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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科幻小說 - 北京鏡鑒記在線閱讀 - 第9節(jié)

第9節(jié)

    “這大逆的案子落到頭上,愚兄左右是個死,我還有什么可怕的?只要有法子,還說什么可用不可用,你就是不肯救我罷了,我也不來求你!”宋禮說罷一甩衣袖,徑直起身,奪門而出。

    劉鑒剛要叫住他,可是想了想,卻又坐了下來,打開折扇,好整以暇地扇了兩下。

    捧燈在角落里看兩人爭吵時,心里就有點向著宋禮,這時見到自家主人這般舉動表情,不禁好奇之心又泛濫了起來——

    “爺,這事兒怎么又和王遠華有關?難道和沈萬三那是同一件事兒么?”

    “你說的又對又不對?!?/br>
    “望爺明示?!?/br>
    “王遠華可謂是老謀深算,不過我料想這事兒原本不是為北京建殿而預備的,應該是想在京城布置的邪法。但圣上起意遷都,這法子就用不上了,所以他又出了這樣一招,想把瓦片放到日后開盂蘭盆會的大殿上,以佛法來化解他自個兒設下的邪法。然而瓦上現字,估計王遠華自己也想不到吧……”劉鑒看著捧燈,“你知道緱城先生全族總共給殺了多少人?”

    “十族唄,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再加上緱城先生的門生,一共十族?!?/br>
    “人數呢?”

    “這個小的不知?!?/br>
    “一共是八百七十三人?!?/br>
    “哦……?。堪税倨呤??還好不是八七四?!迸鯚粢惑@一乍的,但隨即又似乎是松了一口氣。

    劉鑒微微一笑:“再加上緱城先生自己!”

    捧燈一愣:“這……難道向萬歲爺進讒言殺害方先生的就是那個王遠華?”

    “多半是他。唉,王遠華竟用緱城先生全族來生祭,照我算來,當時姚少師應該不在圣上身邊,所以他的jian計才能得逞?;蛟S他欽天監(jiān)稽疑司右丞的差事,也是因為這事兒給撤了的吧。”

    “?。磕皇钦f,欽天監(jiān)稽疑司是太祖爺撤的么?”捧燈慢慢走近,追問道。

    “唔,嗯。這王遠華真是可恨……”劉鑒搖搖扇子,咽口唾沫,把下半句話咽回肚子里去了。

    捧燈肚里暗笑,但生怕主人惱羞成怒,趕緊就岔開話題:“既然如此,您更該幫宋老爺這個忙啊?!?/br>
    劉鑒臉上的紅潮剛退,清了清嗓子:“不是我不幫,實在是這辦法即便教給宋大人,他也沒法照做。當然,咱們要是真能化解了這事兒,倒也算是賣給王遠華一個天大的人情,足以揭過從前的任何梁子?!?/br>
    捧燈看主人話頭軟了下來,忙問:“那我去請宋老爺回來?”

    “不用了,我料想他待會兒還會回來。他去找姚少師是不能夠的,工地上人多眼雜,姚少師遠水解不了近渴,萬一這事兒給捅出去,天下又將興起大獄。宋大人不會不明白其中的利害關系。”劉鑒后半句話突然揚高聲調,只聽門外輕嘆一聲,宋禮慢慢地走了進來——

    “果然什么事情都瞞不過賢弟。還請賢弟教教我那個不去根的法子吧?!?/br>
    劉鑒早就算到宋禮并沒走遠,那句話根本就是對著門外說的。八月份的北京,晚間已然是涼風陣陣,寒氣襲人,劉鑒看到宋禮的胖臉上油光光的,不知道是熱汗還是冷汗,心下也多少有些不忍。于是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

    宋禮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劉鑒近前。雖然夜色已深,附近聽不到別的人聲,劉鑒依然不敢大聲講話,湊近了兩步,壓低嗓子耳語說:“宋大人……”

    “不敢。賢弟請說,愚兄恭聆教誨?!?/br>
    “說什么教誨?你怪我不教你治根兒的法子,好,我可以告訴你,但你確實用不了——你先想想,緱城先生是因何而死的?”

