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想伸手收拾，有人拉了她一下。洛瑾轉(zhuǎn)身，見莫恩庭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接著將人拉倒正間。

    “爹太累了，我來?！闭f著，莫恩庭進(jìn)了里屋，將整張矮桌搬到正間地上。

    洛瑾放下門簾，蹲下身，將用過的碗收進(jìn)盆里。

    “收拾完，回去找我?！笨粗彖粗?，莫恩庭總覺得那雙手應(yīng)該握筆或是繡花，“我看你抄的書有空的地方，我告訴你?！?/br>
    “書上的地方花掉了，我不知道就空下了?！甭彖ь^，“我收拾好就回去?！?/br>
    這丫頭真是聽話，好像不會拒絕人。莫恩庭轉(zhuǎn)身在方桌的香爐里填了三支香，便回了西廂屋。

    爬山的人沒多久就回來了，本來張月桃也不是真的想去，見莫恩庭沒去，心里更是沒了興致，走到半道就嚷著要回來。

    院里，表兄弟們說笑著。抄書的洛瑾抬頭問道：“二哥，我要去正屋燒水嗎？”

    “你不用過去，他們應(yīng)該是要回去了。”剛才張家那幾個兄弟，雖然沒有明著說，可是哪個的眼睛沒有偷偷盯著洛瑾看，“我出去送送就行。”

    洛瑾嗯了聲，低下頭繼續(xù)抄書。

    第37章 梅樹

    “下雪了?！蹦魍耐饷孢M(jìn)來。

    洛瑾看向窗口，窗紙的遮擋，看不清外面。

    到了做晚飯的時候，洛瑾才出了西廂屋。發(fā)現(xiàn)外面的地上已經(jīng)落滿了雪，天地間紛紛揚(yáng)揚(yáng)。

    雪就這樣下著，無風(fēng)，整個世界看起來那么安靜。

    因著前幾天的忙碌，莫家人吃過晚飯后都回了自己的屋，想著早些休息。

    西廂屋，洛瑾認(rèn)真的抄著書，看一個字寫一個，生怕一不小心錯了字。

    莫恩庭走到院子，沒一會兒就折了回來，“雪停了，出來看看?！?/br>
    洛瑾下炕，提上鞋，跟著走到院子。

    山村寂靜，白雪過后變了樣子。莫家的院子里除了這屋，沒有燈火，黑夜被白雪映的發(fā)亮。

    莫恩庭回到里間吹熄了燈，走到洛瑾身旁，“我?guī)闳€地方?！?/br>
    “這么晚？”洛瑾小聲道，“過年，女子不準(zhǔn)出門的?！?/br>
    “不走遠(yuǎn)。再說，又不是叫你去別人家?！边@丫頭規(guī)矩就是多，說完，莫恩庭將西廂屋的門關(guān)好。

    “二哥？”洛瑾覺得有些不妥。

    “噓?！蹦魍⑹种阜旁谧爝?，“別吵醒了爹和娘?！?/br>
    見洛瑾站在門前有些猶豫，莫恩庭干脆拉住她的手往前走去，纖細(xì)的人兒很輕松就被拽走了。

    腳下的新雪不算厚，松松軟軟的。洛瑾小小的步子邁過，留下一串印記。

    輕輕地開了院門，村里的人家大多已經(jīng)睡下，找不到半點燈火。

    “我自己走?！北蝗诉@樣拽著，洛瑾有些跟不上，況且她的手想抽回來。

    莫恩庭沒有松手，那只軟軟的小手握在掌心里，就好想一直牽著，“那我走慢些?！?/br>
    “二哥?！甭彖槭?，“你松手呀？”

    “那你小心，莫要滑倒。”莫恩庭松開手，手心空了，有些遺憾。

    “要去哪里？”洛瑾跟在后面，看了看四下，這是已經(jīng)到了村后頭，再往前走就上山了。

    “你沒聞到什么？”莫恩庭回頭問。

    如此一說，洛瑾才在清冷的空氣里嗅到了一絲香氣，可是這大晚上的能看到什么？

    “在那里！”莫恩庭扶著洛瑾的雙肩往前推了推，指著一堆被白雪覆蓋的亂石?！懊窐??！?/br>
    這里的環(huán)境，洛瑾不熟悉，幸虧有雪光，那株梅樹倒是能看出來。應(yīng)該是有些年歲了，樹冠不小，鋪展開來，想來是花開了，才發(fā)出的梅香。

