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節(jié)
“勝楚衣……”她緩緩張開眼,看向四周,空無一人,也不知自己在哪里,于是木然起身,順著歌聲的方向,出了房門。 空蕩蕩的戲臺下,擺了幾個座位,卻沒人聽?wèi)颉?/br> 月生獨自在角落坐下,望著臺上的戲碼一出接一出。 演到蕭云極被?;是艚聝蓚€孩子,又被?;蕦蓚€孩子奪走時,她猛地一驚! 不對,以前的戲里沒有這一段! 是誰加上去的! 那戲接著往下演,轉(zhuǎn)眼十年生死兩茫茫,前塵盡忘的蕭云極與心如死灰的芳尊在秋獵之上重逢,近在咫尺,卻兩不相識,一時不能相認(rèn)。 后來,蕭云極今日不記前日之事,芳尊便每日與她重新相識。 接下來,一幕幕,一曲曲,都是她不曾看過聽過的。 月生瞪大眼睛,一直看到曲終,卻沒看到結(jié)局。 她正要上去問個明白,那戲臺子上,卻又鳴鑼開唱,新的一輪又開始了。 扮演蕭云極的女子,一身風(fēng)骨,鮮衣怒馬,神采飛揚,從墮天塔一直唱到神都秋獵,勇奪十尊黃金爵。 接下來,便是兩人深夜怒而訣別,芳尊忍受血幽曇之痛,揚帆出海,遠(yuǎn)赴東煌尋找解毒之法。 “原來他離開她,是有原因的,他不是有意要扔下她,傷害她的。” 她坐在角落里,認(rèn)真地看戲,許多從前戲文里沒有的情節(jié),不知為何,都被人加了進去,于是這一場蕩氣回腸的故事,就順理成章了。 月生望著戲臺,而勝楚衣在她身后不遠(yuǎn)處的陰影中,望著她,靜靜地等著她。 她就坐在那里,不吃不喝也不動,將整場戲看了一遍又一遍,從清晨看到日暮,又看到清晨,淚珠潸然而落,濕透了衣衫,也全然不覺。 敖薇悄然現(xiàn)身,坐在月生身邊,向她微微一笑,“這場戲,真好看,我看了好幾遍,但總覺得少了點什么?!?/br> 月生茫然看向她,“少什么?” “少了蕭云極?!?/br> “蕭云極不就在戲里?” “那是別人眼中的蕭云極,卻沒人知道,真正的蕭云極,是什么樣的?!?/br> 月生垂頭,“是啊,寫戲的人,該是也沒見過她?!?/br> 敖薇雙眼明亮,湛著精光,“那你呢?你見過真正的蕭云極嗎?” “我……?”月生抬起頭,凝眉思索,似是在問自己,又似是在重復(fù)敖薇的話,“我見過嗎?” 敖薇的纖纖玉指在她眉心一點,“十年大夢,該醒醒了!” 說完,轉(zhuǎn)身偏偏然離去。 月生坐在椅子上,被她冰涼的指尖這樣一點,一股冰涼如泉水的氣息如醍醐灌頂涌入腦海,渾渾噩噩的思緒頓時如洞天大開。 蕭云極! 我見過??! 而且,剛巧還很熟! 她眉峰一挑,站起身來,茫然四顧,不知身在何處。 “憐憐?”勝楚衣立在她身后的樹蔭下,小心地輕喚她一聲。 蕭憐猛地回頭,“勝楚衣!” 說著,飛身躍過椅子,三步并作兩步,撲了過去,直接跳到他身上,雙手雙腳并用,整個人盤在他腰間,捧起那張臉,狠狠狠狠狠狠地啃了下去! 蕭憐沖得勁兒太大,勝楚衣便示弱地下盤不穩(wěn),被她咚在樹下,撞落了滿樹的金黃樹葉。 “憐憐,好久不見,真兇猛啊!” 第192章 我那兩只小兔崽子呢?(1) 廣木蘭神宮,這幾天,動靜特別大,除了一日三餐送飯的,是真正的生人勿近,閑人免進。 現(xiàn)在,整個圣朝三十余國都知道,圣女回來了。 幾位圣尊閑來無事坐在一處喝茶,談及此事,不禁頗為憂心,兩個緊迫的事情要跟至尊請示一下。 第一,既然十年前神跡顯現(xiàn)時,眾所周知,芳尊才是真正的九幽天入世,那么與圣女完成一場天嫁大典,該是名正言順之事,就是這大典要什么時間搞,怎么搞,搞多大,得問問他老人家的意思。 還有,按照以往慣例,圣女天嫁時,所有親族必須全部處死,但是幾個人掰著手指頭算一算,圣女真正的親族也就是跟芳尊生的倆孩子,所以這一道手續(xù)就可以免了。 第二,為了圣朝的長治久安考慮,芳尊與圣女是不是應(yīng)該節(jié)制一點? 這都三四天沒出門了,就算再多的相思,也該解了??倸w要出來呼吸一口新鮮空氣對不是吧? 實在是令人憂心芳尊的身體?。?/br> 啊不!芳尊那么威武! 明明大家憂心的是圣女的身體! 這兩件事,這么重要,可是,至尊到底什么時候才有空呢? 所有人不約而同喝了一口茶,“瓊?cè)A尊,這兩件事,你去說?!?/br> 瓊?cè)A笑吟吟道:“好。” 廣木蘭神宮中,滿室的旖旎、凌亂,寂靜地只有綿長的呼吸聲。 床邊垂下一只纖長無力手,還有幾許銀白的發(fā)絲。 