    宋禮沉吟半晌,斟酌著用詞說:“他忤逆了今上,所以被腰斬而死?!?/br>
    劉鑒輕拍了一下扇子:“正是,所謂‘解鈴還需系鈴人’?!?/br>
    宋禮一個哆嗦:“難道要今上親自來施法攘解?那、那、那確實不是愚兄所敢妄言的事……”

    劉鑒苦笑:“如果僅僅是請圣上來施法攘解,反倒好辦了……我再說明白一點兒,有句老話叫‘血債血償’,您總聽說過吧?”

    這話照舊是壓低了聲音說的,但聽在宋禮耳朵里卻好象一個晴空霹靂。他猛然大張開嘴,愣了半晌,這才結結巴巴地問:“難、難道,必須把今上也、也……”

    方孝孺

    《明史?方孝孺?zhèn)鳌酚涊d:方孝孺,字希直,又字希古,寧海人,父親方克勤是洪武朝有名的清官。他因為學業(yè)有成,名聲響亮,所以朱元璋曾經兩次召見他,但見面以后卻說:“現在不是用他的時候?!卑阉{往漢中去教學。朱元璋的兒子蜀王朱椿聘請方孝孺做他兒子的老師,待他非常恭敬,還給他講學的地方提名“正學”二字,所以方孝孺也被人稱為“正學先生”。

    建文皇帝登基以后,把方孝孺召到南京,任命他做翰林侍講學士和文學博士?!熬鸽y之變”期間,討伐燕王朱棣的詔書、檄文大多出自方孝孺的手筆。等到朱棣攻克南京,就把方孝孺給逮捕起來,關進大牢。

    朱棣才起兵的時候,姚廣孝就勸他說:“一旦攻克京城,方孝孺肯定不會投降,到時候請不要殺他,殺了他,天下讀書的種子就絕了。”朱棣答應了這個請求,于是就把方孝孺放出來,要他起草登基詔書。然而方孝孺只是放聲痛哭,不肯動筆,朱棣解釋說:“您別難過,我不是想造反,只是想效法周公輔佐成王而已。”方孝孺就反問說:“那么當今的成王(指建文帝)在哪里?”朱棣回答:“他自焚死了?!狈叫⑷嬲f:“那為何不立成王的兒子?”朱棣說:“國家需要年長的君主?!狈叫⑷孢€是不依不饒:“那為何不立成王的弟弟?”

    面對方孝孺的連番質問,朱棣只好敷衍說:“這是我的家事,你別管了。這道登基詔書,非得先生起草不可?!比欢叫⑷嫱豆P于地,邊哭邊罵說:“死就死了,我絕不草詔!”于是朱棣勃然大怒,下令把方孝孺腰斬于市,并且滅了他的十族。

    第十章、燕明刀(1)

    宋禮還以為要驅除被腰斬的方孝孺的冤魂,“血債血償”,得把當今永樂天子也給一刀兩斷嘍,驚得胖臉上全是冷汗,連嘴皮子都開始哆嗦。好在劉鑒擺擺手:“那倒不是。然而要消解緱城先生那沖天的怨氣,至少得取今上的龍血寫一道符,再合著龍須、龍發(fā),一并焚化了,才能祈禳成功。以血代人,以發(fā)代首,這是自古就有的說道兒。”

    宋禮舌頭打結,腿也發(fā)軟,捧燈見勢搬過個木凳來塞在他屁股底下,才免得這位尚書大人癱軟在地。定了會兒神,宋禮才終于開口說:“既然如此,果然就算找到姚少師也是枉然?!?/br>
    劉鑒苦笑說:“不是我夸口,肚子里這點貨色雖然比不上少師,也不會差得太遠。以少師之能,或許可以拿出更為簡捷的法子來,但龍血、龍須是不可少的。少師或許有本事取到這兩樣東西,但肩上擔的干系不會小,他沒必要為了您去冒這種險呀。最穩(wěn)妥的法子,就是他奏明圣上,求下這兩樣東西來禳解,圣上未必就不會給他,但那么一來,責任都在您宋大人身上了?!?/br>
    “我明白,我明白,”宋禮大喘著粗氣,“別說這督造北京城的一應統(tǒng)籌都由愚兄負責,哪怕跟我毫無關系,只是用錯了瓦,此事捅到圣上耳中……即便圣上暫時不會處罰我,留下這個心結,日后若有閃失,還會再翻出來,到時候……能瞞就瞞,我明白……”

    他緊緊盯著劉鑒的眼睛:“那這不除根的法子是?”

