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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科幻小說 - 清明上河圖密碼6:醒世大結(jié)局在線閱讀 - 第10節(jié)

第10節(jié)

    他細想片刻,繼續(xù)前行。拐過前面院角,是一個開闊中庭,種了幾株柏樹、桂樹,也極寂靜,唯聞鳥鳴。那后院黑漆木門緊閉,掛了個大銅鎖。十六巧住在這里頭?他走過去,推開些門縫,朝里望去。里頭是個寬闊四合庭院,中間一個大水池,堆疊假山,浮滿新生蓮葉,才青錢大小。左右各有六間房舍,南邊中間則是那座小樓。房門全都關(guān)著,沒有一絲聲息。

    張用朝里頭高喚了一聲,卻只有空蕩回聲,倒驚得身后柏樹上幾只鳥撲啦啦飛走。

    他轉(zhuǎn)過身,走向前庭。前面是一整幢寬闊房舍,進去是一間后廳,桌椅都被搬走,四面粉墻上留下幾塊白印,原先自然掛了字畫。兩邊兩座博古架,架上器物也全都一空。張用看磚地上桌椅拖動痕跡,都是朝向后門。

    后廳兩側(cè)各有三間臥房,他一間間進去瞧,里頭也都只??沾部展?。他見一個床腳邊掉了一根細銅鉤,便俯身撿了起來。出來穿過側(cè)邊過道,走到前廳。前廳十分寬大,卻空空蕩蕩,只有中間擺著張烏漆大方桌。桌邊和墻邊磚地上有許多椅腳印,墻上也空留字畫印。

    前院大門前只有四行車轍印,兩輛車,載不走這許多器物。這些自然也是那滄州三英趁著莊院無人,分了幾夜搬走。

    他見前頭無甚可看,便瘸著腿,吹著哨,甩著那根銅鉤,又回到中庭那后院門前,將銅鉤扭直,頭上彎了幾彎,戳進那鎖洞,搗弄了片時,便打開那鎖,推開門,走了進去。

    院中幽靜得如一口井,他的瘸腿腳步聲異常刺耳。那滄州三英說這里發(fā)生兇殺,前院大門又只走了兩輛車,銀器章和自家人乘一輛,另一輛最多盛納六個人。不知十六巧全死了,還是剩了幾個?他們又是被誰所殺?

    張用先走到左邊廊道,推開了第一扇門,先聞到一股餿臭味,進去一瞧,屋子中間擺了張圓桌,桌上一盞油燈,一個黑漆木食盒,盒里四只青瓷菜碗,都覆滿發(fā)霉綠毛。桌邊一只木凳倒在地上,旁邊兩根黑漆木箸,一只摔碎的白瓷飯碗,撒了許多米粒,也都發(fā)霉,并被人踩過,腳印粘黏,延續(xù)到門口。他走過去一瞧,桌子下頭還有一攤嘔吐穢物,已經(jīng)干凝。看來飯菜里被人下了毒,吃飯之人倒地身亡后,被人抬走。

    張用又環(huán)視屋中,屋子里陳設(shè)極簡,靠里墻一張暗紅雕花木床,床帳被褥都是中等羅綢,被子胡亂掀開在一邊,睡過后并沒有鋪疊。床腳地上有只馬桶,里頭發(fā)出濃重臊臭味,自然沒有提出去清倒。

    靠窗這邊,是一張暗紅木桌,靠里整齊擺放文房四寶,物料工藝也都不俗,瞧著卻沒有動過。門后有一座黑漆衣架,上面掛了件褐色舊錦褙子。張用一見那褙子,立時知曉,這屋中住的是銅巧杜昇。

    杜昇精于制作各般銅器,工藝超絕,舉世無匹。十多年前,官家因見上古史傳記載,圣王大禹曾鑄造九鼎,以享圣神、鎮(zhèn)九州。這九鼎關(guān)乎國運,遇圣則興,遇衰則隱,相繼遷于夏商周三朝。周朝衰落后,九鼎從此淪沒不見。官家最好古禮古器,為彰顯圣朝威嚴、國運隆盛,下旨重鑄九鼎。這項鑄造工程無比艱巨,僅青銅便耗費二十二萬斤。總監(jiān)此役的,便是杜昇。

