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頻里的羅照暖每多說一句，程母的臉色就黑上一分，等全部播完，程母忽然霍然起身，把程懂懂都嚇了一跳。

    “媽，你干什么去？”

    程母喘著粗氣：“算賬去！我、我得問清楚——”

    第27章 面對面的修羅場

    程母想不明白, 自己這么多年真心實意地對待她們, 竟然喂出一對白眼狼來，她又是生氣，又是不解, 拒絕了丈夫和女兒的陪伴, 執(zhí)意一個人往錢向華家里去。

    錢向華家里正展開不知第幾輪母女大戰(zhàn), 吵得連敲門聲都沒聽到。

    程母等在門口，正不知繼續(xù)砸門, 還是等一等時, 對門鄰居家的小孩剛好路過, 那是位十三四歲的小姑娘, 見程母站在自家和對門之間，大約是誤會了，“阿姨, 您找誰??？”

    程母忙道：“我找201?！?/br>
    小姑娘“哦”了一聲，咕噥道：“她家天天吵架, 吵死了?！?/br>
    程母不知怎的, 靈機一動，多問了一句：“你們也能聽到她們吵什么？”

    小姑娘嘴皮子倒挺利索, 倒豆子似的說：“隔壁阿姨說自家要出大明星，但大明星被隔壁jiejie的meimei給頂替了, 阿姨就發(fā)火了。那阿姨挺過分的, 經(jīng)常打jiejie, 只要jiejie考得沒有她meimei好, 就要打。好像很討厭隔壁jiejie的meimei?！?/br>
    程母驚訝道：“真的？”

    “當然了，我媽跟我說的?！毙」媚锷倌昀铣傻貒@口氣，“這就是嫉妒，見不得別人比自家好，那個‘meimei’家還幫過她們不少呢，我媽說了，這就叫‘升米恩斗米仇’?！?/br>
    “又跟人家胡說八道什么呢！”202的門忽然開了，一位四十上下的中年女人一臉尷尬地沖程母笑笑，“錢姐，來串門??？我說我家孩子怎么半天不回家，不好意思啊，別聽她胡說八道?！?/br>
    小姑娘倔強道：“我沒有！明明是你跟我說的！”

    話音未落，就被中年女人拉近了門。

    留在門口的程母卻沉默了，連一個孩子都懂得“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她自己反倒糊涂了。

    這么多年，她一直幫扶著二妹一家，連二妹的鄰居都知道她在做冤大頭，自己卻仍舊做得無怨無悔。

    這種掏心掏肺，卻被人在背后罵傻x的事，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遇上了，還一做就是這么多年。

    一門之隔的201，仍時不時傳出“你怎么就比不過程懂懂”、“你大姨一家這么做遲早遭報應”的只言片語。

    程母忽覺最后一絲僥幸也湮滅了，她是決計聽不到“合理的解釋”了，何必再騙自己呢？

    那一腔怒火化作一股堵在胸口的悶氣，透支了程母所有的力氣，她覺得累了，不想再進去問清楚，不想面對那個已經(jīng)有了定數(shù)的答案。

    可就在她轉身打算走的時候，201的門忽然開了。

    錢向華看到程母也是一愣，旋即意識到自己剛剛和女兒吵架時說出的話，不知被她聽去了多少，心頓時就有點慌。

    可緊接著，她又定了定神，先發(fā)制人：“姐夫那么對待我們，你都不攔著！我們孤兒寡母的，誰都欺負，以后也不登你家的門了！”

    若換作從前，不管是誰的錯，程母一定會立即服軟，轉而去安慰meimei，然而，這一次，她只是定定看著錢向華，半晌沒說話。

    錢向華有點心虛，馬上轉了話鋒：“其實我在氣頭上，說得都是氣話，姐你別當真，暖暖可是你看著長大的，是你親外甥女，你不能不管她啊?！?/br>
    “是么。”程母早沒了剛來時的怒氣沖沖，可這樣的平靜，卻讓錢向華害怕，程母輕聲道，“我把暖暖當親外甥女，那你呢，你把懂懂當什么?！?/br>
    錢向華：“我當然也疼懂懂……”

    程母搖頭：“暖暖的生日禮物我每年都沒忘記過，可你從來沒給懂懂買過什么……算了不提這些陳芝麻爛谷子，我一直覺得你年紀輕輕沒了丈夫，獨自一人拉扯孩子，所以心疼你，我是心疼你，但我忘了心疼我自己的親閨女。”

    “她爸說得對，孩子自己一個人在外不容易，我不能幫她，也不該拖她后腿，以后你別再提讓懂懂幫暖暖的事，也……”程母頓了頓，長嘆口氣，“以后少來往吧。”

    身后的錢向華先是挽留，再是希望破滅后，歇斯底里的謾罵，聽在程母耳朵里，卻都沒什么兩樣，她覺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大半輩子都活錯了，這種挫敗感令她迷茫又難受。

    正在渾渾噩噩走出小區(qū)的時候，卻遇到了個熟人，程母眼睛一亮，頓時振作起來，“小崽子！”