    劉鑒沉吟了一下,問宋禮說:“這些御用的瓦,即便不敷使用,應該也不能任其散落民間,是吧?”

    “那是當然?!?/br>
    “應該會砸碎了,埋在一個地方……如果我沒猜錯,是要埋在煤山里吧?”

    宋禮點頭:“姚少師親繪的圖譜,你白天看到了,要加高禁城北面的煤山,把前朝宮殿的殘骸都堆在那里,現今新修殿房的廢料自然也是埋在那里……說什么中央鎮(zhèn)山,愚兄也搞不懂?!?/br>
    “磚瓦砸碎,戾氣仍在,”劉鑒詳細地解釋說,“又是埋在鎮(zhèn)山這種要命的地方,如果你就這么埋了,肯定是不成的。萬一哪天再出點兒事兒,如果那時候您老兄已然駕鶴西歸,自然不妨事……”

    宋禮苦笑著說:“我還有一雙兒女……異日若真的出事,尋脈追根,還在我宋氏身上。雖然是身后之事,也總不能給子孫種下禍根。況且,如果我當時仍在人間……可要說不除根,總會再翻出來的呀!”

    劉鑒轉頭叫捧燈端上另一張木凳,他就坐在宋禮身邊,兩人膝蓋相碰,湊近了秘密商議說:“宋兄明白其中利害關系,那就好辦了。你且把這批瓦砸碎了,埋在煤山下邊兒,再加上一樣鎮(zhèn)物,有我前往施法禳解,可壓制著緱城先生的怨氣七七四十九年。四十九年之后,鎮(zhèn)物要換,禳解的儀式也要重新施行一次。至于到了那個時候您還有沒有機會尋人施法,非今日我所能預料也?!?/br>
    宋禮皺了一下眉頭:“愚兄年已不惑,肯定是再活不了四十九年的。雖然可以遺命子孫辦理,但難道就這樣每四十九年都必須鎮(zhèn)壓祭祀一番嗎?”

    “天下廣大,能人異士很多,整整四十九年,難道還找不到個高人,用更穩(wěn)妥的方法來禳解嗎?我所以說這個法子不去根兒,只是助你渡過今日厄難,以待高人破解罷了?!?/br>
    宋禮這才長喘了一口氣:“賢弟所言甚是。然而……不知道要何鎮(zhèn)物來禳解?你要寫一道符嗎?”

    劉鑒微微一笑:“我是個凡人,我寫的符哪有那么大威力?就算你找到龍虎山張真人,他也未必能靠小小一道符就了結了這事兒。我需要的鎮(zhèn)物,乃是一枚春秋戰(zhàn)國時候,燕國的刀幣?!?/br>
    宋禮一愣:“燕國也鑄過刀幣嗎?愚兄未曾聽聞過?!?/br>
    燕國是春秋諸侯、戰(zhàn)國七雄之一,也是最早在北京附近建城造都的國家。找一樣燕國的古物來鎮(zhèn)邪,宋禮雖然沒有研究過陰陽數術,倒也能夠理解。從來銅鑄的錢就是百金之首,所以自古傳下來規(guī)矩,要用錢幣來鎮(zhèn)宅,據說效用無窮,這個宋禮也明白——因此大明朝建國以后銅錢鑄造數量不多,以紙鈔為主要流通貨幣,那極少數的銅錢大多被民間拿去鎮(zhèn)宅、鎮(zhèn)物了,市面上更是幾乎徹底成了紙鈔的天下。

    可是宋禮不明白的是,他所讀過的書上都寫燕國的流通貨幣是貝幣和布幣,也就是用銅鑄成海貝或者木耒的形狀當作貨幣。說到刀幣,誰都會第一時間想到“齊刀”,春秋戰(zhàn)國時代東方靠海的齊國,才是把貨幣鑄成刀形的呢。

    宋禮精通土木工程,對歷代器物也多少有點研究,他雖然沒有收集古錢的癖好,相關書籍也看過一些,實在想不出燕國也有刀幣。直截了當地詢問劉鑒,劉鑒輕搖折扇,好整以暇地解釋說:

    “沒錯,燕國的貨幣以貝幣和布幣為主,但當年子之亂政,齊國伐燕,也就把刀幣帶到了燕地。燕自昭王開始鑄造刀幣,數量不多,是很難得的古物。”

    他接著又詳細解釋說:“燕刀凝聚著昭王亡國之恨、復國之愿、安燕之心,用它來鎮(zhèn)南方來的戾氣再好不過。況且,燕刀上還鑄有一個字……”

    劉鑒站起來走到桌邊,伸手在已經半干的茶杯里蘸了一下,在桌子上勾畫兩個圖形:“左為空心之日,右為空心之月,合起來是個‘明’字,所以人稱‘燕明刀’。以大明燕王之刀,鎮(zhèn)壓反燕的緱城先生,這幾乎就是冥冥中所定的必然法門!”