    九鼎鑄成后,賞銀之外,杜昇還得了一匹御賜官錦。他花重金請鄭皇親家的裁縫替自己裁制了這件錦褙子,只要外出辦正事,只穿這件,一穿便是十多年,顏色已經(jīng)灰淡,邊緣也早已磨破。張用望著那舊褙子,不由得笑嘆,杜昇終于不必再披這破錦片子了。

    他轉(zhuǎn)身出門,又去查看其他屋子。他雖已有預(yù)料,卻也驚得連連咋舌——

    五、琴奴

    陸青來到凝云館。

    夜已深,凝云館門前仍亮著盞燈籠。那燈籠形制特異,做成一支琵琶,紅木為框,面繃白紗,槽、軸、柱、弦全都照真琴擬制。陸青尚未走近,便聽到靜巷高墻之中傳來箜篌之音,如流水洗心、明月映懷,胸中頓時一片凈亮。

    他不由得駐足細聽,卻發(fā)覺,這琴聲似專與人作對:才覺靜如幽潭,卻猛落下一陣急雨;方?jīng)鏊瑫硲眩只砣惶烨?,虹貫長空;正心迷神醉,卻雞聲破曉,大夢乍醒;仍在恍然,又身化為蝶,夢中套夢??陸青雖常年心靜,仍被這琴聲引勾得忽高忽低,跌宕不止。幾番震蕩之后,心已如海波搖漾,魂魄更是不知飛向何處。

    魔音??他不由得低聲評道。正在眩暈不已,那琴聲卻忽然收止,四下頓時寂靜。一個女子的笑聲忽然破空響起,那笑聲,暢快中含著嘲戲,無忌里又隱透悲涼,與那琴聲如出一轍。

    陸青并未見過琴奴戚月影,但猜想這琴聲及笑聲,恐怕只能是她。琴奴通習(xí)幾十樣樂器,最精于箜篌,只用一架箜篌,便能彈出古琴、箏、阮、琵琶、月琴等十來樣樂器之音,人稱“一人成隊,一琴成坊”。這凝云館名也來自李賀箜篌詩中那句“空山凝云頹不流”。

    陸青正要舉步過去,忽見那門里亮出幾盞燈籠,伴隨一陣歡笑聲,一群人走了出來。幾個綢衣仆役牽著匹繡鞍黑馬,護著一個錦衫盛年男子先出了門,兩個繡衫婢女隨侍一個靚妝女子出來相送。

    那女子腰身如蛇,舉止妖俏。粉潤秀臉上,一雙桃花眼,含媚帶醉。笑聲格外響亮,裝束更是奇麗:梳了一對二尺高鬟,戴了一頂碧玉金花冠。香肩裸露,只披了件半透粉紗衫。艷紅抹胸,織金孔雀羅長裙,臂挽一條水紅長綾帶。燈光映照之下,恍似佛寺壁畫上逸出的飛天一般。

    那盛年男子身形舉止瞧著是個重臣,他走到馬邊,收起調(diào)笑,正襟抬手道過別,才端然上馬離開。女子倚門佇望,等那一行人出了巷口,轉(zhuǎn)過不見時,忽而噴出笑來,笑聲驚得巷里的犬一起吠叫起來,她卻笑得止不住。身邊那兩個侍女面面相覷,一起納悶。

    陸青等那女子終于笑罷,才走到近前,抬手一揖:“請問小姐可是琴奴?在下姓陸名青?!?/br>
    女子用繡帕抹去眼角笑出的淚水,望了過來,一眼之下,竟又撲地笑了起來。陸青只能靜待她笑罷。

    良久,那女子才止住,笑意卻仍未褪去:“抱歉,我不是笑你,只是見不得正經(jīng)人。這天底下,明明尋不見幾個真正經(jīng)人,可偏偏人人都做出一副正經(jīng)樣兒。抱歉,抱歉,你似乎是個真正經(jīng)人。你來這里不是聽琴?”

