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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龍幻 完結(jié)+番外_分節(jié)閱讀_26

    到了第三天,方犁又把李財(cái)叫到房中議事,兩人正說著,忽然外頭報(bào)郭大郎來了。方犁聽了大怒,喊了句“日他娘還讓不讓人活了”,一骨碌從席上爬起來,立時便要豁出去,跟姓韓的拼個魚死網(wǎng)破。

    李財(cái)見勢不對,死命抱著方犁,把他往榻上拖,嘴里呶呶地勸道:“好三郎!爺爺!活祖宗!暫先忍下這口氣,看他怎么說!和氣生財(cái)!和氣生財(cái)要緊!”

    方犁被李財(cái)按到榻上時,磕了一下后腦勺,頭暈手快腳把他發(fā)帶抽了,弄做個披頭散發(fā)的模樣,剛在榻上躺穩(wěn),郭韓便進(jìn)了屋。

    郭韓見那領(lǐng)路的大伙計(jì)對自己暗暗地怒目相向,進(jìn)了房,又見榻上方犁白著一張臉,精神委頓,嘴角火泡結(jié)著痂,眼圈兒還帶著青,絕想不到他氣得沒睡好,只以為果真嚇病了,心中有些后悔,便絕口不提那晚之事,只問病情。

    方犁把和氣生財(cái)四個字在心中念了幾百遍,才咬牙開口,胡亂道:“也沒什么要緊。那夜回來,做了個夢。夢見阿娘責(zé)備我不該飲酒,我醒來后心中惶恐,第二日便不舒服起來?!?/br>
    時人信奉鬼神,這話聽著并不離譜,郭韓便順著他的話道:“倒也是,子女出門,做父母的肯定不放心。如今兄弟遠(yuǎn)行,堂上慈母當(dāng)然是日夜?fàn)繏炝?!?/br>
    方犁搖頭,想起母親,心下當(dāng)真痛了一痛,道:“我阿娘已是不在了。她去的時候,我曾立誓要為她守孝三年,戒葷戒酒,如今三年未滿。前兒那酒席,我本不該去的,只因初識郭兄,不好失了禮數(shù),只得去了。想是阿娘怪我言而無信了?!?/br>
    大夏朝以孝治國,為父母守喪本只三月即可,但也有那孝心重的,守個兩三年。甚至有沽名釣譽(yù)之輩,在父母墳頭建了草廬連守五年的也有。郭韓聽說他立志為母守孝三年,便回想起那日吃飯情形,依稀記得有一碗紅燒rou十分美味,方犁卻碰都不曾碰過。

    他平日頗敬重孝廉之人,此時便對方犁另眼相看,又見他低頭難過,模樣怪可憐的,自己也有些慚愧,說:“這是我的不是了。你為母守孝,這是極好的事?;仡^我請了人來作法事,好好告慰你娘親。兒女都是父母心頭rou,想來她老人家也不會太過訶責(zé)你。且放寬心好好養(yǎng)著,該請醫(yī)的也要請,差什么東西,只管叫人到我那里去拿?!?/br>
    又殷勤囑咐了半天,才帶人走了。方犁松一口氣,暗道慚愧,竟連去世的阿娘都勞動了,便對外頭守著的墩兒道:“跟廚房里說,從今天起,我茹素三月?!?/br>
    他平日本就不愛葷腥,茹素毫不為難。李財(cái)聽了,卻嘆口氣,爬到榻邊,道:“這次是糊弄過去了,下回可如何是好?”

