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突然消失，大家卻都沒什么太大的反應，只互相用遞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是小蔣總那位女朋友來了吧？

    ——不然還能有誰哦嘖嘖，這事兒不是一回兩回了。

    ——董事長本來對他寄予厚望呢，沒想到這么兒女情長，女朋友一來，立即放下工作，也不分場合，我看這點不如大蔣總。

    ——我怎么覺得是她女朋友不太懂事，如果不立即見到他，馬上會鬧起來，誰受得了哦。

    ——小蔣總是放在董事長身邊長大的，感情肯定更深厚，咱們還是別瞎站隊。當然，要是小蔣總太出格，那就另當別論了。

    會議室里的眉眼官司還沒打完，樓下便已經鬧了起來，二樓人資部、財務部離得最近，紛紛探出腦袋觀看，有他們這伙消息最靈通的部門通風報信，偷偷聽八卦的人瞬間變多了。

    樓下依舊上演“你是不是愛我了為什么不來找我”、“我并不圖謀你的錢，不要拿錢來侮辱我的靈魂”、“我是獨立女性想依靠我自己，所以有沒有合適的資源給我介紹一點”之類的陳詞濫調。

    若非說有什么不同，那就是這次的女主角有點認不出來了。

    這種“戀愛腦”的橋段，放在從前的羅照暖身上，還能品出一些瓊瑤式的纏.綿美.感，可現在，樓下那個滿臉痘的肥婆是誰？

    羅照暖是被mama.逼著出來主動找蔣一同的，見自家男友居然能忍住一個月不出來找自己，她也有點慌了，于是決定主動一次。

    可沒想到，這位聲稱“喜歡她的靈魂”，因為“小時候的救命之恩不敢忘”的男朋友，其實也沒有自己宣稱得那樣注重內在。

    對方甫一見到自己，就一副見了鬼、被嚇到的表情，而后的表現也不如從前熱情，甚至堪稱敷衍，最后也沒像從前一樣，親自開車送她回家，而是很不耐煩地把她趕了出去。

    羅照暖覺得心都碎了，事業(yè)滑鐵盧，愛情也遭遇重創(chuàng)，真正體會了一把什么叫做萬念俱灰。

    而蔣一同也受了刺激，他沒心情再和大哥的心腹姜總助抬杠，腦子里都羅照暖忽然發(fā)福的臉和那天兜頭蓋臉打了自己一頓的程母。

    他忽然想起一個人。

    在星光大廈vip休息室，自己帶著記者去找程懂懂麻煩的事情，還歷歷在目，那場分手過去這么久了，他還記得在程懂懂出現前，仍給自己發(fā)了一條“蔣一同，我愛你，別離開我”的短信。

    這么久以來，無論她表面表現得多淡定，他仍舊相信，她還是愛著自己的。而他當初的所作所為對一個女孩子來講，的確有點過分了。

    他想去找到她，同她訴一訴衷腸，說不定，就能認清自己的感情。

    *

    窗明幾凈的公寓里，程懂懂迎來了繁忙的一天。

    先是辛勤碼字，再放出今天的更新，而后便看到某知名寫作論壇里，一條不起眼的帖子，讓她有些緊張：有人用過獨創(chuàng)思維寫作軟件嗎？樓主覺得這個軟件有安全隱患。

    下面回復都問是不是丟稿？樓主卻沒再回復了。

    那個“獨創(chuàng)思維”正是程懂懂最近的新寵，她忙把所有的存稿備份一遍，想看看樓主有沒有后續(xù)，卻被經紀人龔軒的電話打斷。

    原來，“形象大使”的海報硬照拍攝日期已經定下，需要去試妝。掛掉電話后，程懂懂便接到了梁寒兮的微信。

    梁寒兮：【后天去拍照，有點緊張?！?/br>
    程懂懂：【不用緊張，攝影師讓你怎么擺，你就怎么擺，實在不行就走冷酷風，面無表情的那種，很簡單的。我拍過好過封面雜志了，有經驗，jiejie帶你！[驕傲的叉會兒腰.jpg]】

    那頭過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地回復：【我比你大?！?/br>
    【大整整一歲?！?/br>
    程懂懂仿佛看到手機那頭的梁寒兮倔強又認真的小表情，忍不住笑出聲，回復：【好的，小哥哥。】