    陸青微微一笑,從袖中取出舞奴給他的那支銀簪,遞了過去:“舞奴要在下交給你。在下有些事要向戚小姐討問?!?/br>
    戚月影接過那簪子,愣了一霎,忽然驚嚷起來:“這簪子竟在她那里?”但旋即又笑起來,“這黑燕子,見不得我跟師師好,偷了我的簪子,賴給師師的婢女,想叫我和師師斗氣。哈哈,叫她落了空,這幾個月,她那張尖臉怕是恨成酸杏了——對了,你叫陸青?那個相絕陸青?陸先生,奴家這眼珠子被酒瞇了亮光,獻丑又失禮,還望陸先生莫要怪罪。”戚月影斂容深深道了個萬福,“陸先生請里面說話?!?/br>
    陸青又抬手一揖,隨著戚月影走進院門,沿回廊繞過一片怪石花木水池,走進一間整麗前廳,分賓主坐下。

    戚月影吩咐婢女上茶,這才問:“不知陸先生要問什么?”

    “唱奴與我一位故友,名叫王倫。”

    “王倫?”戚月影一驚。

    “戚小姐認得他?”

    “不認得,不過奴家聽說,去年棋奴那樁事,便是一個叫王倫的主使。事情沒做成,白害了棋奴的性命。”

    “戚小姐可知,前一向,王倫和唱奴在一處?”

    “哦?他又去尋師師?這回他又要圖謀什么?”

    “這一向,戚小姐可曾見過唱奴?”

    “沒有。自從官家行幸后,我們便見得少了。去年十一月初三,師師生辰,姐妹們才去聚了一回,卻又生出那等禍事,哪里再敢去?”

    “唱奴失蹤了三個多月,你也不知?”

    “我只隱約聽說師師似乎遇了事,叫mama去清音館打問,李家mama卻支支吾吾,不肯明說。她那里關(guān)涉到官家,也不好細問。陸先生若想打問這事,不如去尋寧惜惜和吳鹽兒?!?/br>
    “花奴和饌奴?”

    “嗯。我們這些人里頭,最狠的是花奴。去年師師生辰那事,楊戩雖覺察了蠟燭不對,卻查不出蹤跡來。那日除了我們姐妹,并沒有外人,自然是有人告密,供出了棋奴。黑燕子性情雖怪,常和姐妹斗氣,心卻不壞,倒是常叫自家不快活,絕做不出這等事。唯有花奴寧惜惜,一心想把眾人都踩下去,自家好占頭魁,巴不得有這等機會。她最嫉恨的,自然是師師,必定時時盯著師師。陸先生能相人,從她那里恐怕能瞧出些痕跡?!?/br>
    “饌奴呢?”

    “汴京人都說,無鹽不成席,這話說的是吳鹽兒。吳鹽兒每天出宅入府,交結(jié)最廣、消息最靈透,她恐怕知曉師師的行蹤?!?/br>
    “多謝?!?/br>
    “奴家一絲兒都沒幫到陸先生,哪里受得起這謝字?倒是奴家有個疑問,要請教陸先生。”

    “請說。”

    “陸先生幫奴家相一相,奴家這命最終會結(jié)出個什么果兒來?”

    “抱歉,在下只相人,不相命。”

    “那奴家是個什么樣的人?”

    “尋遍天涯無棲處,孤鴻萬里斗風(fēng)寒?!?/br>
    琴奴先是一怔,垂首回味半晌,才抬起臉,倦然一笑:“可有解嗎?”

