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jié)
周mama立刻皺眉:“沒見夫人忙著呢么,什么事都來傳?過去說一聲,不見,請她這幾天都別來!” 方氏卻抬了抬手:“算了,讓她進來吧?!?/br> 周mama:“她必是過來為貼身丫鬟求情的,還是別見了,沒的讓夫人煩心?!?/br> 方氏眸底暗芒微閃:“見一見也好,見完她就死了心,也長了心了?!?/br> 周mama沉默片刻,福了身:“是?!?/br> 很快,邵錦淑被下人引了過來,進門就跪了下去。 “姨母對不起,我給您闖禍了!”她身子伏的極低,聲音也帶著啜泣,“我知道這話不應該說,您接我過來,一片心意難得,我該好生報答的……我在這里只有姨母一個親人,萬事只能靠著您,我著實不知道怎么辦,姨母您救救我吧!” 方氏細長手指端著茶盞,低頭緩緩啜飲,很久都沒說話。 廳堂內(nèi)十分明亮,燦爛陽光順著窗槅灑進來,鋪了一地,風和日暖,蟬鳴聲聲,這本該是個很閑適的午后,可因現(xiàn)下過分的安靜,所有安和一掃而清,慢慢變得壓抑,變的涼意陣陣。 邵錦淑感覺地板寒涼順著膝蓋縫隙爬上來,冷的她有些不安。 “啪”一聲,是茶杯蓋落在茶杯上的聲音。 并不大,可在安靜房間里,好似重錘,重重敲在了心頭。 邵錦淑一抖。 接著她聽到了方氏的話:“你也知道,你是我接來的?!?/br> 話音生疏,再無往日的溫柔親切,邵錦淑心里咯噔一聲,下意識弱弱回應:“是……姨母?!?/br> 絲毫不敢提丫鬟的事,甚至連自己,都不大想凸顯。 “我以為你是個聰明懂事的,來了這里,不說幫我的忙,至少不會拖后腿,正好我也有些閑錢,做什么善事不是做呢?” 方氏靜靜看著邵錦淑:“可你接來,同我就是一體,你揚了名,我臉上有光,你惹了禍,我也要連累倍受苛責。” “這世道,女人活著不容易,外頭的名聲都是虛的,自己的日子過得好才是正理。我從不在意外頭怎么說,只想家里好好過日子,夫妻和順,兒子女兒能安排好,哪哪都平平安安,大家合樂,”方氏緩緩把茶盞放到小幾上,“你若攪風攪雨不安分,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我這雙眼瞎了?!?/br> 這話太重,邵錦淑哪里敢應? “不不姨母,是我的錯,都是我……”根本不用掐大腿,她真心實意的就哭了出來。 方氏目光滑過她的臉:“全當我花錢買了個教訓,允你的嫁妝東西,我一分都不會吝嗇收回,只是這家里,你怕是不能再呆了?!?/br> “姨母——不,我不走——” 邵錦淑滿臉都是淚,特別害怕。 “行了,你回去好好想想吧?!狈绞蠑[擺手,周mama就叫了人,把邵錦淑攙了出去。 邵錦淑蹲坐在院子里,一雙腿完全沒了力氣,根本沒法介意丟不丟丑。 她感覺天都塌了……要回到那個到處惡臭的泥潭里,和那些下三濫的人繼續(xù)糾纏?不,不要,不能再回去,她永遠都不想再過那樣的日子! 姨母生氣了,這件事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簡單…… 是否要壯士斷腕,她得好好想想。 一路回到院子里,丫鬟綠柳滿懷期待的迎了上來:“小姐,怎么樣了?” “沒事,”邵錦淑臉上的笑容蒼白無力,“只是我到底是外人,這么大的事,求一回兩回肯定不行,回頭我再去,被多罵幾頓就好了?!?/br> 綠柳立刻高興的福身:“多謝小姐!今日有上好的燕窩,婢子這就取來燉湯,給您補補身子!” 邵錦淑看著丫鬟歡快的背影,眼睛緩緩瞇起。 麻煩,卻也不能不試著救…… 前后都沒有路,到底怎么辦? 邵錦淑一夜未眠,想不出頭緒。綠柳一時半刻她扔不了,會傷及自身,方氏的話也不能不聽,被掃地出門絕對不可以。