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沒什么人，看不到大峪跑去哪里。洛瑾走了幾步，看了看四周。

    這時(shí)，莫振邦和兩個(gè)兒子回來了。

    “你怎么出來了？”莫恩庭走上前問道。

    “二哥，我在找大峪?！甭彖氐?，對(duì)著后面的莫振邦和莫大郎叫了聲。

    “你回去吧，我去叫他。”莫恩庭轉(zhuǎn)身往村東走去。

    回到西廂屋，張?jiān)绿乙琅f沒有離開。她坐在洛瑾睡覺的板子上，用手拍了拍，“能硌死人?！?/br>
    洛瑾沒說話，她不想招惹張?jiān)绿?，便想著可以去抄書，于是掀簾進(jìn)了里間。

    此舉顯然惹怒了張?jiān)绿遥膊活櫳洗文魍サ脑?，跟進(jìn)了里間。

    洛瑾?jiǎng)偰闷鸸P，就被人猛地抽了去。

    “你要做什么？”洛瑾看著手心上的墨跡，心里有些無奈，她只是想著不去惹人家，可是為什么張?jiān)绿揖鸵е环拍兀?/br>
    “喲，會(huì)開口呀！”張?jiān)绿乙粡埱文樇馑?，嘴巴不饒人，“我還以為變啞巴了！”

    “為什么針對(duì)我？”洛瑾覺得張?jiān)绿也皇菃渭兊挠憛捵约骸?/br>
    “別拿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睆?jiān)绿覍⒚P扔到矮桌上，“我可不吃你這套，跟個(gè)狐貍精似的。”

    她憑什么說自己是狐貍精？洛瑾討厭被人這樣說，她是安分守己的姑娘，“你胡說?！?/br>
    “哈哈！”張?jiān)绿倚α?，她看出來了，洛瑾不?huì)罵人，連說一句重話都沒有狠勁兒，“我就說你，怎么了？狐貍精?！?/br>
    她是好人家的姑娘，這樣的話是在羞辱她，“你！”洛瑾臉被氣得鼓鼓的，“不許說！”

    見此，張?jiān)绿腋哟竽?，上前兩步，挑釁的推了洛瑾一把，“那你來打我呀！?/br>
    跪坐的洛瑾身子一斜，連忙伸手摁在炕上，才沒有被推倒?？粗譁?zhǔn)備動(dòng)手的張?jiān)绿?，洛瑾另一只手抓起桌上的東西就丟了過去。

    “你！”張?jiān)绿遗で?，一雙美目幾乎冒出火來，只見一團(tuán)黑墨留在她的俏臉上，煞是滑稽。

    第36章 筆墨

    洛瑾看過去，也傻了眼。她剛才竟是將桌上的毛筆扔了過去，好巧不巧正好扔在張?jiān)绿夷樕?。給人家花了一張臉不說，毛筆掉落的過程中又將人家的新衣劃上一道墨跡。

    “我……”，洛瑾下意識(shí)想往炕里面挪，“是你先打我的。”

    “你給我過來！”張?jiān)绿铱陕牪贿M(jìn)去，一心想好好治治眼前的人。刁蠻的她一把抓住洛瑾的腳踝就往炕下拖。

    “放開！”洛瑾撲通著，伸手想抓住什么，結(jié)果拽散了莫恩庭疊好的被辱。

    “你敢打我？”張?jiān)绿遗鹬袩?，只想將炕上的狐貍精直接拖下炕，摔殘了她。“??！”卻冷不防被掙扎的洛瑾踢了一腳，差點(diǎn)兒岔了氣。

    洛瑾簡(jiǎn)直要哭出來，真的跌倒炕下，那還得了？

    “做什么？”

    一聲大吼，緊接著拽著腳踝的手松開了。洛瑾連忙爬起來，鉆到炕里面。

    莫恩庭一把將張?jiān)绿覔蹰_，看了眼淚汪汪的洛瑾，他平時(shí)整齊的屋子現(xiàn)在一片狼藉。

    “月桃。”莫恩庭還是以往的語氣，卻莫名讓人聽出了寒意，“我上次說的你沒聽清？”

    “表哥，是她！”張?jiān)绿抑钢阍诳簧系穆彖澳憧?，她把我的臉畫成這樣！”

    “你沒有回答我。”莫恩庭并不管張?jiān)绿?，“你來西廂屋做什么？?/br>
    “我……”張?jiān)绿抑е嵛?，“我來找大峪。?/br>
    “干啥？”大峪的小腦袋從門簾外鉆了進(jìn)來。

    張?jiān)绿以僖舱f不出什么，一張臉顯得十分委屈，只是臉上那黑黑的一團(tuán)，卻怎么看怎么好笑。

    想必是西廂屋的聲響太大，張婆子走了進(jìn)來。說實(shí)話，她平日里是不怎么來這兒的，實(shí)在是大年初一，誰家會(huì)這般鬧騰？

    “姑！”張?jiān)绿彝熘鴱埰抛拥母觳玻詾檎业搅丝可?，“二表哥他不講理?！闭f著，嗔怪的看了眼莫恩庭。

    “娘，其實(shí)沒什么。”莫恩庭道了聲，“表妹只是過來找本書看?！?/br>
    “我不是！”張?jiān)绿伊⒓捶瘩g，伸手指著洛瑾，“是她欺負(fù)我，你看我的臉?！焙盟婆聫埰抛硬恍?，她將臉往她湊了湊。