    陸青聽到那琴聲時,已在暗忖,卻茫然無解。這時見琴奴滿眼哀涼,心中越發(fā)黯然,低頭沉思半晌,才輕聲答道——

    “從來人間少知音,莫因傷心負此琴?!?/br>
    第七章 繚亂

    中心茍有所懷即言之,既言即無事矣。

    ——宋太宗?趙光義

    一、自家

    彭影兒失聲痛哭。

    活了這四十來年,竟如此疲累,從沒歇過一口氣。

    自小,他便聽父親反復(fù)教導(dǎo):“你是家中長子,彭家將來如何,全看你成不成得器。你成器,兩個弟弟便成器。我彭家便能脫了霉胎,門楣生光。”

    于是,他盡力讓自己成器,讀書讀得成日眼發(fā)昏、腰發(fā)麻、脖頸僵得歪枯柳一般。不但自己用功,他還得管束弟弟。兩個弟弟年紀小,不懂成器的要緊,時時貪耍坐不住。父親若見了,便是一頓竹板。彭影兒瞧著心疼,也深知讀書的苦,母親過世又早,因而對兩個弟弟舍不得過于嚴苛。

    父親在里巷里給幾個學(xué)童教書,薪資微薄,家中極窮寒。一年沾不到幾頓葷腥,因而腹中時??展?。每到飯時,兩個弟弟如狼似虎,嘴里剛填進一大口飯,手已夾起一大箸青菜或醬瓜,眼睛還得隨時留意飯桶中的余量。彭影兒食量原本最大,卻不忍跟弟弟們搶,因而常年只能吃個三四分飽。

    就這般苦熬到二十五歲,他才發(fā)覺,無論自己如何勤苦,于讀書一道,絕難成器。生作一段歪枯柳,哪里做得了頂梁柱?明白這個道理后,他眼前頓黑,再瞧父親躺在病床上,仍嘶喘著叨念:“彭家門庭,彭家門庭??”他再受不得,轉(zhuǎn)身逃開,躲到房背后山坡上,趴在亂草叢中,狠命哭了一場。

    父親隨即亡故,家中衣食便全都得靠他。他也斷了成器的念,心中所想,唯有盡力謀銀錢,好讓兩個弟弟成器。

    然而,他于營生一道,更是一無所知。幸而勾欄瓦肆中那些說書唱曲的,時常得翻新話本曲詞。那些人知道他讀書多,便央他撰寫。他讀的那些書史,寫策論文章時,總是滯澀難宣。撰這些話本曲詞,竟極輕暢活泛。而且,潤筆錢遠多過父親的束脩。

    他家頓時寬活起來,不時能割幾斤肥羊rou,燉一大鍋燴菜,兄弟三個飽解一回饑饞。他也終于再不必忍口,頓頓也能讓自家吃飽。

    在勾欄瓦肆混得久了,他不時也替那些伎藝人頂頂場、救救急。他發(fā)覺,自己于此道竟不學(xué)自熟,加之腹藏詩書,說起史、講起典、唱起曲詞,比那些當行人更深醇有味。

    勾欄中有個老影戲匠,唱作精絕,卻無兒無女。又極嚴吝,從不外傳自家絕技。彭影兒自幼受父親嚴教,素來敬老尊長。他見這老影戲匠情性和自己父親有些像,更多了些親近之情,時常去幫顧。老影戲匠起初有些警惕,怕彭影兒意在學(xué)藝。過了一兩年,漸漸見出彭影兒之誠,便轉(zhuǎn)了心念,收彭影兒為徒,將一身本領(lǐng)傾數(shù)傳授。

    彭影兒無比感念,又想起父親成器之盼,心想:讀書上成不得器,便該在營生上成個器。

    于是,他勤習(xí)苦練,一字一腔、一牽一掣,絲毫不肯輕忽。三年間,將老影戲匠的技藝全都學(xué)到身。那時,老影戲匠卻得了重病,一命嗚呼。臨終前,他跟彭影兒說:“這登州小地界,只能容身,難成大器。你去汴京,到那天下第一等技場爭個名位。我一生最大之憾,便是沒能在汴京立住腳跟,你一定替我贏回這口氣?!?/br>
    彭影兒原本沒有這些志向,聽了這囑托,不敢違抗,便鄭聲應(yīng)諾。他傾盡多年積蓄,卜買了一塊墓地,將父母遷葬過去,將老影戲匠葬在父母墓旁,又守了一年孝,這才起身去汴京。

