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好!”夏敬眼中大亮,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昂靡粋€以工代賑!又一個開先河之舉!寧清墨,若此舉可成,潼川賑災(zāi),我給你記首功!更保你回京之后,再進一步!” 寧硯不驕不躁的拱手道:“清墨多謝大人抬舉?!?/br> “還有嗎?你繼續(xù)說。” 夏敬是一個極其重詩賦的人,尤愛結(jié)交詩才曠古之人,也就養(yǎng)成了他愛用詩才來衡量一個人。 而寧硯偏偏在這方面才能平平。曾經(jīng)因為科舉還苦學(xué)了一段時間,也只能堪堪做到不拖后腿??婆e之后,就完全將詩賦拋到了一邊。 所以即使寧硯之前作出了一番成績,但夏敬心里還是有些“瞧不上”他。只是礙于章嚴維的面子,從來沒有表現(xiàn)出來過。 但這次賑災(zāi)一行,從寧硯讓出自己的馬車讓難民乘坐開始,到如今提出的三條良策,夏敬心里的那點瞧不起再也升不起來了。 “其四……”寧硯停頓了一會兒后,意味深長的說到:“玩。大人您不但自己要玩,還要帶著官吏,帶著整個潼川府的人一起玩?!?/br> 夏敬雖然不解其意,但也沒有覺得荒謬?!澳阍敱M道來?!?/br> …… 第二天,于鬧市搭建的刑臺上,一身囚衣的梁鳴和曹邢被五花大綁的押了上去。圍觀的人圍了一層又一層,都是一臉怨恨的看著刑臺上的兩個人。 “就是這兩個狗官賣了官倉的糧,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真該死!” “就是!昨天知道要處決這兩個人,俺高興的一晚上沒睡著,早早的就來等著看了。” “狗官,下地獄去吧!”有激動的人直接把自己的鞋子脫了扔了上去,砸在了一人的身上。 這個頭一起,頓時群情激憤,一些人將早就準備好的石子、雜草都往上扔。官兵一點都沒有阻止的意思,還退到了一邊避免殃及池魚。 不多時,親自充當監(jiān)斬官的夏敬帶著寧硯、魯翼盧幾人到了刑臺處,各自坐下。周圍百姓紛紛下跪行禮。 現(xiàn)在就等午時三刻,陽氣到達最盛的時候行刑。而寧硯坐在桌案后有些坐立不安。 因為夏敬判的刑是腰斬。 來大涼這么多年,為官的時間也不短了,但對斬首這種事情,他一直刻意回避著,更別說腰斬了。 為官多年,他不是沒有給人叛過死刑,但觀刑,尤其還是腰斬這樣酷刑卻是第一次。來的一路上,寧硯都一直處于惴惴不安中,此刻坐著,他覺得自己的腿都在抖。 午時三刻,當太陽直射而下,人的影子到了最短的時候,夏敬起身,毫不猶豫的下了“斬”的號令。 在兩人的求饒聲中,劊子手將鍘刀架好,將兩人按了進去。 “行刑!” 一聲令下,手起刀落,兩聲凄厲的叫聲響起,伴著一片叫好的聲音,寧硯緊緊的閉上了雙眼。 腰斬殘酷就殘酷在不會讓人立刻死去。除了耳邊是虛弱但卻不絕的呻吟聲外,鼻間還縈繞著nongnong的血腥味兒。 觀刑完的當天晚上,寧硯就病了,病的來勢洶洶。 ※※※※※※※※※※※※※※※※※※※※ 賑災(zāi)設(shè)及到的面太多,但我的閱歷有限,所以有涉及不到的地方還請諒解,有不合理的地方,還請斧正。 第65章 病來如山倒, 這一場來勢洶洶的病一下就把身體向來不錯的寧硯給擊垮了。 寧硯清楚, 在醫(yī)療水平落后的古代是生不起大病的,有時候風寒風熱都能奪走人的命, 原來的寧硯就是被一場風寒給帶走的。 所以他一直很注意養(yǎng)生與鍛煉,這數(shù)年來, 連發(fā)熱咳嗽都很少,像這次這般的, 還是頭一次。 明明臉上已經(jīng)燒的通紅,內(nèi)里卻如同置身冰窖一般。身上如同壓了千斤石似的,頭更是悶疼欲裂。寧硯一直處在一種渾渾噩噩的狀態(tài),想醒過來卻發(fā)現(xiàn)怎么都睜不開眼睛。 “還好, 不是瘧疾, 不然草民也束手無策了?!?/br> “那就好, 那就好?!?/br> 迷迷糊糊之間寧硯聽到了說話的聲音, 遲緩的反應(yīng)過來后,寧硯自己也松了一口氣。若真是瘧疾, 他基本上就沒救了。他一點都不想死,他也不能死。 清醒的時間沒多久寧硯又再次沉沉的睡了過去。