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br>
    武氏隨意地夸了顧晞幾句，就問起楊氏這個月給府里的仆從發(fā)放月銀的事。她對顧晞的感覺還是淡淡的, 一個庶女, 再重視也就是留點(diǎn)心罷了。

    “按照您說的, 每個人多給了一兩銀子?！睏钍厦蛄艘豢诠饒A紅棗茶。

    武氏點(diǎn)頭, “晴姐兒的及笄禮辦的很好，除了你的功勞, 還有他們的辛苦, 理當(dāng)嘉賞?！?/br>
    楊氏笑了笑：“您說的對。媳婦兒管理府內(nèi)庶務(wù)，實(shí)在是資歷淺薄，還得母親多多教導(dǎo)著?！?/br>
    “……也沒有什么難的。你只須記得：治下最重要的寬嚴(yán)相濟(jì)。有錯必犯，有功當(dāng)獎?！?/br>
    武氏不愧是活成精的人物，幾句話就說出了精髓。楊氏心悅誠服, 態(tài)度更恭謹(jǐn)了：“媳婦兒受教?！彪S后，她又說起顧晴及笄禮當(dāng)天收到的各府禮金、禮物等。

    顧晗見祖母和三嬸母說起了顧晴的事情, 她不好在一旁聽著，便拉著顧晞回了母親的身邊坐下。

    “六jiejie?！鳖檿_突然喊了顧晗一聲。

    “有事？”顧晗回頭看她。

    顧昣搖搖頭，她只是有點(diǎn)羨慕顧晞。因著六jiejie對顧晞好, 連帶著二嬸母、祖母對顧晞都比以前好些了。自己卻沒有這樣的福氣。

    她聽說顧昭病了，想去看望一下, 就被顧晴拒絕了……這是有多看不上自己？！

    等了一會, 顧昣并沒有說什么, 顧晗便不理會她了。

    昨天下的一場暴雨, 讓空氣變的格外清新。院內(nèi)的花壇四周散發(fā)著泥土的香氣。

    差不多半晌午時, 眾人才走出凌波苑。

    顧晗挎著孫氏的胳膊, 親密地開口：“母親，晗姐兒想陪您走走路。”

    孫氏笑起來，捏了捏女孩兒的鼻子，“好……怎的我們晗姐兒嫁了人，反而和母親撒嬌起來?！?/br>
    顧晗笑盈盈地，“您是我母親，不和你撒嬌和誰撒嬌？”

    “你這丫頭……”孫氏憐惜地摸摸女孩兒的頭發(fā)，“比在家活潑多了。”

    李嚒嚒笑著接了一句：“那說明呀，咱們六小姐日子過得順心?！?/br>
    孫氏想起張居齡，就贊同地“嗯”了一聲。

    “母親……”顧晗臉一紅。她怎么有種自己被圍觀調(diào)侃的錯覺？

    “好了。”孫氏安撫著女孩兒，“你不是最喜歡荷花嗎？咱們?nèi)ズ商痢！?/br>
    夏季正是荷花盛開的好時候。母女倆由一群丫頭、婆子們簇?fù)碇商恋姆较蛉ァ?/br>
    一路上微風(fēng)習(xí)習(xí)，不冷不熱的，舒心又愜意。

    “晗姐兒，母親都沒有細(xì)問過你，你嫁到張家后，婆媳關(guān)系處的怎么樣？”孫氏問道。

    “……他們都對我挺好的?！鳖欔项D了頓，回道。王氏正被她嬌慣的女孩兒煩心，還沒有顧得上自己。

    “在婆家不比在娘家，做什么事都要勤快、有眼色一點(diǎn)，晨昏定醒也要按時去，別等你婆婆挑了毛病。”孫氏囑咐道。

    自古婆媳姑嫂關(guān)系就多有不和，她不得不多說幾句。女孩兒的年紀(jì)還小，不說清楚吃了暗虧可如何是好。

    顧晗點(diǎn)頭笑道：“女兒都記下了。”

    才走到荷塘的邊緣，一股幽雅的清香就撲面而來，各顏色的荷花爭相盛開、風(fēng)姿綽約。一陣風(fēng)吹來，荷葉左右搖擺，像綠色的大波浪一樣浮動，壯觀極了。

    顧晗走上曲橋，欣賞了一會風(fēng)景，和孫氏說道：“母親，五jiejie如今也到了嫁齡，她的衣衫出行您都要關(guān)照著……”

    她怕母親心里不痛快，努力地想著措辭：“她找了好人家，對二房也是助益。我和哥哥也沒有別的親兄弟姐妹，也就五jiejie算是一個了。彼此要是能幫襯著，就再好不過了?！?/br>
    孫氏正在看一支淺黃.色并蒂的荷花，聽女孩兒這樣一說，表情有些疑惑：“你不提我還忘了……我記得你以前不甚喜歡她，怎的如今卻處處為她說話……還讓我向你祖母開口求一求她的婚事……”