    兩個弟弟如他一般,終也未能在讀書上成器,一個學(xué)說書,一個學(xué)醫(yī)。兩人聽說他要去汴京,全都要跟,他也斷然舍不得丟下他們。三人便一起來到汴京。那年,彭影兒已經(jīng)三十五歲。

    汴京果然是汴京,登州那兩座小瓦肆與京中那些大瓦相比,只如豬欄牛圈。起頭兩年,彭影兒連城門都進不去,只能在城郊一些草市搭場賣藝。京城食住又貴,他們兄弟三人只賃了一間草屋,比起在登州時,反倒窮窘了許多。

    幸而,他結(jié)識了一個老者,姓曹,曾是京城雜劇行名傳一時的伎藝人,如今年事已長,只在瓦子里設(shè)場領(lǐng)班。那天,曹老兒去郊外閑逛,看到彭影兒演影戲,點頭贊許,駐足不舍。等他演罷,便邀他去自己場中演。彭影兒驚喜過望,忙連聲道謝。如此,他才終于進了汴京城門。

    彭影兒不敢辜負曹老兒,每日賣力出演,漸漸贏得了些名頭。銀錢也來得多了些,敢在城內(nèi)賃房住了。

    曹老兒見他技藝精、品性誠,便將自己女兒許配給了彭影兒。那婦人曹氏已嫁過一回人,是再醮。彭影兒卻哪里敢嫌這些,一見那婦人面皮細白、眉眼秀巧,便已魂魄一蕩。再聽曹老兒只要兩套新衫裙、一副釵環(huán),此外聘禮一概不要。他更是感激無比,連連躬身作揖,道謝不已。

    三十七歲,彭影兒才終于得近婦人。那曹氏平日冷懨懨的,床笫間卻別有一番風(fēng)流意兒,讓彭影兒神醉魂顛,對這妻子又迷又愛、又敬又畏。后來,他聽到些風(fēng)言,曹氏頭婚時,由于跟其他男子有些不干凈,才被休棄。彭影兒聽了,雖不是滋味,但細心留意,發(fā)覺妻子如今并無不妥,漸漸放了心,反倒生出些慶幸。

    最讓他難處的,是兩個弟弟。兩人都未成家,每日說書、賣藥的錢僅夠自家飯食,絕無余力賃房自住。彭影兒顧惜慣了,也不忍讓他們搬出去。曹氏卻絲毫受不得這兩個弟弟,吃飯嚼出聲、走路腳步重,都要立即發(fā)作。彭影兒只得百般懇求,又偷偷將自己每日賺的錢私分些給兩個弟弟,讓他們交給曹氏,以補日用。曹氏看在錢面上,才強忍怒火,沒有驅(qū)趕。只是,每日三兄弟回到家,都大氣不敢出,處處小心伺候。

    過了幾年,彭影兒終于在汴京闖出名頭,成了口技三絕之一。于影戲一行,更是獨占頭席。兩個弟弟本事也長了些,已能搬出去獨住。可畢竟家中熱湯熱水,諸事便宜,因此兩人都不愿出去,彭影兒心下也舍不得。他每日心念只有賣力演戲,多賺些銀錢給妻子,讓妻子少著些氣,多買些胭脂水粉、衣裳釵環(huán)。

    今年清明前幾天,有個人找見他,拿了一錠五十兩的銀鋌,說請他去一只游船上演影戲。彭影兒常日去富貴之家演影戲,至多也不過三貫錢,因此又驚又疑。但想到妻子若見了這錠銀鋌,不知會多歡喜,再看那人,衣著精貴、神色倨傲、語氣威嚴,只是左手生了六根指頭。彭影兒不敢多瞧,更不敢多問,便應(yīng)允了。

    清明那天,他趕到汴河北岸,兩個漢子帶他上了一只游船。那船居然沒有船底,只是個空殼子。兩舷間搭了塊板,兩個漢子讓他在板子上演男女歡聚。他又驚又怕,卻不敢不從。演了近半個時辰,外頭忽然喧鬧驚呼起來。那兩個漢子一直守在船尾,這時,各自拽住一根繩索,竟將船尾板吊起。隨即一陣煙霧涌入,一只客船跟著鉆了進來。