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耳邊是連續(xù)不斷的敲木魚聲與梵音。 寧硯睜開眼睛,伸手撥了一下床帷,就這么一下就覺得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似的。 一直守著的柴浪發(fā)現(xiàn)動靜后, 一向嚴肅的有些呆板的他也不由得激動道:“大人, 您終于醒了?!闭f著, 柴浪用鉤子將床帷掛了起來。 寧硯咽了兩口唾沫潤了一下干的發(fā)疼的嗓子, 嘶啞道:“給我倒杯水來?!?/br> 一杯水下肚,寧硯才覺得好受一點,微微喘了一口氣,虛弱的問道:“外面是怎么回事?” “是都指揮使大人覺得您大病是因為在刑場上被惡魂給纏住了,就找來了一批僧人,做大事驅(qū)魂的。他們今早開始誦經(jīng),大人您下午就醒了?!?/br> 寧硯扯起嘴角笑了笑。雖然惡魂什么的是無稽之談,但他這次的病還真有幾分是觀刑造成的。千里入蜀,他估計在路上病就開始積累了,然后被刑場一刺激,病就爆發(fā)了。 “我睡了多久了?” “今天已經(jīng)是第三天了。大夫說您是風邪入體,引起的風熱之癥。只要熱褪去了,很快就能恢復(fù)了。” 寧硯點了點頭?!白屚饷嫱A税桑闳∈畠摄y子給僧人們,然后代我送一送。” “是。”柴浪出去后,沒一會兒誦經(jīng)的聲音就停了下來。寧硯甩了甩頭,想將昏沉感給甩去,想起身奈何渾身都使不上力氣。 苦笑了一聲寧硯就靠著不動了。柴浪回來的時候帶回了一個大夫。大夫挎著藥箱先是行了一禮,在得到寧硯的準許后,才在床邊坐下。 大夫先是看了寧硯的眼睛和舌頭,再探了體溫,最后才是號脈。片刻后,號脈罷,大夫拱手道: “大人的病已經(jīng)沒有什么大礙了,之后就是調(diào)養(yǎng)的事了。所謂病去如抽絲,大人須得戒急,慢養(yǎng)為上。除了用藥外,大人還可以每天用薄荷葉替茶泡水,此于風熱之癥最為有益?!?/br> 寧硯平和道:“我都記下了,多謝大夫?!?/br> 大夫忙道:“大人折煞草民了。您是為救潼川百姓而來,能為您診病,是時珍莫大的榮幸?!?/br> 寧硯一怔,追問道:“時珍?你姓什么?” 大夫不明白寧硯為什么有此一問,帶著疑惑回答道:“草民姓李,名時珍。” 寧硯沒想到居然會有這樣的巧合,歷史都已經(jīng)完全不一樣了,居然還會有李時珍這位藥圣的出現(xiàn),就是不知道此李時珍是不是彼,又會不會有彼李時珍那樣的千秋功績。 “你有沒有寫過什么醫(yī)書?”寧硯問到。 李時珍搖了搖頭?!安菝裰皇且粋€一事無成的鄉(xiāng)野大夫罷了,何德何能能著書立說呢。” “醫(yī)術(shù)何來宮廷鄉(xiāng)野之別,都是治病救人之術(shù),為什么要分一個三六九等出來。醫(yī)書這東西,有能者皆可著之,你又何必如此妄自菲薄?!?/br> 寧硯想著,既然這個李時珍還沒有走上那位藥圣的路,他何不提點一下。如果真的能推動《本草綱目》的問世,他也算是間接的為后世謀福祉了。 這樣想著,寧硯的精神頭都起來了,接著道:“當今醫(yī)道多傳承自東漢張仲景的傷寒學(xué)派,對《傷寒雜病論》發(fā)展良多。但如《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一般,主要對藥物進行整理分類的醫(yī)書卻很少。 但《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只記載了三百六十五種藥物,現(xiàn)在藥用遠遠超過了這個數(shù)。太醫(yī)院也曾進行過《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的增訂,但最后因為太過繁瑣而無疾而終。 我曾經(jīng)聽過一句話,智者在民間。你可以試著寫一下,說不定真的能成功。若真能成書,那時若我還在朝廷,便幫你向太醫(yī)院引薦?!?/br> 李時珍沉默了良久,就在寧硯以為他不會答應(yīng)的時候,李時珍抿唇鄭重的點了一下頭。 auzw. “大人,草民愿意一試!” “惟愿今生能步遍大涼,效仿先輩神農(nóng),遍識百草!” 