    “跟我過來?！蹦魍ピ俅卫鹉侵恍∈郑巴砩峡床磺?，其實雪的下面是一堆亂石。踩著我的腳印走?！?/br>
    洛瑾低頭，仔細(xì)的踩著往前走。莫恩庭大晚上跑出來，就是為了賞梅花？讀書人愛梅花，她倒是聽過?？墒菫槭裁匆黄饋?？

    正如莫恩庭所說，這里的確不好走，稍有不慎就會腳下打滑。

    終于到了梅樹跟前，卻是比剛才看到的還要粗壯。黑夜里只能看出淡淡的花瓣，分辨不出顏色，白雪落滿枝椏，周遭朦朦朧朧。

    這里也并不平坦，莫恩庭讓洛瑾扶著一根樹枝，他自己一撩袍子，抬腳爬到樹上。

    “二哥！”洛瑾叫了聲，這是晚上，路上又有落雪，人萬一掉下來怎么辦？“你快下來。”

    莫恩庭沒應(yīng)，繼續(xù)踩著粗枝往上走，最好看的花兒永遠(yuǎn)在難以觸及的枝頭。

    眼看著莫恩庭爬的越來越高，那根樹枝便開始晃悠。樹下的洛瑾擔(dān)憂的看著，現(xiàn)在連開口叫一聲也不敢，總怕那樹枝突然斷掉。

    伸手將最頂端的花枝折下，莫恩庭按著原路下樹，他低頭對樹下的人影搖了搖手里的花枝。

    平時總覺得莫恩庭是個沉穩(wěn)話少的，洛瑾沒想到他也會做出這種上樹的事兒。她往后面站了站，為莫恩庭空出些位置。

    人影利落的從樹上跳下，莫恩庭拍了拍手。

    梅樹晃動，樹上的落雪掉下，灑了洛瑾一身，調(diào)皮的雪沿著她的脖子鉆了進(jìn)去。涼意讓洛瑾縮了縮脖子。

    “冷嗎？”莫恩庭問，雙手伸出，捧住那張小小的臉蛋兒，指間還夾著那枝雪梅。

    洛瑾呆住，眼前的人這么近，近的她想轉(zhuǎn)身跑，可是她動不了，“我……”

    她的聲音又開始發(fā)抖了，“看來真的是冷了?！蹦魍サ氖种该柽^細(xì)細(xì)的柳眉，滑向眼角，最后輕輕的撣去洛瑾肩上的雪屑。

    “洛瑾愿意與我賞梅，我很高興?！蹦魍バα?，這丫頭越看越想欺負(fù)她，就算看不清她的臉，也知道她現(xiàn)在慌得很。

    “梅花……真好看。”洛瑾別開臉。

    平靜的夜里響起一陣笑，那笑似乎很開心。

    “就是說洛瑾也很高興咯？”莫恩庭拿起洛瑾的手，將梅枝送到她的手里，“都說賞花是因人心情而定，你若高興，這花兒便是好看的?！?/br>
    這黑燈瞎火的，哪里能看出花好不好看？洛瑾往身后的梅枝又靠了靠，“不回去嗎？”

    “不回去！”莫恩庭倚在樹干上，一只腳支在上面，抬頭看向遠(yuǎn)方。

    那就是說自己也要待在這里陪著他？洛瑾低頭，手里梅花的香氣襲來。

    人就那樣靜靜的站在梅樹下，其實一樹繁花哪敵得過她半分。只是，莫恩庭知道，他現(xiàn)在能給她的只有一只花，所以下月的縣試他一定要過。就算他現(xiàn)在一無所有，他還是會留住她，以后會給她最好的。

    梅樹在山腳下，離著村子有些距離。洛瑾看看四周，雖然被白雪覆蓋，可是也能看出下面紛雜的亂石。這里靜得讓人發(fā)慌。

    “二哥?！甭彖囂降慕辛寺暎盎厝グ?？”