    彭影兒驚得腳下一閃,跌進了水里。一個漢子跳上了那客船前板,另一個急步過來,看情勢,是要來捉彭影兒。彭影兒慌懼之極,忙深吸一口氣,鉆進水里。好在當年兩個弟弟貪耍,夏天常溜去門前大河里戲水,彭影兒為了追他們回來,也練就了一身好水性。他潛在水底,一氣向西,游到上游汴河灣僻靜處,這才爬上岸,拼力逃回家中。

    下午,三弟彭針兒回來說汴河那里發(fā)生異事,客船消失,神仙降世,一只游船上還死了二十來個人。

    彭影兒聽了越發(fā)怕起來,他們賃的這房舍,神龕下頭有個暗室,他忙躲到了下面?;盍怂氖畞砟?,每日忙碌不停,這時竟才終于得閑。卻不知,這暗室竟是自己的墓室。

    臨死之前,他回想這些年的經(jīng)歷,忽然發(fā)覺:自己竟沒有哪一天、哪頓飯是不顧父母、兄弟、師父、妻子這些身邊之人,只盡興為自己活、為自己吃??想到此處,他頓時怔住,不知為何,竟嘶聲哭了起來。

    二、閑漢

    崔豪慢慢跟著那個閑漢。

    陳三十二背著錢袋從爛柯寺出來后,崔豪迅即發(fā)覺先后有兩個人神色不對,都望著陳三十二定住了眼。這兩人崔豪都常見,一個是小廝麥小三,另一個是閑漢鄧油兒。兩人并非一路,卻都一早便在這一帶來回游逛,這時裝作閑走,先后跟在陳三十二后面。由于兩人都只顧盯陳三十二,彼此都未發(fā)覺對方。

    崔豪怕自己看差眼,又在護龍橋頭望了一陣,再沒見其他可疑之人,這才遠遠跟著,走到虹橋一帶。那兩人果然跟著陳三十二上了橋,劉八則吃著包子,候在那里。崔豪走過他時,偷偷說了句:“我跟鄧油兒?!眲死^續(xù)吞著包子,喉嚨里應(yīng)了一聲。

    崔豪在橋上停住腳,裝作看河景,遠遠瞅望。陳三十二慢慢下了橋,背上那只袋子瞧著不輕。八十萬貫?zāi)?,崔豪不由得咽了口口水?/br>
    上回,從童貫?zāi)呛髨@里得了手后,他們?nèi)巳滩蛔∮秩ダ俗釉紫嗬畎顝┏墙嫉囊蛔笳豪镗徚艘辉?,盜回許多值錢物事。他們照舊只留了三成,其余的全散給了艱困力夫。有了這兩回,崔豪心胸頓時大開,不但從此再不必擔(dān)憂錢財,能劫富濟貧,更讓他覺著自己真正成了豪杰。

    這回馮賽又來尋他相助,他原本想推拒,欠馮賽的那些情,已經(jīng)足足地還了。但轉(zhuǎn)念一想,豪杰幫人,該一幫到底。何況,自己還只是個窮力夫時,馮賽并沒有低看自己。僅這一條,就該幫他。及至他們?nèi)巳ブ荛L清那里商議時,聽到那袋子里竟是八十萬貫,崔豪心里猛地一蕩。

    等商議完,回到那土房里,劉八先嚷起來:“八十萬貫,那是多少錢?一頭牛十貫錢,八十萬貫?zāi)苜I??八十萬頭!”

    耿五忙說:“八萬頭?!?/br>
    “不說牛,說羊,一只肥羊不到一貫錢。八十萬貫,能買??一百萬只。全汴京這些人,一人能分一只!哥!哪怕照你說的,七成救濟窮漢,咱們?nèi)齻€只留三成,每個人也能得??八萬貫!哪怕每天吃一只羊,這輩子也吃不盡!”

    耿五補道:“何況這些錢是官府的??”

    “對!”劉八從土炕上跳了起來,“官府的錢從哪里來的?還不是從百姓血汗里搜刮去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