她不敢求家里的任何人,因為方氏掌家,一定會知道,這件事已經(jīng)很大,她再敢折騰,方氏就會立刻說到做到。 予她銀錢并不是大恩,庇護才是,如果真被趕出去,就算身懷巨款又怎么樣,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有那樣的族人,想要過好日子,根本不可能。 怎么想都不是路,邵錦淑牙一咬,準備去球裴明榛,他那么厲害,一定有辦法! 再一次,她攔住了裴明榛的路。 還是同樣的轉角小徑,同樣的清冷月光,連樹梢落下的影子都一樣。 裴明榛根本不敢她,腳下未停。 邵錦淑不敢浪費時間,橫了心插過來,沒一句廢話,直接進入主題:“何正元的事是我不對,令大表哥煩擾,可也實在是無心之失,我的確只想幫忙來著,并無它心,求大表哥看在我年少無知的份上……不要生氣,幫我一把,好不好?”她擋路擋的太正,裴明榛如果硬過,一定會碰到她,臉就拉了下去:“原來你都是這么求人的?!?/br> 攔路,逼脅,這女人就沒別的招么? 邵錦淑忍著羞恥,提著裙子跪了下去:“我真的……我沒別的法子了,求大表哥了,幫幫我吧?!?/br> “你求我,我就要幫?”裴明榛的聲音伴著清冷月光,從邵錦淑頭上直直砸下,“你以為你是誰?” 邵錦淑十分難堪,手指微微顫抖:“不敢……我從不敢肖想大表哥垂憐?!?/br> “不敢?” 裴明榛的聲音滿滿都是嘲諷,后面的話沒說,意思也十分明顯了,嘴上說不敢,現(xiàn)在做的又是什么? 邵錦淑臊的不敢抬頭,眼圈都憋紅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以后再也不敢肖想大表哥,再也不會跟阮苓苓作對,我還可以幫她,幫她應對外面一切危機,保護她的安全,真心會說到做到,大表哥,你饒了我這一回吧!” 說出這些話幾乎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沒有人知道她放棄了什么,賭上了多大的自尊和未來。 現(xiàn)實逼的她走投無路,只能這樣決策,她不甘心,可也沒有辦法。 可她已經(jīng)這么卑微,已經(jīng)放棄了一切,等來的仍然是裴明榛不疾不徐,帶著嗤笑的話:“她用得著你幫?我是廢物么?” 邵錦淑心頭好像被人拿著重錘狠狠一敲,整個人疼的顫抖,她蒼白著臉,嘴唇微顫,聲音都有些破碎:“我……我真的沒路可走了,大表哥,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能答應的,真的!” “今天看來是發(fā)自真心了?!迸崦鏖荒_尖轉了個方向,繞過邵錦淑,“但人總要為自己做出的事付出代價,所以,不行?!?/br> 邵錦淑真的受不了。 她突然明白,裴明榛是故意的。 上次的不計較,不指責,是等著今天,裴明榛想看她真正狼狽的樣子,也知道會有這一天。他早料到她會像現(xiàn)在這樣孤立無援,求助無門,連話都不敢大聲說,像只見不得光的老鼠,她要含著血淚親自打斷自己的傲骨,舍棄一切尊嚴跪在這里,卑微,難堪,甚至自我厭棄。 可不管她怎么卑微狼狽難看,不管她對自己怎么想,對別人怎么想,他都不為所動。 裴明榛根本不像表面上那么君子優(yōu)雅,他就是一個惡劣的,殘忍無情的小人! 他讓她清清楚楚的看明白,在他面前,她沒有任何優(yōu)待,連跪下相求的資格都沒有。 真的好狠…… 為什么要這么對她,她到底做錯了什么! 邵錦淑壓抑不住滿腔悲憤,緊緊咬了牙:“你這般絕情,就不怕我壞你的事?那阮苓苓——” “你可以試試。” 裴明榛微微側首,眼底盛著月光,卻不似月亮的皎潔潤朗,那里銀芒沉沉,如交錯的劍鋒,森寒又銳利。 