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魏仁已經(jīng)思量許久了,長子放在兄長那邊他是放心的,嫡子是李氏的心尖子,能不能養(yǎng)活就看李氏的了,但是這兩邊有必要平衡一下。 長子那邊下回讓人送幾張銀票過去,從他自個兒的私庫里出,只要不讓夫人知道,也鬧不出什么事兒來。 同樣是待在柳州城,魏仁已經(jīng)把嫡親的女兒拋之腦后了,本來嘛,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更何況這個女兒還跟他不怎么親近。 李氏也惶不多讓,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小兒子身上了,沒生病的時候,千防萬防,生怕這孩子生病,生了病那就得更精心了,魏仁那邊她都沒心思管了,更何況是已經(jīng)嫁到柳州城的女兒。 不過李氏之所以一點兒都不關(guān)心女兒,還不是因著有魏大伯在,不擔心婆家會欺負她女兒。 至于從小在她跟前長大的魏時,這小子去了柳州城就沒再回來,還把白姨娘給接過去了,可見就是個小白眼狼。 還好她有了自個兒的兒子,否則的話,指望這小白眼兒了,日后保不齊要把白姨娘那狐媚子給弄到她頭頂上去呢。 不是親生的就是不是親生的,肯定是隔著心眼兒,更何況還是從白姨娘肚皮里生出來的賤種。 —— 堂兄沒有跟過來,魏時自然沒必要放慢速度,不說風雨兼程,但路上也沒怎么耽擱過,比去年少花了將近一半的功夫。 有大伯安排的人在,不管是住處,還是報名,都用不到魏時cao心。 不過對這陽州城,魏時也算是熟悉了,這次便沒讓劉叔跟過來。 臨考前兩天,魏時也不敢在外面吃東西,不過當時出來逛了逛,遇到了好幾個熟人。 “院試準備的怎么樣?能不能一鼓作氣拿下小三元?” “上次你怎么沒多留幾日,我跟劉兄本來還打算邀請你參加詩社呢,去了才發(fā)現(xiàn)你都已經(jīng)回柳州城了,這回可不能如此了,看完榜單之后,多在咱們陽州城留幾日,多認識點人總沒壞處?!?/br> “不知道這次還考不考公羊傳里的內(nèi)容,上次就是吃了這個虧,考完之后,專門去請教了先生。” …… 瞧著挺面熟,聽說話的語氣也挺熟,但魏時已經(jīng)很難將這些人的臉同名字聯(lián)系到一塊兒了,只能哼哼唧唧的糊弄過去。 院試只有兩場,一場正試,一場復(fù)試,但是該考的內(nèi)容一點都不少,帖經(jīng)、策論、詩賦、墨義,題量沒比之前少,時間卻是比之前少了,一場下來,很多人都沒寫完。 院試的時候,考察了有關(guān)于公羊傳的默寫,所以備考的這一年里,不少考生都沖著公羊傳下了不少功夫,但是這一次的試卷,一點有關(guān)于公羊傳的內(nèi)容都沒有,最后一道題目是讓默寫圣諭廣訓(xùn)百數(shù)十字。 客觀來說,默寫圣諭廣訓(xùn)要比默寫的公羊傳簡單,但是公羊傳畢竟是這些考生這一年專門攻克的一本書,圣諭廣訓(xùn)可沒多少人專門下這個功夫,這就到了要考察基本功的時候了。 要背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很多人都覺得自己已經(jīng)準備好了,殊不知一些記憶是會被慢慢淡忘的,再把精力放到策論、詩賦、雜文上的時候,往往就忽略了基本功。 所以不管是去年的公羊傳,還是今年的圣諭廣訓(xùn),都著實是坑了一批考生。 當然了,今年的情況還要好一些,圣諭廣訓(xùn)畢竟不如公羊傳偏門不說,參加院試的也都是已經(jīng)考過了府試的童生,考生的水平都不在一個層次上。 這一次詩賦倒是出了一個中規(guī)中矩的題目,以花為題,但凡是學(xué)過詩賦的人,必然練過這個題目,把以前的拿出來寫上就是了。 當然了,如果這詩作已經(jīng)對外人展示過了,那可就不能往上寫了,萬一真有人把自己曾經(jīng)的詩作拿來用,兩邊相撞,誰也討不了好去。 基于這個原因,魏時也不太樂意參加什么詩社,省得把存貨耗光了,自己在考試的時候犯難。 第17章 四季各色的花卉,數(shù)不勝數(shù),魏時并沒有特別偏愛的花兒。 