    宋禮恍然大悟地一拱手:“賢弟果然博學。但不知賢弟有此物否?”

    劉鑒微笑搖頭:“燕刀既然罕見,當然價值連城,您看我象是攢得起那種東西的人嗎?”

    “然則何處可以找到?”

    劉鑒臉色一沉,一字一頓地回答說:“尚、寶、司。”

    尚寶司是在洪武爺占據江南、自稱吳王的時候設立的,主管著吳王爺的兵符、印信。等到吳王爺登基坐殿,變成了大明朝開國皇帝洪武天子,他就擴大了這尚寶司的規(guī)模,不僅掌管萬歲爺的各種印璽,還負責侍衛(wèi)們進出皇城的腰牌、令符之類。

    從洪武朝到現今永樂朝,尚寶司一直都在發(fā)展,職權說不上有多大擴展,這搜集保管的東西可是越來越多,舉凡宮里可能用到的祈禳、辟除、驅邪、鎮(zhèn)鬼一應用品,尚寶司全都備著呢。為什么會這樣呢?這還得從一個叫袁珙的人講起。

    袁珙是浙江省鄞縣人氏,表字廷玉,號柳莊居士。這個人精通相術,據說曾給上百名士大夫算過命,每言必中,在元朝的時候就已經轟動江湖了。他還曾經寫過一本相書,名叫《柳莊神相》,總結自己數十年來的看相經驗,風行一時,洛陽紙貴。

    然而通風鑒之術的人歷朝歷代都有很多,真能留下名來的卻少,比如前朝的袁天罡、陳希夷,本朝的劉伯溫、姚廣孝,他們之所以著名,全靠著給天子看過相,甚至做過帝師。如果袁柳莊一輩子浪跡江湖,哪怕他的本事再大,寫書寫得再好,也未必就能暢銷。《柳莊神相》所以印量大,銷路好,全靠了作者偶遇著永樂天子,一番努力,終于攀上了龍須。

    且說在“靖難之變”以前,那時候永樂爺還在北平府當燕王,某一天帶著群軍官微服出巡,走累了就進到一家酒館里去歇腳。趕上袁柳莊從此路過,職業(yè)病似地把每個人都看了一眼,突然看到燕王爺,大吃一驚,跪下來就磕頭,說:“這位是真命天子呀!”

    軍官們罵他“江湖騙子”、“胡扯”,呵斥了一番,然后會了賬就匆匆離開??墒瞧渲幸粋€軍官卻轉身蹩了回來,悄悄問明白了袁柳莊的姓名和住址。隔了幾天,燕王府里就有懿旨頒下,召袁相士入府覲見。袁柳莊進去叩首,抬起頭來一看,嘿,正是昨天在酒館里碰到的那個容貌不凡,有“真命天子”相的軍官。

    這時候燕王爺正被建文皇帝的削藩之策逼得走投無路,想要起兵造反,可又拿不定主意。于是他亮明身份,叫袁柳莊再仔細給看看。袁柳莊定睛觀瞧,然后再次拜倒,三跪九叩,稱賀不已。由此燕王爺才決了大計,起兵靖難,連番廝殺,終于攻克南京,登坐大寶。

    為了酬答袁柳莊的功勞,永樂爺封了他一個三品太常寺丞,專管祭祀天地,推算國運?!读f神相》因此才能暢銷一時,刻版無數,永樂爺因此下旨,凡刻此書版的都得給朝廷交稅,名為“版稅”。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正趕上袁柳莊有個兒子名叫袁忠徹,子承父業(yè),也是一位風鑒高手,在南京城里名動公卿,因此永樂爺也封了袁忠徹做尚寶司的從五品少卿。當時尚寶司卿只是備員而已,主要事務都是這位副職的袁忠徹管,人都稱他做“袁尚寶”。因為袁忠徹本人的興趣、本領,加上老爹袁柳莊從旁協(xié)助,所以尚寶司就逐漸變成了朝廷里掌管各種鎮(zhèn)妖辟邪法器的衙門。

    此刻劉鑒嘴里說出“尚寶司”的名字,宋禮恍然大悟,拍拍胸膛,長舒了一口氣:“哦,若說是尚寶司袁大人,那就方便了……”

    “怎么說?”劉鑒輕皺雙眉問他,“宋大人和袁忠徹交情深厚么?”