    蔣一同剛把車停好，就見一位中年婦女向著自己沖過來，看著有點眼熟，但還沒等他看清楚，那婦女就掄起包包沖自己一頓猛砸：“小崽子，你欺負我女兒，還有臉去我家！”

    程母好像終于找到了情緒的宣泄口：“我這個當媽的不合格，當時就應該打你！我是被豬油蒙了心，才把你迎進門‘走親戚’！讓她受了多少委屈！”

    那女人明明在打人，卻把自己給打哭了，蔣一同很想一把把這瘋女人一把推開，可聽著話頭又覺得不對勁兒，沒敢輕舉妄動，結果就是，自己精心打理的發(fā)型全亂了。

    那婦女打完人，邊哭邊跑了，蔣一同還要頂著這一頭亂七八糟的頭發(fā)，承受周圍打探的目光。

    蔣一同：“……”我他媽招誰惹誰了！

    蔣一同原本是想找羅照暖的，他自從和羅照暖確定關系之后，情侶生活過得并不和睦，基本上兩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時不時還要分個手。

    但兩人都有點“戀愛腦”——尤其是蔣一同——分手再復合也是習以為常，并且頗有點自以為是情圣的迷之錯覺，時常自我感動。

    因為上一次大吵，再加上羅照暖決賽被除名，心情不好，他已經(jīng)快一個月沒跟羅照暖見過面了，這次是想主動服軟，卻沒想到，人剛進小區(qū)，就被兜頭蓋臉一頓打，而打人的還疑似前女友的親媽，他不敢還手。

    蔣一同揉揉亂七八糟的頭發(fā)，忽然就不想去見羅照暖了。

    *

    送走程母之后，錢向華把怒火繼續(xù)發(fā)泄在女兒身上：“什么叫我丟人現(xiàn)眼？我都是為了誰？現(xiàn)在你大姨不肯幫你了，你那個男朋友呢？他怎么一個月都不見人影？你去求求他啊，他不是蔣家的二少爺嗎，有錢又有人脈?！?/br>
    “媽！他不喜歡太物質的女人，我不能太主動，他總會來找我的?！?/br>
    “我看啊，你再不主動，人家都把你忘了，那么好的條件，你再給弄丟了，我絕繞不了你！要是他再不來，你就主動找他！把身段放低又怎么了？拿到手里的才實在！”

    *

    與二姨家的一地雞毛不同，程懂懂最近的日子過得特別平靜且安逸。

    最近只有一個通告，就是和梁寒兮一起拍宣傳海報，宋醫(yī)生聽說這件事后，在微信里發(fā)了長長一段贊許，說這是讓梁寒兮接觸人群的一大里程碑，而她居功至偉，把程懂懂夸得都不好意思了。

    而現(xiàn)在的日常，便是碼字、發(fā)表，乖巧等粉絲和讀者夸獎，簡直美滋滋，那篇連載的故事還沒寫完，就已經(jīng)有制片方聯(lián)系她賣版權的事宜了，雖然八字還沒一撇，但無疑令人心情愉快。

    除此之外，程懂懂發(fā)現(xiàn)了一款設計得格外簡潔的新碼字軟件，叫做“獨創(chuàng)思維寫作”，很合她的胃口，干脆一股腦在碼字軟件里碼存稿，看著越來越厚的存稿，程懂懂心情舒暢極了。

    唯一的插曲，大約就是找各種理由來家里蹭睡的蔣念丞。

    蔣念丞這位在外殺伐決斷的面癱大總裁，居然能在私底下把面皮一股腦地扔進抽水馬桶，在第一次賣慘，得到在程懂懂家書房沙發(fā)午睡的機會后，就變本加厲，裝可憐裝得人神共憤。

    不是“我的醫(yī)生說我因為睡眠不足心率衰竭”，就是“最近因為缺覺頭疼簽錯了一個大生意，這不是我一個人的事，關系到分公司幾千號員工的身家性命”……

    說得這么嚴重，簡直不答應他就是間接害得幾千號人流離失所，程懂懂雖然知道他在扯淡，但說多了，到底也信了三分，更何況，蔣念丞規(guī)矩得不得了，說睡書房就睡書房，完全不越雷池一步，乖得讓人生不起防備。

    這一天，蔣念丞照例帶著午飯出現(xiàn)：從某知名高端牛排店打包的牛排。

    這家牛排的外送夸張到附送餐盤和銀質餐具，松茸厚切菲力，奶油蘑菇湯，牛油果沙拉，提拉米蘇甜品……應有盡有。

    程懂懂雖然已經(jīng)習慣了蔣念丞的投喂，卻也表示“太破費了”。

    蔣念丞卻仍舊拿出那套一成不變的說辭：“你帶給我的安眠，是千金不換的，這點東西算什么，難道比我的健康還貴重嗎？”

    程懂懂表示無法反駁。

    “說起來，”程懂懂滿足擦擦嘴，“你為什么只在我這里能睡著？會不會是喜歡打字的聲音？”

    她用的是紅軸機械鍵盤，打起字來噼里啪啦，聲音不大不小剛剛好，段落感極強，說不定是蔣念丞很適應這樣的白噪音，所以才能安睡。

    “不然我送你一個同款機械鍵盤，你雇個人，去你家里打字，就在你臥室里，免得在我的懶人沙發(fā)上委屈。”

