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喝茶嗎？”

    氣氛實(shí)在是詭異，為了緩和一下，顧晗起身給張居齡添熱茶。

    張居齡沒有拒絕, 而笑容卻在她背對他的時(shí)候消失了。妻子一旦在意, 就會(huì)顧左右而言他……他知道她有這個(gè)毛病。問題是她既然沒有送帕子給周浩波, 那顧昭說的話就不成立，她為何還如此？

    她到底在意什么？

    他對于她們說的每一個(gè)字都爛熟于心，所以她要解釋什么反而不重要了。

    活了半生，得到的少失去的多。自從母親死后，真正關(guān)心愛護(hù)他的也就祖父一人了。后來娶了顧晗，妻子溫柔賢惠，日子也過的和美。說實(shí)話，他那時(shí)候是知足的。

    但世事變化總是太快，張居寧的死，讓祖父再不理會(huì)他了。而現(xiàn)在的顧晗又……一想到妻子有可能是喜歡周浩波的，張居齡就忍不住地握緊了拳頭。心里的黑暗因子在蠢蠢欲動(dòng)，他在想要不要直接把周浩波殺了算了……人一死，大家就不用再糾結(jié)了吧。和他相關(guān)的事情也就完全落下了序幕。

    殺一個(gè)人很容易，但是后續(xù)的工作要怎么做？周家在南京世代為官，底蘊(yùn)豐厚。周浩波又是顧家的親戚……無論哪一個(gè)，都是現(xiàn)在的他惹不起的。

    頃刻間，張居齡想通了一件事情。要想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就要有足夠大的權(quán)力，他顯然還沒有到達(dá)那個(gè)地步……

    看來，他的從政路需要加快步伐了。什么手段倒不必計(jì)較了，只要盡快地走上至尊高位。

    “夫君，喝茶?！?/br>
    顧晗親自端給張居齡。

    張居齡接過，喝了一口，淡淡地問她：“我只是想知道，你對顧昭說話的看法？”

    “你什么意思？”

    顧晗嘴唇抿的太緊，紅潤都消去了，帶著些微的蒼白。

    張居齡看了她一會(huì)兒，轉(zhuǎn)過頭去，又問她：“我只是想知道……你內(nèi)心在意的到底是什么？我了解你的脾氣，如果你真的沒有送帕子給周浩波，你不會(huì)任由顧昭那樣的作踐我們的孩子?！逼拮油獗砣崛?，內(nèi)心其實(shí)堅(jiān)韌的很。她處理事情老到、周全就能證明這一點(diǎn)。

    顧昭是百死不可贖其罪……但他也需要知道真相。二年前，周浩波見妻子的畫面還歷歷在目，他怎能忘記呢？

    這些，都逼迫著他迫切地知道真相。

    顧晗后背上終于出了冷汗，張居齡太聰明了……他肯定是想明白了，或許一早就認(rèn)定了他和周浩波的關(guān)系。之所以現(xiàn)在才逼問她，不過是想看看她什么反應(yīng)。

    她閉了閉眼，伸手端起自己的冷茶，一飲而盡。涼意通過喉嚨直到心口。顧晗驀地有些累……張居齡是未來的權(quán)傾朝野的人物，其心計(jì)謀劃，她是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的……眼圈不由地一紅。被人誤解的滋味是真的難受。尤其是被張居齡。

    顧晗睜開眼，去了張居齡離較遠(yuǎn)的圈椅上坐下：“你想知道，我就說?！?/br>
    第136章

    顧晗睜開眼，去了離張居齡較遠(yuǎn)的圈椅上坐下：“你想知道, 我就說?！彼嵌藳Q心的, 淚水卻不由得撲簌簌地往下落。

    哭得狼狽不堪。

    不可自抑。

    她重活一世，以為處處都占了先機(jī), 便祈求事事都做到最好……想著這樣就能彌補(bǔ)一些遺憾，活得更美滿些。但是, 人算終究不如天算，她利用了什么，就得拿另外的東西去換。

    就像現(xiàn)在。

    妻子的眼睛很快紅腫了，卻只用手背去抹眼淚，帕子扔在一旁，一點(diǎn)聲音都不出。實(shí)在是倔強(qiáng)。但恰恰是這種無聲的哭泣揪的張居齡心里悶痛。他都不知道該怎樣做……才能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 讓妻子別再哭了。