不過像牡丹這種頗受國人喜愛,甚至能稱為是國花的花卉,魏時當然有拿出來練習過,除此之外,無數(shù)詩人曾經(jīng)詠誦過的花中四君子,被眾人贊嘆高潔的蓮…… 這些魏時全都拿出來練手過,寫詩不像是做文章,后者還有模板可循,前者要想出彩往往就是靈光一現(xiàn),在考場上,在狹小悶堵的考舍里,很難會出現(xiàn)靈光乍現(xiàn)的時候。 魏時也不為難自己,與其絞盡腦汁的重新做一首詩,還不如把往日的詩作拿出來,好歹也還有那么一絲絲靈氣,當然跟大詩人是沒得比。 大靖朝,在魏時上輩子的記憶里是從來都沒有出現(xiàn)過的,前朝的國號為周,改國號的便是大名鼎鼎的武則天,這位把大唐朝改為大周朝的女皇帝,在魏時兩輩子的記憶里都是改寫歷史的能人。 只不過,上輩子的記憶里,武則天再把國號改為周之后,又重新改了回來,大唐還是大唐,皇族仍舊是李氏。 但是這輩子,這位大名鼎鼎的女皇帝,也是迄今為止唯一的一位女皇帝,把國號改為周之后,便沒有再改回來。 而大周朝雖然開國的第一位皇帝是女皇,但在接下來三百年多年的歷程里,再沒有出現(xiàn)過一位女皇帝。 歷史就是在武則天這里拐了彎兒,大唐之后便是大周,大周之后,便是如今的大靖朝,再沒有宋元明清。 不過這也說不準,誰知道大靖朝之后又會有什么樣的國號,保不齊就會出現(xiàn)宋元明清呢。 魏時腦子里確實記得不少后世的名人詩作,那些流芳百世的名人,他都不知道還會不會再出現(xiàn),不過,這都不是他能把旁人的詩作拉出來作弊的理由。 再者,他又沒想過去做流芳百世的詩人,多活一世,他更想著眼于現(xiàn)在,活著的時候活得舒心,死后的名聲倒是不怎么重要,沒必要為了一個盛名,讓自己良心不安。 在把試卷做完之后,魏時難得的沒有提前交卷,哪怕試卷已經(jīng)翻來覆去檢查了十幾次,最后交卷的時間也越來越近。 不只是魏時如此,其他的考生同樣也是如此,有的像魏時一樣翻來覆去的檢查試卷,有的雖沒有寫完,可瞧著已經(jīng)完全寫不出東西了,抓耳撓腮,好不可憐。 可就算是如此,在這最后一天里,也沒有人提前主動交卷,衙役也甚是能夠沉得住氣,來來回回的巡場,接近臭號的時候,捏著鼻子也要走一趟。 一直到考試結(jié)束,大家這才任由衙役把試卷收起來,不在考舍里頭消磨時間。 魏時是看著衙役把自己的試卷收上去之后,這才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跟進來時的井然有序不同,走出考舍的時候,可就沒什么秩序了。 人擠人不說,緊挨著臭號的考生,身上還散發(fā)著不可言語的味道,莫說是挨著走了,靠得近一點兒,就能夠熏著人,偏偏人這么擠,想往旁邊挪幾步都不成。 魏時幾乎是憋著氣走出來了,到了外面,長吸一口氣,可算是解放了,不光是鼻子放松,身心都放松了這種考完試之后獨有的愉悅感,真真是妙不可言。 這兩場考試,最幸運的地方大概在于每一場都離臭號有很長一段距離,做試卷的時候不至于受折磨,當然如廁的時候,那就不可避免了。 過了院試,便是正兒八經(jīng)的秀才了,跟童生比起來,秀才才是真真正正跨越了階級的,才是‘士’這個階級當中的一員。 當然了,魏家有知州、有知縣,從這方面來講,魏時哪怕不讀書,托父輩的福,也在‘士’這個階級里頭,只不過拿了秀才功名,就更加的名正言順了。 雖然考試結(jié)果還沒出來,魏時不確定自己是否可以拿下小三元,但秀才功名,他勢在必得。 魏家的下人早就已經(jīng)在外面等著了,元寶帶著人過來,直接上手把少爺攙起來,架的人往馬車那邊兒走。 不獨魏時是這個待遇,周圍多的是有這般待遇的考生,還有被背過去的呢。 在考舍里頭待了這么久,再好的身子骨,這會兒也覺得累了,更何況,讀書人大都體弱,身子骨健壯的可沒幾個。 托院試的福,魏時在古代也經(jīng)歷了一場交通堵塞,外邊來接考生的馬車牛車實在是太多了,還有抬轎子的,全都是大家伙,再加上擠擠壓壓的人群,硬是把街道給堵上了。 沒車沒轎的人還好,一個人好歹還能擠出去,車馬轎子可就真真是陷在這里頭了。 沒有衙役管控秩序,也沒有排場大的勛貴人家能派出人手來清理街道,只能是等著人群散了,車馬轎子慢慢的往前走。 這年頭可沒什么交通規(guī)則,更沒有什么紅綠燈,誰都想著早點回去,見縫插針,誰也不讓誰,魏時一開始還有興致坐在馬車上看稀罕,后來干脆臥在馬車里睡著了。 甭管是現(xiàn)代,還是古代,堵車都是件消耗人耐心的事情。 