    宋禮奇道:“哎?說起來你們二人同樣精通風鑒之術,又同朝為官,必為至交。為何反來問我?”

    劉鑒只是抿著嘴,笑而不答。旁邊的捧燈可憋不住了,小臉漲得通紅,連文也不拽了,上前來先對宋禮深施一禮:“宋老爺您可有所不知,這袁尚寶忒不是個東西,也不管是私下里還是當面上,不止一次辱罵過我家主人。小人也不能復述,反正是什么印那樣書,什么吐葡萄核的,可難聽了?!?/br>
    之前劉鑒礙于身份,不便對宋禮提起自己和袁忠徹的矛盾,可是這時候本該拽文的捧燈卻在關鍵時刻忘了成語,不知所云,就好象老頭樂在手,卻搔不準癢處,整得劉鑒這個難受呀??吹剿味Y一臉疑惑的表情,劉鑒清清嗓子,輕搖折扇,打算把捧燈的話略微解釋一番:

    “胡扯,是說‘引漿博徒’!要說這柳莊袁家,本也是家學淵源,七百年前袁天罡風角望氣、推算休咎,本事之大,那是不用多說了??涩F在袁家算是家道中落,這個袁忠徹甚至說:‘……風鑒一事,乃昔賢甄識人物、拔擢賢才之所急,非市井卜相之流,用以引漿博徒之輩耳。’拐彎抹角,罵我是江湖騙子!宋大人,您說這人從來只分賢愚不肖,說什么官宦平民?伊尹乃是媵臣,傅說起于版筑,當年信陵公子結交毛公、薛公,那都是所謂的‘引漿博徒之輩’。他罵我江湖騙子,我還說他是只會奉承權貴的馬屁精呢……”

    劉鑒對這位袁忠徹可是憋了一肚子的怨氣,就因為同朝為官,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不知道為什么,兩人一見面就要熗火。可是雖說兩人品級差不多,袁忠徹管著機要的尚寶司,劉鑒卻只在清水衙門詹事府里辦閑差,加上袁忠徹有他老爹撐腰,當面對罵,劉鑒總不免落在下風。這時候有機會把苦水當著宋禮的面吐出來,他不免越說越激動,話頭一打開就根本剎不住了。

    劉鑒在那里滔滔不絕,捧燈在旁邊聽得不住點頭,看起來在死記硬背他家主人所說的這些話,宋禮可聽傻了眼。他本和劉鑒沒什么交情,在南京城里見過一兩面,數月前同船前來北京,一路上看這個年輕人整天輕搖著折扇,面含微笑,講話不疾不徐,除了偶爾喝罵書童——這小童倒也欠罵——外,倒頗有儒士之儀、道家之態(tài)??蓻]想到一提起袁尚寶,劉鑒臉色陡變,竟有這么滿肚子的怨氣要發(fā)泄。從前那點好印象,此刻瞬間推翻。

    宋禮滿心里掛念著那些被方孝孺全家附了體的琉璃瓦,還不敢打斷劉鑒的廢話,只能陪笑點頭,難為他在這仲秋的深夜里也能急出一腦門子熱汗來。

    一直說了半柱香的時間,劉鑒這才暫時打住話頭,喘了口氣。宋禮見縫插針,一邊用手巾抹汗,一邊苦笑著問:“賢弟,你看我這事……”

    劉鑒扇子一抖:“啊呀,你看看,我光顧著廢話了,抱歉抱歉。”

    “沒關系,沒關系?!?/br>
    劉鑒把右手攏在袖子里,掐指一算:“宋大人,這事兒只能去求尚寶司,別無他法??上г覐睾臀覍嵲谑撬鸩蝗?,要是被他知道這事兒和兄弟有關,他一定從中作梗。只能讓你工部出面,調幾枚燕明刀來用——你這批出事的瓦片總共有多少?”