    他甚至想到了要不要妥協(xié), 盡管目前來看損人不利已。

    顧晗自己哭了一會(huì)兒, 心里反倒鎮(zhèn)定了些。她瞅著張居齡冷冰冰的側(cè)臉，頹廢的無以復(fù)加。

    罷罷罷！

    一切都說出來吧，管他會(huì)有什么結(jié)果, 哪怕張居齡把自己當(dāng)成妖怪。不要她了。顧晗想著想著鼻頭就一酸，他不要自己了該怎么辦呢？

    那她, 那她就回顧府吧……祖母和哥哥對自己還不錯(cuò)，也許能容忍她。

    “……我接下來說的事情可能會(huì)有點(diǎn)匪夷所思?！彼廾线€掛著淚珠，卻微微地笑了笑：“但我確保句句為真?！鳖欔喜辉倏磸埦育g了, 而是透過打開的槅窗眺望外面盛開的紫薇花：“你看到的我, 是我也不是我。確切說, 我是死過一次的人，是嫁給你六年后死的，死后靈魂又附在了身為少女的我身上，也就是這一世……”

    “前世時(shí)，周浩波少年時(shí)便在顧家待著，那時(shí)候年紀(jì)小，大家都在一起讀書、習(xí)字……我和他就這樣青梅竹馬的長大了。在相處中慢慢也有了好感，想著能嫁給他也不錯(cuò)，至少知根知底的，在姨母的眼皮子底下他也不敢欺負(fù)我?！彼D了頓，“帕子不是我送給他的，是踏青時(shí)他撿到的……我和他關(guān)系也僅止于此?！?/br>
    顧晗眼神悠遠(yuǎn)，像是在回憶過去的歲月。

    張居齡端著盞碗喝茶，神色還是溫和的，而雙手卻一直在發(fā)抖。他聽到了最不想聽到的。怪不得他有時(shí)候會(huì)感覺妻子好像有預(yù)見似的，做什么事情都能超前一步，格外的聰慧。而且對付王氏和張居思也綽綽有余，別說需要他幫忙了，連抱怨都沒有。

    還有，當(dāng)年她一個(gè)人解決人參養(yǎng)身丸……步步為營，事緩則圓。為了揭發(fā)趙氏，不惜以身犯險(xiǎn)。所作所為根本不像一個(gè)閨中無見識(shí)的女子。他得知后除去心疼還佩服她心智超群，沉穩(wěn)得當(dāng)。誰料想，原來這都是有緣故的。

    嫉妒讓張居齡口不擇言：“所以呢，你說這些話是還在惦記著他？”周浩波與她的舊時(shí)年華聽著就讓人失去理智。

    顧晗抬眼去看他，滿眼的震驚，“你說呢？”她心里只有他了，卻被他這樣說，當(dāng)然堵的難受。

    張居齡輕輕嘆氣，聽她繼續(xù)說。

    “再后來由祖父做主，我便嫁給了你。婚后的日子過的也不好，直到死也沒有生下一兒半女……我一直怨你，死后才發(fā)現(xiàn)是誤會(huì)了你?！鳖欔厦税褲皲蹁醯哪?，“好了，我要說的話都說完了，你還有什么問的？”

    “你為什么從來沒有和我說過此事？”張居齡看著她：“你害怕什么？我就那么讓你不信任嗎？夫妻幾載。再按照你說的，我們的緣分是前世今生……”他俊眉擰著：“如果我沒有聽見你和顧昭的對話，你是不是準(zhǔn)備瞞我一輩子了？你瞞著我的時(shí)候心里在想什么呢？”她心里藏著這么多事，竟然一直在隱瞞。他張居齡再混蛋，再冷心薄情，難道還能對枕邊人十惡不赦？

    “我沒有?！鳖欔舷乱庾R(shí)去抓他的手，卻被他躲開了，“不是這樣的……”

    “你說過的愛我到底是真還是假？”

    顧晗一愣，卻見張居齡起身走到她身邊，近乎優(yōu)雅地伸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看了好一會(huì)兒，彎腰吻她的紅唇。

    繾綣又熱烈。

    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顧晗嗅到了血的味道。還沒有等她反應(yīng)過來，張居齡已經(jīng)抽身而退了，低聲道：“我不要你的答案了。”說罷，轉(zhuǎn)身離去。

    顧晗起身追他，到了外間卻發(fā)現(xiàn)他都走出了春在堂大門。他步伐又快，一轉(zhuǎn)眼就沒蹤影了。

    她倚靠著墻壁發(fā)呆，并不是自己不信任張居齡，也不是不愛他……相反就是因?yàn)閻鬯拍懬铀l(fā)現(xiàn)自身的缺陷。

    怕被嫌棄。

    怕他失望。

    外面的丫頭都離得遠(yuǎn)，也沒有聽清屋里主子們都說了什么，都知道是爭吵了……倒是瞅著三少爺走了，才紛紛往顧晗的身邊靠。

    桃紅見顧晗臉上有未干的淚痕，趕忙去扶她：“少夫人，您臉色不好，咱們進(jìn)去歇著吧?！边B說了兩遍，顧晗才有回應(yīng)。

    “我沒事的……”