    方犁靠在軟枕上,拿手指纏繞著一縷頭發(fā),想了半晌,忽然道:“剛才我聽他說話,想必這人還是個有孝心的,你不妨去打聽打聽,他父母可還在堂,家住哪里,有甚喜好。”

    李財(cái)心思活絡(luò),一聽便明白,這是要從郭韓父母處著手了,忙轉(zhuǎn)身去找人打聽去了。晚上喜孜孜地來回話,原來郭韓父親小時候便因病沒了,他由母親撫養(yǎng)長大,對母親極為孝順。因那王老板親眼瞧著郭韓待方犁甚是親近,所以這回連郭母住處也告訴他們了,卻住在另一坊中,并不是上次那去處。

    方犁想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讓墩兒和李財(cái)照他吩咐去買樣禮物,兩人滿城里尋了一遍,挑了只會說話的八哥回來。晚上方犁又讓墩兒在帶來的藥草中尋出來一支上好人參,翌日清早,把這兩樣禮物都讓賀言春拿著,李財(cái)和墩兒跟在后頭,一行人往郭母那里去了。

    守門的老奴來開門時,李財(cái)塞了些錢,只謊稱是和郭韓相交極好的朋友,特來拜訪老太太。等進(jìn)了屋,把兩樣禮物呈上去,郭母看了人參,神情淡淡的,倒對那八哥十分喜愛。方犁又在旁邊湊趣,兩人逗著那鳥兒說話吃瓜籽,玩了一上午。

    郭母見方家三郎人乖嘴甜,模樣又好,心里很喜歡,便要留人吃飯。一頓飯后,郭母聽說方犁小小年紀(jì)便帶商隊(duì)出門,越覺得他是個有志向的能干孩子,雙方投緣,又認(rèn)方犁做了義子。李財(cái)在外頭得了這消息,喜得眉開眼笑,前兩天的愁悶都作煙云散了。

    郭母既喜歡方犁,下午便不放他家去。方犁見老人家慈愛,也有些孺慕不舍,兩人吃著茶接茬聊天。方犁便將進(jìn)京路上遇到的奇事異事一一道來,他口齒本就極好,講起來繪聲繪色,郭母雖是個有見識的婦人,畢竟常年囿于深宅,聽得十分出神,連旁邊伺候的丫頭婆子們也都聽住了。

    兩人說了半日,郭母又問方犁家中親人,聽說方犁父母早逝,頗為心疼,流著淚道:“我兒怎么恁般命苦!你大哥也是父親早早地沒了,可好歹還有我這娘親,總有個貼心貼意的人。難怪你小小年紀(jì)便在外面奔波cao勞,若父母還在,豈不心疼得緊!”

    正說著,外頭人報(bào)大郎回來了。過了片刻,郭韓進(jìn)屋給母親請安,見方犁隨侍在側(cè),詫異不止。郭母便把認(rèn)了干兒子的事告訴郭韓,郭韓聽了,半笑不笑瞟著方犁道:“阿娘這宅子里的奴仆須得好好整治整治了,怎么什么人都往里放。”

    方犁便搖著郭母的手告狀,笑道:“干娘,前兒我沖撞了阿兄,他如今還生著我氣呢?!?/br>
    郭母忙為他主持公道,說:“大郎,怎說這種話!我看犁兒性子淳良,不是那不知理的孩子。你們兩個,以前有什么不快,只管說開了便罷,如今我既認(rèn)下這孩子,不許你欺負(fù)他?!?/br>
    郭韓只得答應(yīng)了,看母親正在興頭上,不忍拂了她意,到了這地步,只得收了那點(diǎn)旖旎心思,不甘不愿地認(rèn)方犁做了義弟,心中卻暗暗謀劃,要生個法子為難為難方三兒。

    誰知過了兩天,郭母不知從何處曉得了大郎外宅里那些風(fēng)流韻事。郭韓喜好斷袖分桃之事,她素日也知道兩分,只是不曾鬧到眼面前來,也就忍著了。如今既然知道了,便想整飭整飭。有一天,覷著郭韓出了門,親去外宅查抄了一番,沒想到外宅里養(yǎng)著好些個男狐貍精,郭母這回真動了怒,認(rèn)為大郎被這些男狐貍精絆住了腿,這才遲遲不娶親。于是把小安等清俊小廝都尋個由頭攆出去,又托了七八個牙婆,要與大郎說一房媳婦,好好管著他。