    顧晗臉上帶著笑，“以前的事都過去了，也是晗姐兒幼時不懂事，五jiejie一片赤誠的對我，晗姐兒也要回報她。”

    女孩兒信誓旦旦地，孫氏卻覺得好笑，喜不喜歡也是能過去的嗎？

    “母親？”

    顧晗見孫氏不說話，在她眼前晃了晃左手。

    “別晃了，母親聽的見?！睂O氏拉著女孩兒的手：“晞姐兒是二房的女孩兒，母親雖說不大管她，吃食衣物卻還是供著的……你現(xiàn)在又這樣說了，母親按你說的做著便是?！迸赫f的也在理，晞姐兒怎么說也出自二房，總比隔房的堂親好一些。晞姐兒早分了住處，有丫頭、婆子們照料著，她做人家母親，頂多每天多問她幾句也就是了。這樣做，若是能換來晞姐兒對她的倆個孩子好，是再便宜不過的了。

    “母親真好?！鳖欔仙焓制艘恢ч_到曲橋邊的單瓣水紅色荷花：“……送給您?！?/br>
    孫氏笑起來，女孩兒還是沒有長大，和孩提時一樣，一高興起來就喜歡送她東西。

    她和天下所有的母親一樣，只要兒女活得高高興興的，她就高興。

    逛完荷塘回到春在堂，顧晗找了青花白地瓷瓶把掐的幾支帶花骨朵的荷花插進(jìn)去。擺在臨窗的高幾上。

    桃紅、巧珍、巧玲幾人已經(jīng)在收拾明日要回固安的包裹了。

    樹鳴卻在此時過來找顧晗，說道：“……少爺被楊若少爺請去了，說午膳不在家吃了，讓奴才回來告訴您說一聲?！?/br>
    顧晗“嗯”了一聲，示意自己知道了，讓他退下去。

    樹鳴恭順地行了禮，才挑簾子走出去。

    顧家府門外停了一輛馬車，上面掛了一面箭形旗幟，端寫了一個大字——楊。

    楊若和張居齡在一側(cè)站著說話。

    “……少夫人說了什么？”

    張居齡見樹鳴出來了，問道。

    “少夫人沒有說什么?！?/br>
    “一句話都沒有？”這一句是楊若問的，他看張居齡抬眼看他，桃花眸便彎成了月牙：“……我是替你問的?！?/br>
    樹鳴想了想，說道：“少夫人說了。”

    “是什么？”張居齡又問。

    “少夫人說‘嗯’。”

    “哈哈哈哈……”楊若爆笑，拍了拍樹鳴的肩膀：“好小子。沒看出來啊，你說話還挺風(fēng)趣的。比張老三好玩多了?！?/br>
    樹鳴“嘖”了一聲。他只是實(shí)話實(shí)說的。

    張居齡的薄唇一抿，一聲不吭地上了馬車。

    “哎，哎……我說張老三，你等等我，怎么如此小氣？”楊若笑著也跟了上去，“生什么氣呀，請你吃個午膳就回來了。尊夫人在顧家待著，又不會跑。”

    張居齡不理他，獨(dú)自拿了茶壺倒水。

    楊若的馬車很寬敞，布置的也舒服，茶飲點(diǎn)心等一應(yīng)俱全。

    “真是小氣?！?/br>
    楊若熟知他的脾性，并不生氣，嘟嘟囔囔地打開黑漆印青竹的攢盒，拿起一塊玫瑰花花卷，咬了一口：“好甜……這里面添了蜂蜜的，你吃不吃？”

    張居齡慢慢地端起盞碗，“我不吃甜的?！?/br>
    “你那是不懂享受……”楊若輕嗤道：“甜食多好啊，吃了還能讓人的心里歡喜。”

    張居齡卻不接他的話茬，開門見山地問他：“你找我有什么事情？不是單純?yōu)榱顺灶D午膳吧？”

    楊若吃完手里的玫瑰花花卷，又用帕子擦了手，才笑著開口：“不是我找你，是王致遠(yuǎn)，本來他是和我一起過來的……走到半路看見了王致名，直接揍了一頓，要送他回定遠(yuǎn)侯府……所以約了柳巷胡同碰面?！?/br>
    大中午的叫他出去，應(yīng)該是有十萬火急的事情吧。張居齡想了想，“出什么大事了？”