    桃紅看顧晗愣愣的，眼睛卻望著三少爺離去的方向，眼圈就一紅。三少爺離去的時(shí)候好像也帶著氣的。

    “您不顧忌，肚子里還有孩子呢?！鼻烧湔f著話，也上前去扶顧晗，和桃紅一起，半抱著她回了西次間。

    顧晗坐在美人榻上，淚水又落下來，哭的嗚咽難言。嘴里還有血腥氣，她卻沒有任何的傷處……是張居齡。他說不要自己的答案了，這是什么意思？也不想要她了嗎？

    門外傳來小丫頭的通稟，說是壽宴快要開席了，老夫人請顧晗過去。

    “少夫人，您還去嗎？”

    巧玲看了看顧晗，有些不放心。

    “去?！鳖欔匣厮骸拔乙遣蝗ァ櫿阉恢罆?huì)得意成什么樣呢。”再者，可能也會(huì)碰見張居齡吧。

    “……還不按少夫人說的去做，趕緊打熱水過來?！?/br>
    梁嚒嚒擺手道。

    桃綠應(yīng)“是”，小跑著去了。

    桃紅服侍著顧晗洗了臉，又上了脂粉。

    “……拿珊瑚粉的口脂?！?/br>
    顧晗看著妝鏡里的自己，樣子還是憔悴。

    桃紅應(yīng)是，又幫她涂在嘴唇上。

    珊瑚粉的顏色很嫩，也提生氣，顧晗的臉總算有了幾分顏色。

    由于賓客來的多，壽宴就統(tǒng)共分了兩大類，男人們都招待在前院花廳。女人則跟著武氏在內(nèi)院的宴息處吃席。

    顧晗出了春在堂往又拐，路過竹亭時(shí)，又遇到了顧昭。她不想和顧昭說話，就往旁邊的小道走。

    顧昭卻故意地跟著顧晗，還笑瞇瞇地和她打招呼：“六meimei，你眼睛怎么腫了？是哭過了嗎？”

    顧晗不理她，她竟鍥而不舍。

    “……六meimei，我剛才去見大哥，看到六妹夫了，他正被一群人圍著灌酒呢。來者不拒，看著喝的就痛快?！?/br>
    張居齡并不常喝酒？顧晗聞言便停下了腳步，問道：“在哪里？”

    “大哥的書房?！?/br>
    顧昭說道：“你想去，我可以領(lǐng)著你……”

    桃紅卻暗地里拽了下顧晗的衣袖。

    顧晗知道她的意思，顧曙的書房，她怎好過去？

    “他喝他的，我過去干什么？”

    顧晗說了一句，轉(zhuǎn)身就走。

    顧昭“哦”了一聲，自言自語：“好像裕王府也來人了，還跟著一個(gè)叫安寧郡主的，長相是千嬌百媚的……女扮男裝來著，聽說就為了瞧六妹夫一眼呢。還真是癡情呢?！彼彩墙o大哥送茶葉過去，在他書房外面聽說的。還有什么惹不起，得好好供著之類的。周浩波、顧暖他們都在，好像在商議什么。安寧郡主她沒有看到長什么樣子，不過是為了讓顧晗心里不痛快。

    她雖然也覺得安寧郡主此舉過于驚世駭俗，心里討厭的緊……但一想到顧晗會(huì)因此很不舒服，她還是高興的。

    顧晗腳步頓了頓，沒有接她的話，穿過小道就去了顧府的主道路。這個(gè)安寧郡主她前世就聽說過，對張居齡一往情深。

    “晗姐兒，過來坐祖母身邊?！蔽涫弦姷筋欔希八骸拔医o你留著位置呢?！?/br>
    顧晗答應(yīng)著，又道謝：“謝謝祖母?！?/br>
    “好孩子?！蔽涫吓呐乃氖郑骸澳隳樕趺窗l(fā)白了？”

    顧晗笑了笑：“大概是太陽太大了?！?/br>
    “也是，正午就是熱?！睂O氏心疼地看著女孩兒：“你喝點(diǎn)石榴汁，丫頭剛端上來的?！?/br>
    “母親，我沒事……”

    顧晗的話還沒有說完，又被顧昭打斷了：“六meimei是心里不舒坦，和天氣呀太陽的都沒有關(guān)聯(lián)?！?/br>
    “昭姐兒?！鳖櫱缈戳艘谎踡eimei，“馬上就開席了，別說話了，過來坐在我身邊?！?/br>
    第137章

    “jiej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