在是真的沒什么值錢東西了。 正低頭為難,驀地看到自己的繡鞋上還綴著細細碎碎的許多東珠,“要不,拿鞋換吧?!?/br> 北珩懷疑道:“那你沒了鞋,不會要我背你吧?” “不會啊,咱們再跟村里人換雙布鞋就是了。” 北珩來精神了,“好,走!要飯去!” “下次輪到你??!” “好噠!” 吃了這頓,誰還管下頓!北珩眼珠子滴溜溜轉(zhuǎn),樂顛顛地跟著梨棠進村去了。 ------題外話------ 金雕飛行大隊出動,我憐開著飛機抓崽子! 第193章 你娘從來不講理(2更) 兩人剛進村,就在第一戶人家門口聞到好濃郁的飯菜香味! 原本已經(jīng)餓得前心貼后背的北珩,立刻哇哇地叫,“就這家!就這家!” 姐弟倆二話沒說,就推了竹籬進去,“請問,有人在嗎?” “誰呀?”一個佝僂著腰身的老太太,滿頭銀發(fā),拄著根樹棍,從屋子里出來。 那老太太滿臉皺紋,嘴角還生著一顆指甲蓋大的黑痣,痣上還長了一撮毛,真是要多惡心就有多惡心。 梨棠立刻食欲全沒了,掉頭就要走,“打擾了,我們找錯人家了?!?/br> 說著牽著北珩就要走。 可北珩聞著香味,人都要飄起來了,說啥不肯走,“喂,等等讓我先問問?!?/br> 老太太的腰弓成大蝦,“你們兩個孩紙,這是離家出走???” 叮! 兩個孩子立刻同時回頭,“你怎么知道?” “還用問?看你們器宇不凡,卻衣衫狼狽,小小年紀,卻餓的可憐,必是富貴人家的孩子離家出走無疑??!怎么?惹禍了,不敢回家了?” 北珩吞了口口水“婆婆,您說的沒錯,我們就是離家出走,我們爹要給我們找后媽,他不要我們了!” 老太太抬手用手里的小木棍敲了一下北珩的屁股,“什么婆婆!我很老嗎?” 北珩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你都老成這樣了,還不老?可是,他現(xiàn)在想吃人家鍋里的飯菜,自然是嘴巴要甜一點的,聽白大叔說,女人都不喜歡別人說自己老,于是立刻改口,“不不不,您可一點都不老,比我爹要娶的那個后媽年輕得多!” 梨棠也是一陣陣反胃,這個弟弟為了吃,真的什么話都說的出來,面不改色心不跳! “哦?我比你們后媽好看?嚯嚯嚯,”老太太瞇著眼打量兩個孩子,“看在你的小嘴兒這么甜的份上,進來吧,鍋里剛好有做好的飯菜?!?/br> 兩個孩子在屋里坐好,老太太就顫顫巍巍進了廚房。 她一腳跨過門檻,落下滿是油漬的布簾,立刻直起腰身,用手里的木棍狠狠地指了指縮在墻角的村婦,另一只手在脖子上橫著比劃了一下。 那村婦立刻拼命地點頭,捂住了自己的嘴。 老太太滿是皺紋的臉這才又立刻擠滿了笑,從鍋里盛了菜飯,晃悠悠端了出去。 四菜一湯,都是村子里的大鐵鍋燉煮的,有種特別的香味,梨棠和北珩這么多天來,第一次吃頓正經(jīng)飯,根本顧不上客氣,直到將盤子都舔干凈,才抱著肚皮靠在椅背上,爽啊! 梨棠吃飽了,看著老太太也順眼多了。 “婆婆,不好意思啊,我們把您的飯菜都吃會光了,您怎么辦?” “沒關(guān)系,婆婆不愛吃這些東西?!崩咸b著牙笑,露出一嘴白牙。 好白的牙!根本不是什么老太太! 梨棠心里咯噔一下,屁股就有些坐不住了,“那……那你喜歡吃什么?” 老太太將手里的棍子在地上一杵,“婆婆喜歡吃小兔崽子!” “什么!” 北珩吃飽了,也來精神了,一看畫風(fēng)不對,就要開打,可剛要站起來,卻發(fā)現(xiàn)雙腿發(fā)軟,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你敢給我們下藥!你可知道我們是誰?” 老太太扔了手里棍子,獰笑,“我管你們是誰?進了我的院子,吃了我的飯菜,你們就是我的了!” 梨棠這時也已經(jīng)全身酸軟,癱在椅子上,“你要干什么!我爹爹要是知道你敢這樣對我們,一定不會將你剝皮抽筋,挫骨揚灰!” 老太太挑了挑眉,嘴角的大黑痣跟著一起動,“現(xiàn)在想起你們爹爹的好處了?那他知不知道你們兩個小兔崽子背地里說他的壞話呢?” “你你你……你想怎樣?” 老太太站起來,腰身筆直,走到床邊簡陋的妝臺前,拿了把梳子,繞到梨棠身后,陰森森道:“來,婆婆給你們講故事!” 她撕了手背上粘著的滿是褶皺的假皮,露出瑩白纖細的手,將梨棠的頭發(fā)散開。 梨棠渾身雞皮疙瘩都要落了一地了,“你干什么?” “婆婆要講故事,不準動!講的高興了,給你梳漂亮丸子,不高興了,聽說剝?nèi)似ざ际菑念^頂開始的!”老太太啞著嗓子威嚇道。 梨棠嚇得快要哭了,就真的不敢動了。 可是,老太太嘴里雖然說得嚇人,手底下替她梳頭,卻是極為輕柔,生怕將她弄疼了一般。 那些頭發(fā),數(shù)日未曾好好梳洗,全沒了圣朝公主的光鮮靚麗,就頗為有些令人心疼。 “從前啊,有一個王后,她生了一個女兒,取名白雪公主……” 老太太一面講故事,一面仔細地替梨棠將頭發(fā)重新梳好,湊近她輕輕嗅了嗅,雙目情不自禁地微合,神情頗為陶醉。 “那后來呢?”梨棠聽故事聽得入神,“白雪公主的娘親,真的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