    “……還是賑.災(zāi).糧的問題?！睏钊粢矝]有問張居齡怎么知道是大事，反正他聰明，自己是知道的。

    楊若給自己倒茶：“你上次給定遠(yuǎn)侯府出的點(diǎn)子，他們用了……確實(shí)很奏效。嚴(yán)良也派人及時把賑.災(zāi).糧送去了宅區(qū)……但是，又出了新的紕漏，賑.災(zāi).糧里面有一半以上被摻了沙子……圣上知道后震怒，派了大理寺卿方威徹查?！?/br>
    “方威是嚴(yán)良的人?！?nbsp;楊若最后強(qiáng)調(diào)了一句。

    張居齡看了楊若一眼，語氣依舊很溫和：“你還是懷疑這件事情是嚴(yán)良做的？”

    “我不知道?！睏钊魮u搖頭：“其實(shí)都說不準(zhǔn)……但要說嚴(yán)良一點(diǎn)兒都沒有參與進(jìn)來，我也不相信。”

    “這件事情，無論查到最后是不是定遠(yuǎn)侯府做的，圣上盛怒之下都會怪罪。”張居齡收斂了笑容：“如果是嚴(yán)良做的，就不難理解，他還在報當(dāng)年自己的私怨。如果不是，還真的麻煩。給賑.災(zāi).糧里面摻沙子，即陷害了定遠(yuǎn)侯府，又牽扯到了嚴(yán)良……這是一箭雙雕的事?！?/br>
    楊若一愣：“你的意思是——幕后還有黑手在cao縱……誰會敢動賑.災(zāi).糧呢？這可是驚天大案啊！既然事情鬧到了圣上面前，查出來就是誅九族的大罪！”

    張居齡沒有說話，他也剛聽到楊若說起這事情，也不知道是誰做的。

    馬車跑的快，大道兩旁的樹木飛速地往后退。前面直走，再往左邊拐個彎就到柳巷胡同了。

    第71章

    西湖春地處柳巷胡同的主街道，是京都規(guī)模較大的飯莊, 一道西湖醋魚做的正宗、地道, 不亞于浙杭一代的名廚。它正面朝陽, 東臨一條清澈的小溪, 上邊是彎彎的弓形小橋。岸邊還栽著一摟粗的一棵石榴樹，枝椏眾多, 碧綠的枝葉間開滿了紅色的石榴花, 像一個個小燈籠。

    二樓拐角處的一間雅舍里，王致遠(yuǎn)正在喝茶。貼身的護(hù)衛(wèi)李鼎推門走進(jìn)來，拱手行禮：“世子爺，楊大人的馬車到樓下了?！?/br>
    王致遠(yuǎn)想了想，把手里的盞碗放在紫檀木圓桌上, 說道：“迎他們過來。”

    李鼎應(yīng)是，轉(zhuǎn)身快速地出去了。

    不一會兒, 張居齡和楊若便一起進(jìn)了雅間。

    “張公子，楊大人……”

    王致遠(yuǎn)起身行禮，又讓李鼎安排些菜肴、點(diǎn)心、酒水之類的端上桌。

    張居齡倆人也拱手回禮, 各自找了位置坐下。

    “貿(mào)然請倆位前來，著實(shí)是有要事相商量, 打擾之處還望見諒?！蓖踔逻h(yuǎn)親自給他們滿上茶。

    楊若俊眉一挑, 笑容率性：“無礙的。世子爺客氣了。如果我們不想來, 你如何請也是無用的?！?/br>
    “那王某, 就先謝過倆位了……”

    王致遠(yuǎn)并不意外楊若說話的態(tài)度, 他甚至覺得, 這才是他真正的性格——清高、散漫、不羈、傲氣。之前的嬉笑怒罵不過是掩飾。讀書人，特別是像楊若這樣的，少年得志，三元及第，其父親又是內(nèi)閣的東閣大學(xué)士……如此的家世、背景，又經(jīng)過長年累月的熏陶，才情心志自然非一般人能比。

    張居齡沒有說話，也不問王致遠(yuǎn)找他做什么。他慢慢地喝著茶水，等王致遠(yuǎn)自己說話。

    “……聽聞西湖春有一道名菜——西湖醋魚，世子爺知道嗎？”楊若順著打開的槅窗看了看外面的景致，問道。

    王致遠(yuǎn)笑了笑：“已經(jīng)讓廚子做了。”

    “張老三，你跟著我混，不錯吧？世子爺請吃西湖醋魚呢，旁人可沒有這口?！?/br>
    張居齡看他一眼，竟然點(diǎn)了頭，“是。跟著你混，很不錯?！?/br>
    王致遠(yuǎn)咳嗽幾聲。楊若這問的也太……沒想到張居齡還回答了。他喝的茶差點(diǎn)兒噴出來，連忙擺手：“不是什么精貴的好菜，你們要是愿意吃，我日日要西湖春給你們做了送過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