    郭家雖財(cái)大勢大,但人都曉得大郎不是個好相與的,那好人家兒女誰愿意嫁與他?滿城里牙婆忙乎了一兩日,最后只驚動了一位女英雄。這女子是本城一戶王員外家長女,生得倒也齊整,只一樁事不好,她自小習(xí)武,膽大妄為,是以到二十三歲還不曾嫁出去。聽說城里有名的郭大郎要娶親,便也請了牙婆前來說和。

    郭母深知妻賢夫禍少的道理,并不信那些流言蜚語,只命人打聽了一番,得知這姑娘雖頗有些悍妒之名,卻對父母兄弟極為孝敬友愛,她老人家也是個有決斷的,便作了主,要給大郎定下這門親事。

    郭韓聽了大驚,只是他雖滿腹手段,卻無法對老娘施展,只得暗中威嚇王家人,好叫人不要應(yīng)下親事。誰知那王家小娘也是位強(qiáng)人,一語不合,便跟來人爭吵相打,曉得是郭韓做下手腳,便時常帶人來糾纏。郭大郎一方豪俠,總不好跟個女子動手,可憐他內(nèi)院失火,自顧無暇,哪里還騰得出手去找方犁麻煩?

    后來想著,到底心頭惱怒,便使出雷霆手段,把母親宅里的奴仆好好整治了一番,那收錢的老奴被跺了左腳罰去馬廄,不經(jīng)他允許,郭母處連個蒼蠅都不教飛進(jìn)去。

    作者有話要說:郭韓:方三兒你給我等著!

    方犁(磕瓜子看好戲):我等著,你倒是騰出手過來啊……

    第二十一章邊關(guān)遠(yuǎn)

    郭韓這邊不來打擾,方犁便帶著人去買辦漆貨。這回他搖身一變,成了郭大郎義弟,再去漆坊,各坊主對他愈加恭敬,不上十日,在常平換貨的事情便辦妥了。連那些從京里帶來的絹花珠飾等物,店鋪老板看郭韓面上,出的價錢也十分公道。

    等諸事忙完,李財(cái)看好了上路的日子,方犁便提前去郭母處辭行。他起初去見郭母,只為解決郭韓這個麻煩,誰知后來又去了幾回,一老一小相處得十分投緣,郭母也真心疼他,送了許多衣裳鞋子。是以到要走之時,雙方都十分不舍。

    出發(fā)那天,郭母命大郎去送干兒,郭韓只得去了。一早便備辦了素齋叫人挑去客棧,又騎著馬送了方犁一程。路上覷著左近無人,郭韓便道:“方三兒好狠的心!就把哥哥這么拋下了?”

    方犁想到自己擺布他一道,也算報(bào)了當(dāng)日羞辱之仇,心情頗為暢快,便笑道:“阿兄說笑了。方犁這次在常平,多得干娘和阿兄照顧,十分感激。我也無以為報(bào),只好時常燒兩柱香,望干娘日日康健,阿兄早日娶了阿嫂,兩位琴瑟和鳴。若在長安立住了腳,也盼著干娘和阿兄賞臉去住幾日?!?/br>
    郭韓聽見“阿嫂”,便十分頭疼,待要挖苦他兩句,卻看到賀言春打馬過來了,離著幾步距離,拿眼冷森森地掃他。郭韓便止住話頭,道:“阿娘體弱,長安路遠(yuǎn),只怕去不得。你若有良心,得了空便常來看看她罷,別讓老人家白疼了你一場!”

    方犁道:“這個何消說,自然是一有機(jī)會便來的。你回去跟干娘說,那后園里桂花開了,先摘下來曬著,等我回來教他們釀桂花酒。比上回的荷花酒味道好些。只是這一去,總要好幾個月才能路過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