    莫恩庭直起身子，手搭在洛瑾身后的梅枝上，“我以前對你是否不好？”

    “沒有?！甭彖獡u頭，“二哥幫過我好多次，我很感激?！眲e的不說，就是那次他若松口讓段九帶走自己，那現(xiàn)在是怕另一番境地了吧？

    “洛瑾，以后會離開這里的。”莫恩庭輕聲說著，手指勾住落在梅枝上的發(fā)絲，纏纏繞繞，“這里太苦，不適合你?！?/br>
    “恩?！甭彖c頭，“姑父處理完家里的事，會來接我，我也會還清你的銀子。”

    手指一頓，莫恩庭看著雪夜里那雙亮亮的眸子，好似是帶著希望。這丫頭怕是不知道她那爹犯了什么吧？

    “對呀?！蹦魍タ聪蜃约旱氖种福斑€銀子，你倒記得清楚。”

    “我托三叔幫忙了。”洛瑾說道，“他說出了十五，幫我去問問繡活兒的事兒?！?/br>
    “老三？”莫恩庭想了想，“也好，不出門就能掙到銀子?！边@張臉如果在外面做工，那才會惹來禍端。

    見莫恩庭也贊同，洛瑾往前走了步，不想頭發(fā)是被什么纏住了，她“哎呦”一聲。

    莫恩庭的手指松開，“沒事兒吧？”

    “頭發(fā)被樹枝刮住了?！甭彖^頂。

    莫恩庭笑了聲，伸手搓了搓洛瑾的頭，“傻丫頭，什么也不懂呀？”

    是說錯話了？洛瑾拿手理著自己的頭發(fā)，她應(yīng)該真的是不聰明吧？會做的又少。如此想著，往旁邊挪了挪。

    “啊！”一覺踩進(jìn)雪里，竟是夾在石頭縫里，幸好一只手抓住了樹枝。

    “別動！”莫恩庭見洛瑾想往外抽腳，連忙制止，“這里的石頭很尖，會傷到腳。”

    說完，莫恩庭蹲下身去，輕輕用手將地上的雪拂去，“你說你，好好站著都會出事，是個不讓人省心的?！?/br>
    洛瑾覺得應(yīng)該沒有莫恩庭說的那么嚴(yán)重，說不定一抬腳就出來了呢？

    “早知道就不帶你過來了。”莫恩庭說著，掰開地上的石頭，“好了?！?/br>
    “謝謝二哥?！甭彖獎恿藙幽_，沒什么事。

    “回去了?！蹦魍ド爝^手去，“抓著我的手。”

    洛瑾看著那只手，搖搖頭，“我自己會小心的?！?/br>
    “好??！”莫恩庭轉(zhuǎn)身，“你若是再夾著腳，我就不管你了。被你留在這里，要狼吃了?！?/br>
    “你又嚇唬人?！甭彖掷镞坊?，腳下走的仔細(xì)。

    莫恩庭回頭，“被你看出來了？”一手抓住那只提著裙擺的手，便往前跑去，“走了！”

    被拉了一個趔趄，洛瑾身不由己的被人拽著跑了出去，“等……等?！?/br>
    靜靜地夜里，雪地上兩個人影跑過，清幽的梅香彌漫。

    回到莫家，莫恩庭輕輕開了院門，帶人回了西廂屋。

    一路小跑，洛瑾有些喘，這太不合適了，男女有別，莫恩庭怎能隨意抓她的手？可是要怎么跟他說？

    “二哥。”洛瑾吸了一口氣。

    莫恩庭正好端著油燈出了里間，“怎么了？”

    “我……你”洛瑾支支吾吾，萬一人家只是想幫她呢？“你的梅花。”

    “你先拿著。”莫恩庭放下燈，去了院子。

    燈火中，洛瑾看清了手里的梅花，嫩黃色的花瓣，清雅淡然，絲絲清香沁人。

    屋門推開，莫恩庭鞋底沾著雪粒子，手中是一個小小的酒瓶。他在里面倒了些水，從洛瑾手里拿去梅花，插進(jìn)瓶里。

    “好看?！蹦迷谑掷锒嗽?，莫恩庭遞到洛瑾面前，“擺在你那里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