    張婆子細(xì)小的眼睛瞇著，侄女兒怎就如此不懂事？說人家欺負(fù)她，你也要先說清你怎會(huì)在人家屋里？剛才老二已經(jīng)給她找了臺(tái)階下，她還這般胡攪蠻纏。

    “你大表嫂準(zhǔn)備了點(diǎn)心，你陪我去東廂屋吃?！睆埰抛优呐膹?jiān)绿业氖?，“用水好好洗洗，就干凈了?！?/br>
    張?jiān)绿也幻靼?，以前張婆子都?huì)幫她的，怎么這次沒有？當(dāng)下，看向洛瑾的眼神更加不善，“她就會(huì)裝可憐，她就是……”

    “月桃！”張婆子打斷了張?jiān)绿遥@里是西廂屋，那洛瑾怎么說名義上也是老二的媳婦兒，侄女兒這樣的態(tài)度，對(duì)莫家實(shí)在是不尊重。這大年初一就在這里鬧，是想莫家這一年都不太平？

    張?jiān)绿铱粗鴱埰抛拥哪樕?，知道她是有些生氣了，遂閉上了嘴。

    “趕緊將屋子收拾一下，大過年的這么亂，不像話！”張婆子斥了聲，領(lǐng)著大峪，帶著張?jiān)绿易吡顺鋈ァ?/br>
    “二哥，我這就給你收拾?！甭彖鄙碜樱瑢⒊秮y的被辱整理好。

    地上散落著紙筆，莫恩庭彎腰撿起，瞥見了那雙破舊的繡花鞋。好像洛瑾自從來到莫家，就沒有過一身新衣，就連過年還是穿著寧娘以前的。

    將矮桌擺正，洛瑾小心的從炕上下來，腳伸進(jìn)鞋里，兩只手?jǐn)囋谝黄?，站在墻邊低著頭。

    莫恩庭手里拿著那只毛筆，筆頭已經(jīng)散開，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用？

    “二哥，對(duì)不起?！甭彖÷暤溃雷约宏J禍了，平時(shí)里間都是干凈整齊的，現(xiàn)在簡(jiǎn)直是一團(tuán)糟。

    莫恩庭剛才進(jìn)屋時(shí)，就看見張?jiān)绿覍⒙彖幌峦?，只差半個(gè)身子就掉到地上了。這么弱，跌到地上還不摔暈過去？

    “她又欺負(fù)你了？”莫恩庭問道，若說洛瑾與張?jiān)绿野l(fā)生沖突，起事兒的一定不是眼前這個(gè)膽小的。

    “是她先罵我的?！敝钡浆F(xiàn)在，洛瑾還是對(duì)那句“狐貍精”生氣，那不是對(duì)好姑娘家說的話。

    莫恩庭現(xiàn)在倒是有些興趣了，他發(fā)現(xiàn)洛瑾生氣了，這還是頭一次見?！八R你什么？”

    洛瑾拽著自己的袖口，她怎么能說被人罵狐貍精？“她就是罵了?！?/br>
    應(yīng)該是罵了些不好聽的，莫恩庭也沒再問，“今日就待在屋里，別去正間了。”過節(jié)，家里講究，不要生出事端才好。

    洛瑾點(diǎn)頭，剛才和張?jiān)绿乙煌ɡ叮^上的發(fā)有些松，有幾縷垂了下來。

    看來莫恩庭不打算追究了，洛瑾心里一松。突然感覺腮邊一癢，幾根細(xì)長(zhǎng)的手指劃過，卻是臉邊垂下的亂發(fā)被抿到了耳后。

    “頭發(fā)亂了?！卑l(fā)絲柔滑，穿過指尖的感覺似乎不錯(cuò)，莫恩庭手指一轉(zhuǎn)，竟是纏上一縷，“像門外樹上的喜鵲窩。”

    洛瑾也覺得自己有些狼狽，身上的衣裙被張?jiān)绿易У牟怀蓸幼?，“二哥，我出去打理一下?！彼嗣^，走到門邊掀開門簾。

    “記著?！蹦魍フf了聲，“下次筆墨蘸足一些?！?/br>
    手抓著門簾，洛瑾疑惑的回頭，“??？”

    “啊什么？”莫恩庭笑了，這呆呆的樣子實(shí)在有趣，“快去吧！”

    午飯，男人們?cè)谡莺染?。張婆子和侄女兒在東廂屋。男人們喝完酒才會(huì)輪到女人們吃飯。

    洛瑾在西廂屋抄書，寧娘忙完正屋的事，用葫蘆瓢裝了些花生來到這邊。

    “歇會(huì)兒吧?！睂幠镒娇簧?，抓出一把花生放到洛瑾面前，“還有一會(huì)兒才能吃飯，先墊墊肚子?！?/br>
    洛瑾放下筆，道了聲謝。卻猶豫要不要吃花生，可是那樣會(huì)把矮桌弄臟。