他的聲音和這視線一樣,不帶任何溫度,在這盛夏的夜色里,鬼氣森森:“如果活夠了的話?!?/br> 說完裴明榛就走了,不做任何停留,好似在這里多留一刻都是對時間的褻瀆。 邵錦淑跌坐在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這條路……也不通。 渾渾噩噩回到自己院子,一夜輾轉反側,根本沒睡著多久,晨間起床,發(fā)現(xiàn)身邊換了人,綠柳不見了。 新來的丫鬟笑瞇瞇的朝她福身行禮:“婢子新雪,見過表小姐。夫人說近些日子怠慢了表小姐,好歹最后結個善緣,讓婢子再好生伺候。表小姐放心,婢子是家生子,幾代忠仆,老子娘都在夫人跟前使喚,jiejie也嫁給了老爺身邊的管事,伺候人的活最在行了,保準不讓表小姐受一絲委屈!” 邵錦淑臉色蒼白,怔了片刻才擠出一個笑,聲音盡量溫柔親切:“那接下來就麻煩你了?!?/br> 她不敢問綠柳去哪了,一絲不高興都不敢表現(xiàn)出來。 這是方氏派來看著她的人……也是最后通牒,警告她別起不應該的心思,‘最后這個善緣’的時間有多久,全看她的領悟和表現(xiàn)。 洗漱更衣,用過早飯,新雪終于離開房間出去忙碌,邵錦淑長長吐了口氣。 本來她只是個表姑娘,端淑柔婉,規(guī)規(guī)矩矩,別人當然不會怎么防,但現(xiàn)在她是給別人下過毒的人,心狠手辣,就算方氏不管束,二老爺也不會允許,所以這種事她斷不能再做了。 院里也換了一批新人,全部都是監(jiān)視她的。 從今天起,她在這個院子里說的所有話,做的所有事,都不會再是秘密,她沒有任何**。 邵錦淑理解方氏的決定,但她不能接受,自尊是一方面,另外綠柳知道她所有的事,一旦見官,把她招出來怎么辦?她可以不認,綠柳也拿不出切實證據(jù),可主仆之間怎么回事外人哪個不清楚? 她的名聲,就別想要了。 難道她要去求阮苓苓么? 不得不承認,唯一能勸動裴明榛的,只有阮苓苓,而只有裴明榛這樣厲害的人,才可以抵擋方氏和二老爺。 邵錦淑忍著羞恥,不知做了多少心理準備,鼓足勇氣踏上往阮苓苓院子去的路,結果抄手游廊都沒走完,她就被瑪瑙給攔住了:“邵表姑娘這是要去哪里?” 裴明榛屋里的大丫鬟,站在阮苓苓和她的門戶之間,什么意思根本不用想,這是裴明榛的指派,他在防著她! 他根本不會讓她見到阮苓苓! “不過只是散個步,這就回了?!鄙坼\淑臉色發(fā)白,轉身就走了。 阮苓苓是因為南蓮提醒,才知道瑪瑙幫了這個忙,趕緊收拾了點小禮物讓南蓮送過去。 她也不是非得要人保護,邵錦淑來了打哈哈應付過去就是,但不用跟這樣心機深沉的女人應酬當然更好,她樂的清靜。南蓮問過瑪瑙,被透話是大少爺安排…… 什么也別不用說,阮苓苓知道該怎么辦,顛顛跑到了松濤軒:“多謝大表哥照顧我!” 裴明榛正在處理書信,聞言抬頭:“你就這么謝?” 沒任何表示? 本來阮苓苓正在吩咐南蓮做好吃的,還沒做好就先跑來了,可見大佬這嫌棄表情,偏就不想說,杏眸圓圓,水亮清透:“不然呢?” 態(tài)度和卑微的邵錦淑完全不一樣,一點都不怕他,還理直氣壯,小尾巴都快翹上天了。 裴明榛放下筆,捏了捏眉心,都是他慣的。 和面對邵錦淑態(tài)度也完全不一樣,他起身走過來,親自給小姑娘倒了盞茶:“外頭熱不熱?今天可有什么想要的,我明日給你帶回來。” 臉一樣冷,可不管動作神態(tài),都痛的說不出的親昵與寵溺。 阮苓苓這就有點不好意思了:“我讓南蓮做了幾道菜,等下就送過來給表哥嘗嘗,我也沒什么想要的,表哥公務辛苦,不用管我的。” 裴明榛把茶塞到阮苓苓手里:“喝?!?/br> “哦?!比钴哕咭灿X得有點口干,低頭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