    這回連國際慣例的“正在輸入”都沒了，程懂懂沒等到回復，便繼續(xù)忙手頭上的事。

    過了好久好久，手機那頭的梁寒兮才面紅耳赤地回了一個“嗯”。

    及至午飯時分，蔣念丞帶著今日份午餐，掐著點趕到——他公司事務繁忙，每周還至少要在程懂懂家書房“蹭睡”兩次，可這次隔了整整一周才來，且一來就帶了大餐，還一臉的“我有事情要說”，神神秘秘的，輕易勾起了程懂懂的好奇心。

    *

    蔣一同驅車抵達程懂懂的公寓樓下，居然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這房子是程懂懂父親在她十八歲生日時，送給她的生日禮物，那驕矜的大小姐，還曾經口出過“以后在這里結婚，就住在我房子里”的狂言。

    仿佛昨天的事情，又仿佛過了很久，久到過了一輩子一樣，久到他都不大敢認現在的程懂懂。

    自從分手后，她變得自信、驕傲、從容，甚至更漂亮了，身材也更好——他懷疑她一定培養(yǎng)出了堅持健身的新愛好——無論走到哪里都是焦點，都叫人眼前一亮，再看不到別人。

    可即便變了這么多，蔣一同仍舊相信，她依舊愛著自己，她所有的那些惺惺作態(tài)的不屑一顧，不過是想吸引他的注意力。

    現在她做到了。

    蔣一同在開門的前一刻，理了理西裝外套，自信而興奮，他在那一刻確信，看清了自己的內心：他愿意給她一個機會。

    程懂懂也一定等這一天，等了很久了吧，等她熱淚盈眶地撲進他懷里時，他也愿意回以擁抱。

    聽到來開門的腳步聲，蔣一同輕輕勾起唇，調動起周身的荷爾蒙，唇角勾出最令.女.人瘋狂的弧度，然而，那表情還沒到位，就整個僵住了。

    大門洞.開，門里站著的不是嬌俏的程懂懂，而是自家大哥。

    蔣念丞的眉毛都擰在一起，仿佛在看一只蒼蠅：“你來干什么？”

    第28章 兮兮的技能超多

    蔣一同話都說不清楚了：“你、你怎么、在——”

    他結巴半天, 才終于把舌頭捋直了：“大哥, 你為什么在懂懂家？”

    蔣念丞卻涼涼道：“是我在問你?！?/br>
    蔣一同在大哥的死亡凝視里，居然鎮(zhèn)定下來：“我來看看懂懂?！?/br>
    蔣念丞“哦”一聲，“那不巧, 她沒時間, 你回去吧?！?/br>
    蔣一同：“……”

    蔣一同忽然上前：“大哥, 她曾經是我女朋友，你這樣做不合適吧？”

    “我怎么了？”蔣念丞忽而勾起唇, 笑容冰冷又挑釁。

    蔣一同咬牙切齒：“……你和懂懂、你在她家做什么？”

    “如你所見。”

    蔣一同的臉色登時像打翻了的調色盤, 便聽蔣念丞好整以暇地繼續(xù)說：“你也說了是‘曾經’, 她現在是自由身, 喜歡她的人不計其數，知道她粉絲數有多少嗎？你該不會以為她這么優(yōu)秀的女孩子，會一直在原地等著你吧？”

    “她、她當然會！這是我和懂懂之間的事, 你是我大哥，不要介入我們……”

    “你長腦袋是為了顯高嗎？”蔣念丞抱臂, “是什么給了你勇氣, 覺得你和懂懂還能稱為‘我們’？蔣家的基因是在你這兒突變了嗎，組成腦仁的蛋白質都變成臉皮了？”

    蔣一同被自家大哥連珠炮似的奚落懟得啞口無言, 就聽蔣念丞繼續(xù)道：“現在是上班時間，你為什么出現在這里？我沒記錯的話, 泰達地產的股東會, 就是今天下午召開?！?/br>
    蔣一同：“你不也是——”

    同樣翹班的蔣念丞理直氣壯：“你接管泰達地產已經有兩三年了吧？這幾年業(yè)績平平, 毫無建樹！如果你做不好這個ceo, 就讓位給有能力的人，蔣家是有些家底，但也禁不起你這樣酒囊飯袋敗壞！”

    蔣一同氣得嗓門都高了：“我沒有！我只是——”