    “吃吧?！睂幠飫竦?，“一會(huì)兒收拾干凈就行了。”這姑娘也是的，老二都能讓她動(dòng)自己的東西了，明眼人誰看不出來，就這丫頭不開竅。

    洛瑾拿起一個(gè)花生，用手剝開?；ㄉ悄昵皩幠锍?，火候剛好，又脆又香。

    “你說月桃真會(huì)嫁過來嗎？”寧娘邊吃邊說著自己的猜測(cè)，“我怎么看著夠嗆。”

    這些不關(guān)洛瑾的事，她只是在一旁乖巧的聽著，反正她不會(huì)一直留在莫家。

    寧娘其實(shí)心里并不想張?jiān)绿壹捱M(jìn)莫家，那姑娘被張屠夫家慣壞了，事事都要掙一掙。要是真跟了老三，想必她以后還要顧忌著。

    想到這里，寧娘看著不大說話的洛瑾，這姑娘到時(shí)候會(huì)被欺負(fù)的很吧？她倒是也聽莫大郎提過洛瑾姑父的事，總覺得離開這里也好。

    “大峪呢？”洛瑾問道。

    “在東廂屋，那小子就知道吃?！闭f到自己的兒子，寧娘笑了笑，“你說，他也不愛讀書，跟他爹似的。不然，跟著你和二叔學(xué)學(xué)，多好？”

    “他還小，大一點(diǎn)兒再說?！甭彖矚g大峪那個(gè)孩子，“要是他想學(xué)，我有空就教他。”

    寧娘一聽，連忙笑著道：“好，我回去跟他說說，他還挺喜歡跟著你的?！?/br>
    男人們喝酒用了不少時(shí)間，寧娘將飯菜收拾去了東廂屋，給洛瑾用盤子裝了些送了來。

    正屋里要喝茶，洛瑾過去燒水。家里人多，只靠寧娘一個(gè)，的確忙不過來。

    東廂屋，張?jiān)绿易叱鰜?，看著坐在灶前燒火的洛瑾，心里有氣。見了這女人兩次，她都沒占到便宜，反倒壞了兩身新衣。

    感受到張?jiān)绿业哪抗?，洛瑾只?dāng)不知道，低著頭做自己的活兒。

    這時(shí)，里屋的男人們出來了，喝了酒，想到院子里透透氣。張?jiān)绿襾砹司瘢麄儚埣铱捎械氖侨?，兩個(gè)哥哥還有幾個(gè)堂兄弟，都是她的靠山。

    “哥?！睆?jiān)绿易叩介T前，“去山上看看吧？”

    “山上有什么好看？”張家兄長(zhǎng)搖頭，“咱家后面有山，也沒見你上去過。”

    “不一樣?！睆?jiān)绿夷醚弁送魍?，“二表哥，你帶我去后山大宅子看看，好不好？?/br>
    “你這丫頭，別胡鬧?！睆埣倚珠L(zhǎng)說了句，這個(gè)meimei說風(fēng)就是雨。

    “又不是叫你，我叫二表哥?！睆?jiān)绿易煲痪?，轉(zhuǎn)而跑到莫恩庭身旁，“表哥，行嗎？”

    張家兄弟覺得meimei的行為太過不妥，一個(gè)姑娘家怎能對(duì)男子這樣說？又不是小時(shí)候不懂事。更何況，人家媳婦兒還在場(chǎng)，讓人情何以堪？

    “要不，一起上山看看？”一個(gè)兄弟說了句。

    “實(shí)在不行。”莫恩庭連忙推辭，“下月就要縣試，不能耽擱，想要回屋溫一下書。過年這兩天拉下了不少。”

    的確是這么回事兒，人家是要考取功名的人，現(xiàn)在正是關(guān)鍵的時(shí)候，哪能拉著人家一起游玩兒？

    “這樣吧？”莫恩庭又道，“老三對(duì)那里熟，帶著你們也是一樣?！?/br>
    莫三郎頭大，他可不喜歡帶上張?jiān)绿遥@個(gè)表妹從小就趾高氣昂的，事兒又多。見二哥踢了皮球過來，只好接住。

    “要是不嫌遠(yuǎn)，就去看看?！蹦傻闪搜鄱?，“不過回來的話，恐怕天就要黑了?！?/br>
    “那就在上頂上看一眼行了，沒必要跑到跟前去?！睆埣乙晃恍值艿懒寺暋?/br>
    一群人商量完便出了院子，張?jiān)绿也桓市牡幕仡^看了眼莫恩庭。她從小沒怎么受過委屈，人長(zhǎng)得又好看，村里的姑娘沒一個(gè)能比得過她，為什么就爭(zhēng)不過一個(gè)什么都沒有的受氣包？

    洛瑾進(jìn)了里屋，想收拾一下。莫振邦應(yīng)該是累了，倚在炕上的被子上睡著了，矮桌上是沒有收拾的茶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