那指尖動了動,忽然,咯嘣一聲緊攥成拳! 如雪的白發(fā)流水一般滑動,隨著蕭憐坐起來,垂順在脊背上,將那猙獰的飛龍刺青掩映起來。 勝楚衣的手穿過白發(fā),瞇著眼輕撫飛龍的花紋,“感覺如何?” 蕭憐雙目微合,額間神印前所未有的清晰,玉色白蓮,泛著淡淡銀光,“前所未有的好?!?/br> “公主曾說,那鮫珠與我同生,亦與我同在,現(xiàn)在,我替你將它融入血脈之中,與你的五行天賦合而為一,今后,你便是這顆鮫珠了?!眲俪滤剖切蕾p一件杰作般看著她,“真好看,我的?!?/br> 蕭憐恍然覺得最后這話,似曾在哪兒聽過,卻想不起來,回眸看他,嫌棄道:“賤人,也虧你想出這樣的辦法!” 勝楚衣坐起身,在她的銀發(fā)上順了又順,“不過是與憐憐親近幾日,順路就完成了,何樂而不為呢?”說著將臉埋進她的肩窩,耍賴般啞著嗓子哼唧,“只是,真的好累啊,我的憐憐,太兇猛了?!?/br> “你嫌累,就一邊兒歇著去,我還有正經(jīng)事要辦!” 她說著,將死膩歪死膩歪的人推開,要下床去,結(jié)果剛走了一步,兩個人不約而同叫了一聲。 糾纏了太久,那些青絲白發(fā)早就纏在了一起,理都理不清了。 勝楚衣得意,“看,結(jié)發(fā)夫妻,就是這樣?!?/br> “你故意的!” “哪兒有?怎么會!” “你不是累了?” “為了憐憐,累死也值得,不如,再融合一次?” “死開!” “來啊,憐憐,死在一起!” …… 等到蕭憐這次真的將勝楚衣徹底打敗,才重新梳起銀發(fā),換了紅袍與金腰封,戴上軟皮護手。 她在沉睡的人臉頰上輕輕吻了一下,“你乖乖睡覺,我很快回來?!?/br> 千丈崖上,蕭憐滿頭銀發(fā),當(dāng)風(fēng)而立,額間的白蓮神印的銀光,忽明忽滅,隨著心緒跳動。 “十年了,你們在哪兒?” 她望著遠(yuǎn)遠(yuǎn)的海天相接之處,卻望不到盡頭。 “不論你們是生是死,娘親都一定會把你們接回來!就算深淵底下只剩了一根骨頭,娘親也要把這海水燒干,把海國翻個底朝天,帶你們回家!” 她凝望大海許久,才收斂情緒,口中一聲唿哨,遠(yuǎn)處蜿蜒綿長的海崖上就回應(yīng)了她一聲長嘯。 只是轉(zhuǎn)眼間,五只碩大的金雕翱翔而來,在她頭頂盤旋下降。 蕭憐仰頭,朗聲道:“好久不見!” 領(lǐng)頭金雕一聲嘶鳴,猛地俯沖下來,從她頭頂掠過,被她抓了利爪,翻身借勢躍上脊背,“走!去錦都!” 又是一聲長嘯! 巨大的金雕馱著紅袍銀發(fā)的圣女,五片陰影從神皇殿上空橫掠而過,直飛西陸南國。 平常車馬行進,要半個月的路程,金雕只用了小半日便已經(jīng)盤旋在錦都上空。 孔雀王朝向來出產(chǎn)猛禽,可這樣大的五只金雕同時在王都上空盤旋,也依然惹得人心惶惶。 “千淵,我那兩個小兔崽子呢?” 蕭憐來勢洶洶,整個錦都如臨大敵。 千淵卻沒有露面,以清帶人上了高高的城樓,“傻子,你醒了?” 蕭憐御著金雕,從以清的頭頂上掠過,狂風(fēng)直接將她發(fā)髻給吹歪了,“小淵淵三番五次曾說,我若來錦都,他的大門永遠(yuǎn)敞開,怎么老子現(xiàn)在來了,他卻避而不見?難不成想拐了老子的閨女藏起來?” 以清扶著發(fā)髻,對著天上罵,“別說得那么難聽!好像誰都稀罕你家小丫頭片子似的!我告訴你,阿笙根本就沒見她,她哭哭唧唧求了半天,連城門都沒進來,最后帶著北珩那個熊孩子走了!” “去哪兒了?” 以清翻了個白眼,“我怎么知道!” 嗖地又一陣狂風(fēng),這一次金雕的爪子尖差點勾了她的頭發(fā)! “喂!蕭云極,我看你神經(jīng)病壓根就沒好!你找打架啊!” 蕭憐騎在雕上,“她是老子的大帝姬,心頭rou!帶著弟弟投奔你們錦都來的,如今你們將她拒之門外不說,還敢說不知所蹤!是不是炎陽火沒燒到你頭頂上那一坨屎一樣的發(fā)髻,你就真的不知道害怕?” 以清一聽,火大了,插著腰,指著天罵,“你以為你會飛了不起??!神皇殿的神機弩是誰改進的你知不知道?把天上會飛的打下來,那是我們家阿笙的拿手好戲!你那倆熊孩子說不在這里,就不在這里,你再罵罵咧咧,當(dāng)心一箭把你射下來!” 兩個人,一個恨對方耽誤了自己弟弟這么許多年,剛好了精神病就又犯神經(jīng)病,在自己頭頂上咋咋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