    宋禮默算了一下:“總數約四千兩百余片?!?/br>
    “為了保險起見,就調他四枚燕明刀過來。不過一來一回怎么也得十五天,這段時間里,我先畫一道符,”劉鑒朝捧燈一招手,在小童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又轉過頭來對宋禮說,“再給你幾樣物件。你把瓦片都攏成堆,把這些東西掛在瓦堆的四角,以紅線相連,隔絕內外。我只能保證這幾天不再出事兒,剩下的就得等半月以后了?!?/br>
    宋禮感激地連番拱手:“那就多謝賢弟了?!?/br>
    捧燈打開那個從柏林寺里趕著拿來的竹箱,翻了翻,找出四面手掌大小的小黃幡,恭恭敬敬遞到劉鑒面前,然后又從隨身的招文袋里取出紙筆——當然是黃紙,這孩子從不帶正經文房四寶——nongnong地調了一碗朱砂。

    劉鑒來到書桌邊坐下,拾起一管狼毫,好整以暇地飽蘸朱砂,順筆在四面小幡上龍飛鳳舞地不知道寫了些什么。捧燈在一旁撇了撇嘴:“宋老爺。要說我家主人這管筆可不一般,乃是以白狐之尾為膽,混合白虎之頂毛做成,專制鬼狐仙怪,能令百邪避易,可使萬鬼潛藏。真是聽我者聾,視我者盲,氣行魑魅遠遁,意到魍魎消亡……”

    宋禮越聽越是迷糊,越迷糊就越是敬仰,不禁連眼神都直了,盯著那管看起來并不起眼的毛筆,好象當場就要跪拜下去。劉鑒則是越聽越來氣,手都有點發(fā)抖,可是正在畫符,最是講究神與意會的時候,實在抽不出精神來喝令捧燈閉嘴。

    捧燈眼看著劉鑒一條腿已經伸出桌子外邊了,知道爺只要畫完符,這一腳就會朝自己踢過來,也不禁有些害怕。但他正說得興起,這一大套話,就如同后世相聲的貫口一樣,要是說不完不僅不過癮,還如同有飯團堵在嗓子眼里似的,真能把人憋死。所以邊說邊往屋外退:“……上呼玉女,收攝不祥。前有黃神,后有越章。神師殺伐,不避豪強。先殺惡鬼,后斬夜光。又有何神不伏,何鬼敢當?!”這蕩氣回腸的一大套至此嘎然而止,最后一個“當”字聲震屋宇,飄飄搖搖穿透重門遠遠而去——說話人已經逃到院子里去了。

    此時東方微露晨輝,雞啼頭遍。宋禮被捧燈的貫口搞得暈暈乎乎,加上一宿沒合眼,模模糊糊看著劉鑒的筆下仿佛有一道紅光盤旋不定,可是揉揉眼睛再看,卻又消失不見了。劉鑒寫完小幡上的咒文,又拿了一張黃紙寫好符箓,瞥了宋禮一眼,皺皺眉,站起身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然后他走到門口,朝正在樹下躲著的捧燈曼聲說道:“過來,準備好東西,咱們和宋大人去工地看看。”就象剛才啥事也沒發(fā)生過一樣。

    捧燈看主人好象已經不生氣了,歡欣雀躍地沖進房門,正要收拾書桌上的東西,結果被劉鑒一把薅住脖領子。捧燈“啊呀”一聲,眼看劉鑒的巴掌挾著勁風就要遞上來了,本能地使勁一掙。劉鑒也是熬了一整晚,手上哪還有力氣,被捧燈一掙就脫??膳鯚粢粋€收勢不住,嘴巴狠狠地磕在書桌邊上,差點沒把門牙給磕掉了。

    捧燈嘴角可就沁出血來了,這小童借機裝可憐,也不抬手擦血,通紅著眼睛轉過身來,可憐巴巴地望著劉鑒,那意思是說:“爺,您看我都這樣了,您還忍心下手打嗎?”劉鑒又好氣又好笑,也多少有點心疼,低聲罵道:“叫你胡說八道,老天爺都不容你,這回可得著教訓了吧。”

    完了他又稍稍抬高聲音:“還不快去打盆涼水來,給我和宋大人抹把臉,一會兒就要開工了,早完事可以早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