    蔣念丞幾不可查地輕嘆一聲，才一本正經(jīng)地胡說八道：“不是這個原因，我找人試過，別人打字是不行的。”

    程懂懂疑惑地喃喃：“難道是因為我的書房布局讓你覺得舒適？”

    蔣念丞無奈地看著她，心道：是你讓我覺得舒適啊。

    手機鈴聲忽然響起，這話題被迫中止，蔣念丞接聽電話，電話那頭聲音嘈雜，像是在工地，以至于對方扯著嗓子，連程懂懂都聽得一清二楚。

    作為一個編劇，總有點想了解各行各業(yè)、無時無刻不從生活里尋找素材的職業(yè)病，并不是為了探聽別人的**，程懂懂下意識去聽通話內容，沒想到還真聽到個大新聞。

    程懂懂表情漸漸凝重起來。

    “蔣總，你在和騰飛地產打電話？”

    蔣念丞對她聽自己電話的行為完全不反感，相反地，他第n次糾正她：“叫我念丞?！?/br>
    程懂懂：“……念丞，你在和騰飛地產打電話？”

    蔣念丞沒想到她這次這么乖，居然立即改口，心情頗佳地說：“對，你也知道騰飛地產？”

    這家公司最近勢頭很猛，一口氣做了幾個漂亮的樓盤，可以說是聲名大噪，不過，突然冒出來的資本，不知根不知底，還是叫他有些顧忌，因而遲遲沒有達成合作，對方大約是急了，最近一直打電話約他。

    正想著生意上的事，程懂懂卻忽然道：“別跟他們合作！”

    蔣念丞微訝：“什么？”

    小說里，這家騰飛地產出現(xiàn)在很重要的情節(jié)里，因而程懂懂記憶深刻，按著小說里的故事線，騰飛地產出現(xiàn)的時候，蔣一同正和蔣念丞爭奪泰達的控股權，兄弟間的爭斗處于白熱化階段，騰飛地產就是蔣念丞后來走下坡路的□□。

    那是家表面光鮮，背地里一團亂賬的公司，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直到后來騰飛控股的幾塊樓盤全線崩盤之前，都沒露出什么端倪。

    蔣念丞在這里栽了個大跟頭，因為一意孤行，才導致后來的劍走偏鋒師徒挽回，卻盡失人心，最終一敗涂地。

    沒想到小說里的世界線已經(jīng)改變了，如今蔣一同和蔣念丞似乎也沒出現(xiàn)什么不可調和的矛盾，騰飛地產卻依舊能找上蔣念丞。

    吃了蔣念丞這么多頓愛心午餐，程懂懂自認無法眼睜睜看著他陷入麻煩，脫口而出：“這家公司有問題，你千萬別跟他們合作！”

    蔣念丞：“你怎么知道？”

    這直接把程懂懂問住了，她總不能說“大兄弟我看過原著，你相信我”，于是，程懂懂糾結半晌，最終只憋出一句話來：“我不會騙你的，你最好去——”

    蔣念丞卻打斷她：“好，我相信你?！?/br>
    程懂懂繼續(xù)勸：“去調查一下，沒有壞處——嗯？你說什么？？？”這么容易就被說服了？

    蔣念丞只看著她，深邃鋒利的眼眸竟?jié)M是柔軟，一字一頓道：“你說的，我都信?！?/br>
    程懂懂：臥.槽！

    她是被飯票君撩了嗎？

    可還沒等她仔細想，蔣念丞已經(jīng)播通了電話：“立即停止和騰飛地產的一切合作事宜，調查這家公司近一年的財務狀況、生意往來，還有北城那塊地皮的土地使用、無形資產、開發(fā)許可……全部核實一遍?！?/br>
    *

    泰達地產大會議室內，中層領導們噤若寒蟬，蔣一同將一沓文件重重扔在會議桌上，“如果沒記錯，泰達地產我是有職位的吧？這么大的項目，整個停掉，不用跟我知會一聲？”

    “小蔣總，雖然您是ceo，可這個項目是大蔣總負責的，而且是泰達投資出面洽談，程序上沒有問題。”一片沉默中，會議桌末端，來參會的泰達投資的總助姜思陽不卑不亢地發(fā)了聲。

    這位姜總助是蔣念丞的心腹，如今公然和小蔣總開杠，其余下屬都緘口不言。

    大家都知道，大蔣總和小蔣總同父異母，現(xiàn)在都到了能獨當一面的年紀，兩位太子爺，一個精明強干、商業(yè)奇才，一個是董事長疼愛的幼子，他們之間的爭斗，摻和進去，一不小心就是惹禍上身。

    “哦，這么說，百億以上的合同，我大哥可以全權做主，是這個意思嗎？”

    嘖嘖，果然！

    氣氛一觸即發(fā)，門外卻傳來一陣sao.動，小蔣總的私人助理慌慌張張跑進來，不知跟蔣一同耳語了些什么，他便立即停止了和姜總助的撕逼，匆匆離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