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jié)
立在她身前的男子,一襲絳色錦衣,滿頭銀發(fā),眉眼絢爛若一部錦繡華章,空桑王朝護國劍圣,萬劍宗宗主,桃花煮酒秋慕白,一柄桃花劍,若是微醺起舞,便是出神入化,恍若天人。 卓君雅慌忙收回眼光,定了定神,“師兄好。” 秋慕白將自己手里那杯一飲而盡,以只有兩人可聞的聲音淺淺道:“師叔祖吉人天相,說過會回來,就一定會回來,師妹何必如此傷神。” 卓君雅也將手里那一杯琥珀色的酒仰面倒入口中,悠悠一聲嘆息,“十年一面誤終身,可是,我還有幾個十年?” 秋慕白有些心痛地看著她,“當(dāng)年神都朝圣,師父不準你進廣木蘭神宮,就怕你小小年紀,一面之下,失了本心,結(jié)果你偏要偷偷闖進去,這一去,就再也出不來了?!?/br> “廣木蘭神宮……,那個地方,早就不存在了。”卓君雅又是一聲嘆息。 …… 沁蘭院小樓中,蕭憐抱著湯婆終于在折騰了大半個晚上后安生睡了一覺,再醒來時,遠處鼓樂漸息,隔著半透的屏風(fēng),見勝楚衣端坐在書案前,一筆一筆,細細畫著什么。 他怕光亮擾了她,就只在案前點了一盞小燈,攏了紗罩,屋內(nèi)光亮晦暗,尤為靜謐。 “你弄什么呢?”她貓兒一樣在榻上窩了窩,帶著鼻音哼唧。 勝楚衣筆下不停,極為專注,“等下給你看,不要吵?!?/br>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帥?”蕭憐下巴抵在手背榻上,透過屏風(fēng),看那邊的那一團光暈映出的背影,絕筆難描。 “本座何時不帥?” 蕭憐便嘴角牽起,不說話了,就趴在榻上靜靜地看他出神。 又過了良久,勝楚衣才挑亮了燈芯,執(zhí)了燈,拿著兩張紙繞進屏風(fēng)內(nèi)。 “這兩張圖,你要好好的記下來,不能有錯,錯了,會死?!?/br> 蕭憐坐起身來,肚子上抱著一只枕頭,將圖接過來,“地圖?” 勝楚衣的手指在第一張上掠過,指向其中一處黑點,“這一張,是云音神宮的機關(guān)圖,你要避開這些機關(guān),最后到達這里,按照上面所繪的順序打開機關(guān),就能拿到碧落丹?!?/br> 他又將另一張鋪在她的腿上,“這一張,是從云音神宮到千丈崖的路線圖,拿到碧落丹之后,避開守衛(wèi),直接上千丈崖,我在那兒等你?!?/br> 蕭憐的手小心地在地圖上撫過,“云音神宮是泛天尊的寢宮,你離開這么多年,如何會知道得這樣清楚?” “云音,本名廣木蘭。那枚碧落丹,是我煉的,也是我親手收的,機關(guān)更是我親自下的,而且至今無人能解。” “???碧落丹在廣木蘭神宮!你家?” “正解。”勝楚衣悠然道:“還有,碧落丹被取走后,護宮大陣就會啟動,你只有半炷香的時間離開,所以必須快,上了千丈崖,就安全了?!?/br> “內(nèi)個,勝楚衣,要不這件事,還是您老人家親自動手吧?!?/br> “現(xiàn)在后悔,晚了。” “……” “還有,不準防火燒房子?!?/br> “……” 第二日入夜時分,勝楚衣悄然將蕭憐送到云音神宮腳下,替她將蒙在臉上的紅巾緊了緊,“腹中可還痛?若是不舒服,就不勉強,明日還有時間?!?/br> 蕭憐眨眨眼,“沒事了,早些拿了碧落丹,早些換回棠棠?!?/br> “那兩張圖,你可都記清楚了?” “放心吧,記性好著呢。只是勝楚衣,你干嘛坑我!”蕭憐此時換了身男子勁裝,便已是滿身颯颯英姿。 “你要做英雄,本座怎好奪你的風(fēng)頭?” “那你做什么?” “清風(fēng)霽月,等你凱旋?!?/br> “……” “好了,時辰不早了,今夜會很長,小殿下,祝馬到功成!” “勝。楚。衣。你給我等著!”蕭憐被他蒙得只剩下兩只大眼睛,甕聲甕氣。 “好啊?!眲俪抡f著,兩只大手抓過她的臉,隔著紅巾,深深一息,長長一吻,之后將人向身后輕輕一扔,“去吧!” 兩人錯身而過之際,蕭憐回手在他臀上狠狠抓了一把,立刻跳著逃一般的跑了。 勝楚衣也不回頭,沉沉對身后道:“蕭憐,你務(wù)必活著給本座滾回來,有你好看!” 蕭憐一邊跳一邊揚手告別,“好??!千丈崖,等我!不見不散!” 蕭憐按照地圖上的路線,順利溜進了云音神宮地界,腳尖剛落地,就聽見整個神皇殿中喧天的警鐘狂響,此起彼伏,連綿而去,如沉寂的深潭中扔進一顆炸雷,響徹整個神都夜空。于是原本剛剛沉入夜色的偌大宮殿群,瞬間燈火通明,恍若白晝。 她嚇了一身白毛汗,閃身緊緊貼在墻角,當(dāng)是一進門就踩了什么重要機關(guān),把整個神皇殿的人都吵醒了,剛要暗罵勝楚衣是個克妻的禍害,卻見云音神宮所有守衛(wèi)轉(zhuǎn)眼間全部集結(jié)起來,之后那宮門大開,里面出來一人,廣袖云冠,玉色纏金衣袍,急匆匆地帶了大隊人馬出了神宮大門。 她轉(zhuǎn)身翻上墻頭,便見不止是這邊的云音神宮,整個神皇殿的人幾乎全部出動,都在烏泱泱向著千丈崖方向涌去。 與其說如臨大敵,不如說是去趕集,為什么從那些人的臉上,隱隱看到有些興奮? 蕭憐看了會兒熱鬧,想著自己還有正經(jīng)事,便趁著此時云音神宮后防空虛,時機正好,按照勝楚衣地圖中的標注,三跳兩跳避開機關(guān),直接來到正殿門口,上面的匾額寫著四個字,“云音泛天”。 勝楚衣說了,廣木蘭神宮一定要從正門進,才有可能活著,若是跳窗戶走旁門左道,定會死得渣都不剩。 這時,連綿不絕的警鐘聲漸息,蕭憐抬腿剛要邁進神宮,忽然聽見遠處傳來一陣陣隱約的琴聲。 寥寥落落,若有似無,一彈一撥之間,嫻淡恬靜,卻扣人心弦,直透神魂,恍若滄海之上,皓月之下,暗濤涌動,碧海潮生。 那琴音,仿若在哪里聽過,那樣熟悉,又恍如隔世。 不行,正經(jīng)事要緊! 她晃了晃頭,集中精神,一頭扎進了神宮之中。 廣木蘭神宮的裝點陳設(shè),與墮天塔截然不同,目之所及之處,盡是不染紅塵俗世的清透與干凈,每樣陳設(shè)都是極簡而溫潤低調(diào),看似無心,卻無不是思量再三。 這里如今雖然住了別人,但顯然住在里面的人非常小心,盡量保持著神宮中一切事物原來的模樣,這份小心,幾乎是懷著信仰和敬意一般,甚至是一種刻意地模仿,妄圖取而代之。 蕭憐按照勝楚衣的指引,一路只走正路,避開機關(guān),穿過掛了重重紗帳的雕花廊,前面便是安置了碧落丹的房間。 還真是順??! 她伸手便要推門,就聽見身后一個溫柔的聲音道:“你是誰?” 蕭憐那對爪子就只好停住了,轉(zhuǎn)過頭去,臉上蒙得只剩下兩只眼睛,一看就是個賊。 對面立著的,是個一身潔白衣裙的女子,容顏婉約出塵,如蓮花化生一般,眉心一朵白蓮花鈿,一對潔白的素手交疊在身前。 蕭憐下巴一揚,“你又是誰?” “白蓮圣女。”那女子聲音干凈地沒有一絲雜質(zhì)。 噗! 蕭憐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了! 你是白蓮圣女,那老子是誰?難道老子是個黑的? “你在這里做什么?”白蓮圣女微微偏了頭,兩眼直視蕭憐,像個不知世事的孩子。 “啊,內(nèi)個,我……,”蕭憐摸了摸頭,“我來偷東西!” 她反手推了門,向后跳進書房,將門砰地關(guān)了,飛快地按照勝楚衣的圖紙去找藏了碧落丹的暗格。 還沒走幾步,外面被關(guān)了的門被一股大力轟地震開,剛剛還嫩得如同一朵蓮花般的女子此時周身威壓四起,衣裙翻飛,手中多了一柄軟劍,如銀蛇狂舞,直取蕭憐后心。 蕭憐也不回頭,向后揚起殺生鏈,絞了軟劍,雙腳蹬上一旁的博古架一路橫身飛掠而過,將上面擺著的奇珍異寶全踹了個干凈,那些亮晶晶的碎片嘩啦啦揚了一地,聽的人心肝rou一起疼。 “大膽!此地皆是圣朝珍寶,你竟敢隨意毀損!”白蓮圣女怒喝,手底下殺招必現(xiàn)。 她軟劍劈空而至,卻眼睜睜看著蕭憐向后一讓,嘩啦,一只多寶瓶被她劈碎了。 “小妞兒,火氣不小?。 鄙砗箜懫鹉敲芍t巾的賊偷兒賤兮兮的笑聲。 再一劍! 嗤啦! 磚頭一樣厚厚的古籍,被橫著劈成兩半。 這白蓮圣女越是兇,越是急,就越是抓不到蕭憐這個泥鰍一樣的人。 等到滿屋子的古董玉器全被砸了個稀爛,珍稀古籍撕得如雪花一般紛紛揚揚,那女子原本一絲不亂的黑發(fā)已經(jīng)混著汗水貼在額間,“你給我出來!” 忽然身后兩只手攔腰將她抱住,一路向胸部摸去,“寶貝兒,小郎君我在這兒呢!” 這圣女自詡冰清玉潔,不染纖塵,什么時候被人這樣摸過,當(dāng)下瘋了一樣,劍法再沒招式,就是一頓亂劈,眼前卻金光晃動,三下五除二,活生生被人繳了軟劍,用殺生鏈給捆了起來。 蕭憐拍了拍手上的灰,“看你嬌滴滴的,還挺兇,老子今天忙,沒空陪你玩,你先躺會兒吧?!闭f著一腳踹在后頸,白花花的圣女咕咚一聲,栽倒下去,不省人事。 “媽蛋,冒充老子也不裝得像一點!” 她迅速抽了殺生鏈,尋了暗格,按勝楚衣教的順序,解了機關(guān),拿了里面裝著碧落丹的錦匣,掉頭就跑。 那錦匣離了暗格,便有幾乎微不可聞的一聲機關(guān)落下之聲,護宮大陣啟動了! 蕭憐拔腿就跑,可還沒出門,腳下被一條白綾一絆,重重摔了出去,手中的錦匣落地,一顆白潤泛著淡淡藍色幽光的丹藥咕嚕嚕滾了出去。 “竟敢盜取碧落丹!”那白蓮圣女不知什么時候醒了,從地上爬起來,手中白綾如蛇飛出,卷了地上的軟劍,又劈頭蓋臉向蕭憐斬來。 “有完沒完!”蕭憐就地十八滾,順勢絆倒白蓮圣女,一只手摁住圣女的頭,另一只手艱難去抓那顆碧落丹,一腳纏在圣女腰間,另一只腳踹飛了她的劍。 圣女沒了劍,也是使出渾身解數(shù),拼死護丹,抓住蕭憐的腰封向后扯去,咔嚓,斷了! 兩個滾成一團的人都滯了一下,那圣女的臉唰地就紅了。 蕭憐勉強抬起頭,“姑娘,太奔放了,這么心急!”蕭憐嘴上說著,又伸手去夠碧落丹,眼看只剩一下手指尖的距離。 圣女被她的腿困住,趴在她身上,與她錯開一個頭的距離,搶不到丹就將她往下拽,口中喝道:“yin賊!” 嗤啦! 蕭憐的褲腿被扯開了個口子! “現(xiàn)在是你扒我褲子!到底誰是yin賊!” 她兩腿將圣女緊緊夾住,借勢向上一躥,拿了碧落丹,起身要跑。 護宮大陣已經(jīng)啟動,所有門窗正在沉沉落下鐵閘,再不跑就沒機會了! 她踢開圣女,踉蹌沒跑了幾步,那圣女手里沒了兵器,索性脫了罩衫,直接呼啦啦扔到蕭憐的頭上,將她給蒙了個正著! 蕭憐險些一頭撞墻,被她耽誤了時機,惱羞成怒,扯掉那衣裳,“你不但是yin賊,你還是**!見了男人就脫衣裳!” 圣女穿了貼身的衣裙,伸手變爪,向她襲來,“我死也不會讓你偷了尊上的碧落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