    這番動靜終于引起了書房內邊放音樂邊查資料的程懂懂的注意。

    “誰?。吭趺催@么吵？”程懂懂尋聲而來，蔣一同呼出一口氣，整了整自己的衣領和發(fā)型，立正站好，似乎要在形象上壓倒自家大哥，就見蔣念丞好整以暇地退后一步，而后“咣”一聲關上了大門。

    動作行云流水，一氣呵成。

    蔣一同：“……”cao！

    程懂懂剛剛穿著拖鞋噠噠噠跑過來，見門已經關上了，疑惑地問：“誰?。俊?/br>
    蔣念丞淡定道：“收水費的。”

    “喔?！?/br>
    蔣一同奮力砸門，程懂懂狐疑地看了蔣念丞一眼，去開門時，大蔣總下意識伸手去攔，卻被程懂懂不算凌厲的眼神逼回了手。

    可打開門，對上的卻是蔣一同的臉。

    程懂懂：“……”

    蔣一同面上一喜：“懂懂，我就知道——”

    “砰！”

    程懂懂重新把門關上，喃喃：“還真是收水費的?！?/br>
    蔣念丞剛升起的一點緊張，也煙消云散，都化作唇角上揚的弧度，含笑看著她，程懂懂被他看得有點發(fā)毛，咕噥：“笑什么哦，你不是有事要跟我說？”

    兩人無視了門外蔣一同的掙扎，反鎖上門，往放音樂的書房而去。

    聽到“咔噠”一聲反鎖聲的蔣一同：“……”說好的舊情難忘呢？這和他想得一點都不一樣?。?/br>
    *

    蔣念丞從隨身攜帶的菲拉格慕公文包里，掏出一沓紙質文件，遞到程懂懂面前，“都是你的功勞。”

    程懂懂翻了翻，大都是各色晦澀的專業(yè)名詞，以及大.片的數據，唯一能看懂的，便是“騰飛地產”四個字，稍一思索，她便明白了：“你調查出騰飛地產的問題了？”

    眼前姑娘桃花眼瞪得大大的，表情似驚似喜，是六年前從未見過的靈動神采，蔣念丞點點頭：“是啊?！?/br>
    程懂懂長舒一口氣：“太好了，這樣你就不會跟這些人合作了吧，他們就是一群騙子，離得越遠越好啊。”

    剛感慨完，卻聽身后傳來幽幽的問話：“你是怎么知道的？”

    程懂懂：“……”又來了。

    不過她這次已經有了準備，開口便道：“你是不是從來不逛論壇，不看新聞，我看過他們的新聞，所以有印象，提醒你去查查他們，我也不確定的，但小心駛得萬年船嘛。”

    你也別問是從哪兒看的新聞，問就是記不住了，死不認賬還能把我怎么樣略略略。

    然而，蔣念丞根本沒接這茬兒，卻問了個直擊靈魂的問題：“你到底是誰？”

    程懂懂：“什么？”

    蔣念丞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重復：“你到底是誰？”

    其實事情已經很明顯了，只是他一直沒有刻意去想，他們再見之后，程懂懂張口便道“是你運氣不好，碰上我這樣的渣女，世界還是很美好的，你不要失去希望”，這種話，怎么想都不會是他那位狠心拋棄自己的、嫌貧愛富的前女友說得出口的。

    而后，越是相處，越能發(fā)現端倪，她的小動作，她的性格，她突然爆發(fā)出的寫作才能，每次回家都要推三阻四，在電話里都要提一提自己最近的改變，是盡量減少和父母的相處時間，同時要他們潛移默化地接受自己嗎？

    好在這種心思，她并沒有用在自己身上，對自己幾乎是沒有防備的。

    蔣念丞輕輕嘆口氣，也分不清這種不設防是好事還是壞事，畢竟不防備，也代表著不重視。

    “是我不就是程懂懂，你不認識我了嗎？”程懂懂干脆梗著脖子不認。她也猜到蔣念丞的懷疑，登時有些頭大。

    面對陸星余，她是瘋狂暗示，可面對蔣念丞這種等級大魔王的探究，她便有些慫了。

    然而，蔣念丞見她擺明了耍賴不認賬，也不強求，倒像是從她的慌張里得到想要的答案了似的，最終說了句意味不明的話：“挺好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