沒人知道,他曾看本草醫(yī)書之時,發(fā)現(xiàn)歷代注解者謬誤良多,那時他就有了辨疑訂誤,編修新書的想法。 但他知道沒人會支持他的,尤其是當初就不同意他從醫(yī)的父親。剛才聽了寧硯的這么一番話,仿佛在他心里放了一根定海神針似的,一直被他壓抑著的念頭瞬間就從萌芽長成了參天大樹。 多年后,當李時珍真的完成了《本草綱目》的編修時,還在里面寫了一篇自傳,在自傳里,“寧硯”二字隨著這本傳世名著一直流傳了下去。 五天后,寧硯雖然還沒有完全恢復(fù),但身體已經(jīng)能使上力氣了。能下床的第一天,他就讓柴浪扶著他出去走了走。 夏敬期間來探望過他兩次,與他說了說賑災(zāi)的現(xiàn)狀。成都府的糧商在知道潼川府的糧價后,果然一個個都運糧蜂擁而入。 大量的糧食涌入,不過幾天的時間,糧價便得到了遏制。再用不了多久,隨著后續(xù)糧商的到來,糧價就能恢復(fù)到平時的價格,甚至還能低上一些。 另外,潼川府境內(nèi)的早稻已經(jīng)開始陸陸續(xù)續(xù)的收獲,雖然已經(jīng)十去七八,但這卻是剛遭過災(zāi)的潼川百姓心中最大的慰藉了。 再加上朝廷的賑糧,已經(jīng)沒有再因饑餓死亡的人。同時,賑銀被全部用在了重建府衙、縣衙、官倉,蓬英縣也開始招募難民重修堤壩。 招募的銀兩除了戶部所撥的賑銀外,半數(shù)都來自潼川府的商人捐獻。有些人恨不得傾盡家財去換取科舉的名額,不用官府特意去要求,一個個出手的大方的不得了。 總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fā)展,寧硯提出來的賑災(zāi)之策被夏敬悉數(shù)采納,快快馬加鞭的通知各縣實施。 這天,喝了藥后,寧硯就讓柴浪找來了筆墨紙硯,而后他就披著衣服坐在桌邊,開始寫家書。 “秋歌:吾今一切安好,唯甚思汝等。賑災(zāi)事宜一切向好,相信歸程之日不遠矣……勿念,夫清墨筆。” 寫完后,寧硯仔細折好裝進信封,又用火漆封好,又提筆在信封上寫下幾字后遞給了柴浪。 “你待會兒找人送到上元府家中去。” 寫完信,寧硯梳洗了一番,換上了一身的官服便到前衙去見夏敬。 廳堂中,夏敬正和一眾官吏在商議事情,看到寧硯的身影,夏敬蹙眉道:“身體還沒好就待房間養(yǎng)著,萬一有了什么好歹,讓我怎么和閣老交代。” 其他官吏也都紛紛起身,躬身行禮,寧硯一一點頭回應(yīng)。 “咳咳~”寧硯的臉色雖然還有些蒼白,但比起前兩天已經(jīng)好上了太多,咳嗽了兩聲,寧硯輕笑道: “多謝大人體恤,不過下官已經(jīng)沒有大礙了,大夫說一直待在房間中反而不好,我也閑不住?!?/br> 夏敬看了他一眼,說到:“量力而行。” “下官省的。” “坐吧?!?/br> 寧硯在夏敬的下方坐下后,議事便繼續(xù),寧硯也不插話,就一直安靜的聽著。從他們的交談之中,寧硯了解到了潼川府的情況比他想的還要好上一些。 畢竟川蜀是大涼的第二大糧倉,有著天府之國的美譽,底蘊是不容忽視的。而且有被腰斬的兩個人的威懾在,幾乎沒有官吏敢陽奉陰違。那接下來要做的事就容易多了。 議事的最后,夏敬才將注意力放到寧硯的身上?!扒迥瑢⒛愕南敕ńo諸位說說?!?/br> 寧硯點了點頭,不緊不慢的說到:“救災(zāi)事宜已經(jīng)有走上了正道,繼續(xù)走下去就好。接下來就是恢復(fù)的問題。眼前首要的就是恢復(fù)商業(yè),讓潼川府重現(xiàn)繁華?!?/br> “而商業(yè)要快速復(fù)蘇,還需要一些刺激的東西。”寧硯說到這里停頓了一會兒,又咳嗽了幾聲后,才接著道: “端陽節(jié)才過去不久,因為大震潼川百姓沒能過好端陽節(jié),不如就由官府牽頭,補上一個端陽節(jié)。由官府提供彩頭,在大江上舉辦上兩場龍舟賽?!?/br> 其余人聽了都是一頭霧水,不是在說恢復(fù)經(jīng)濟的事情嗎,怎么突然就扯到賽龍舟了。 還沒等他們反應(yīng)過來,就聽夏敬道: “就按寧侍郎說的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