魏時是被餓醒的,醒過來的時候沒在馬車上,已經(jīng)是躺在自個梨花木的大床上了,屋里還燃著助眠的熏香,要不是腹內(nèi)空空,大概能睡到明天去。 “少爺醒了,廚房的粥正熱著呢,這就給您端過來?!痹獙氌s緊道。 廚房那邊是早早的就已經(jīng)吩咐好的,熬到糜爛的粥一直在爐子上溫著呢,并非是魏家沒有銀錢了,吃不起雞鴨魚rou,單單熬一鍋粥出來。 而是大夫早先吩咐過的,在考舍里頭吃不到什么好東西,人又緊張,所以這頭一頓飯不宜吃得過于油膩,一碗素粥下去,也能清清腸胃。 等到晚膳,就能好好吃一頓了。 說是素粥,里面的東西卻不少,枸杞、紅棗、花生、桂圓、蓮子、山藥、桃仁,不知道熬了有多久,已經(jīng)完全燉爛了,配料和米融到了一起,都快分不清楚哪樣是哪樣了。 魏時三口兩口的把一碗粥喝進肚子里,慌著去沐浴換衣,另一邊也沒忘了讓人把床被換了。 他雖然聞不到自個身上的味兒,但是想想也知道,這么幾天的功夫,肯定是酸臭難聞了,再者,身上也著實是膩的慌。 第18章 跟上次參加完府試不一樣,院試結(jié)束之后,魏時四處閑逛之余,沒少收到同屆的帖子。 文人嘛,考完試都喜歡放松放松,名頭也是五花八門,有辦文會的,有約著要出去一塊兒踏青的,還有要在放榜之前去寺廟里拜一拜的,最夸張的是,還有以樂會友的,不拘是什么樂器,自個兒備著,到時候展示一番。 嘖嘖,文會魏時是不愛去的,其余的請?zhí)?,倒是挑挑揀揀去了兩三場,不過參與的人大半都是相同的。 文人的圈子說廣也廣,但凡是讀書人,坐在一塊總有能聊的,可要說小也真小,真正能聊到一塊兒去的,還真沒幾個。 正是因為知己難尋,所以才有了酒逢知己千杯少。 魏時沒想著可以找個知己,他和這些同年相處的時間都太短了,交談的時候根本就不敢交心,何談知己。 瞧著別人親密交談的時候,魏時還真有些想燕縣的那些小伙伴們,從小一起長大的同窗,感情總歸是不一樣的,如今雖有書信往來,可想要見一面卻太難了。 他沒時間回燕縣,燕縣的小伙伴也不可能千里迢迢跑到柳州城來。 而且在眾多的同窗里頭,他是唯一一個取得童生功名的,一步錯過,步步錯過。 鄉(xiāng)試、會試、殿試,終有一日,他會去到京城,燕縣那個地方,哪怕有那么多同窗在,能不回去,他也不想回去。 參加了幾次聚會之后,魏時的情緒反倒是低落下來了,以至于連身邊的下人都謹言慎行了不少。 放榜之日,元寶都不敢表現(xiàn)的特別積極,雖說也是早早的在榜單前面等著,可態(tài)度卻是小心翼翼的,一點兒都不敢聲張。 榜單前面是擠擠壓壓的人群,魏時站在茶樓里,連榜單的邊邊角角都看不到,肖想了將近一年的小三元,如今到了塵埃落定的時候,魏時反倒是沒有那么期盼得案首了。 左右該使的力氣都使完了,盡人事,聽天命,他這會兒除了穩(wěn)住心態(tài)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元寶沒有像上次一樣大喊,但面上仍舊是掩不住的喜色。 得,肯定是中了,但絕不是案首。 “恭喜公子,一甲第二名。”元寶說這話的時候都不敢嬉皮笑臉,腰彎下去,臉上的喜色收不住,可聲音卻是嚴肅的。 公子接連拿下縣試和府試的案首,旁人不知道,他這個做書童的卻曉得,公子這一次的院試,也是奔著案首來的。 一甲第二名,僅次于案首,對旁人來說,可能是個不得了的好成績,但是對奔著案首來的公子而言,恐怕并不美滿。 塵埃落定,魏時確實覺得結(jié)果不怎么美滿,若是拿了案首,便能成就小三元的美名,但一甲第二名,就差這么一點點,就跟小三元無關(guān)了,跟榜單上的最后一名也沒多大的區(qū)別,同是秀才,可不影響下次鄉(xiāng)試。 攢足了力氣,一拳頭揮出去,卻沒能把目標打倒,這滋味兒著實郁悶。 但要說后悔也沒有,這段時間他確實是做了充足的準備。 一年里能達到的水平也就是如此了,他總不可能,為了小三元的美名,硬等上兩年,參加下一屆的院試,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案首是誰?” 敗就敗了,總得知道敗在誰手里吧。 “云貴縣劉子成?!痹獙毷亲鲎懔斯φn的,四周還有旁人,這會兒只能壓低聲音,“已經(jīng)二十三歲了,因守孝耽擱了四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