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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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十三歲,他依靠自己的力量,逃出了那座曾經(jīng)對他來說深不見底的大山,重新回到了酈城,回到了謝家。 漫長的路途里,他只有自己,也只依靠自己。 無數(shù)人安睡的夜晚,他往往在某個角落與惡狗爭食,和流浪漢打架。 哪怕是一身傷,滿身的狼狽,也無所謂。 他只想留著這口氣,活下去,回到酈城,重新站在他們的面前。 一開始,他也迫切地想要問問自己的父母,是不是已經(jīng)把他忘記了?他也想問他們,為什么不來救他? 畢竟,在十歲之前,他也曾認(rèn)真期盼過有朝一日,他們會忽然出現(xiàn)在自己的眼前,帶他離開那座深山,救他脫離噩夢。 但,他們沒有。 他也曾經(jīng)期盼過溫暖,但最后卻發(fā)現(xiàn),那其實是最沒用的東西。 十三歲回到謝家,他得知了自己母親的死訊,又見到了父親的第二任妻子,以及只比他小三歲的謝明遠(yuǎn)時,他就知道,什么都不用問了。 早已經(jīng)沒有必要。 他不需要所謂的父愛,更不需要虛偽的兄弟親情,但是屬于他的一切,任何人都別妄想拿走。 祖母是疼他的,但她到底有自己的不得已。 所以謝明澈很明白,也并不貪求。 他再也不是一個期盼著愛,想要糖果的小孩子了,從十歲時起,他就再也不是了。 但是此刻聽著阿胭軟軟糯糯的嗓音,面對她那樣認(rèn)真的目光,他的影子映在她的眼瞳里,他忽然發(fā)覺,自己好像忽然又有了渴求。 “上次你打了我父親,最后疼成了什么樣子你忘記了嗎?”他的指腹輕撫她的額頭。 阿胭聽了,有點迷茫,“那是因為那個臭老頭是你們謝家的人啊。” 謝明澈一僵。 下一瞬,他的目光緊盯著阿胭,眼底暗沉沉的光芒涌動,“今天的這個人,難道不是嗎?” “可是他身上沒有你們家的氣息啊。”阿胭眨了眨眼睛,老老實實地回答。 說完,阿胭又撓了撓自己的后腦勺,有點后知后覺,“咦,但是他為什么叫你哥哥?。俊?/br> 第28章 最后的夢 客廳里靜悄悄的, 坐在沙發(fā)上的男人垂著眼眸, 纖長濃密的睫毛半遮下來, 遮掩住了他眼瞳深處的波瀾涌動。 阿胭待在他的手掌里, 忽然有點害怕。 他身上的禁制會隨著他的情緒波動而不穩(wěn)定, 也會對她產(chǎn)生影響。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阿胭才見他伸出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臉, 笑聲壓得很低。 仿佛是有幾分愉悅, 但又好像有些悲涼, 情緒矛盾又復(fù)雜。 “好啊, 真好……”阿胭聽見他輕輕地嘆息。 謝明澈從沒有想過, 他口中的那個野崽子,竟然真的是一個野崽子。 他不是謝廷耀的親生兒子,不是謝家人……謝明澈說不清心底到底是暢快還是難受。 可憐的是他的母親。 他七八歲的時候被拐賣到一座深山里, 從那之后母親的容顏在他的腦海里就開始漸漸變得模糊不清, 但他始終記得她有一雙溫暖的手。 母親為了找他而死,這于他,是這輩子都沒有辦法磨滅的痛,但于謝廷耀, 卻是成全自己的私心的最佳機(jī)會。 可笑謝廷耀自以為圓滿得意, 卻沒料到, 他接回家里的小兒子和他之間根本沒有半點血緣關(guān)系。 謝明澈放下手,那張冷白的面龐被燈光染上淺淡的暖色, 他垂眸時,眸底一片幽暗深沉, 右眼尾下的那一點淚痣仿佛顏色更深了一些,于是這樣一張面容頓時便更加濃烈昳麗起來。 他唇角微彎,似有幾分快意。 這件事,他并不打算就此揭破。 畢竟游戲,才剛剛開始。 謝廷耀,謝明遠(yuǎn),這兩個人雖不是真正的父子,但卻都是一樣的貪心,一樣的虛偽。 就讓他們再做這最后一場夢吧。 他很期待,真相大白的那一天,這兩個人又會是什么樣的嘴臉。 謝廷耀欠他的,欠他母親的,他都會讓他一一償還。 而謝明遠(yuǎn),這樣一個什么也不是的野崽子,美夢破滅,他就只剩下噩夢了,到時候,他也會得到自己應(yīng)有的下場。 曾經(jīng)那最黑暗最難熬的六年,教會了他隱忍,也教會了他沉穩(wěn)。 對待他們,他從來都不急躁。 “阿澈……” 當(dāng)謝明澈陷在自己的思緒里的時候,他忽然聽見阿胭軟軟的嗓音。 他回過神來,抬眼看向自己手心里的她。 那么小一只的小姑娘坐在他的手掌里,那雙眼睛漆黑透亮,看向他的時候,仿佛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影子。 她眼里的擔(dān)心,他都看得分明。 心里微暖,謝明澈伸出手指點了點她柔軟的臉頰。 而她小心地捧著他的指腹,用臉頰習(xí)慣性地蹭了蹭他的手指尖,然后對他怯怯地笑了一下,兩顆小虎牙露出來,但也只有一瞬,她又抿著嘴巴,像是有點不安。 “別擔(dān)心,我很好?!彼男挠钟幸凰查g軟化,那雙鳳眼在暖色的燈光下,仿佛在此刻冰消雪融,溫柔如水,“我甚至,很久都沒有現(xiàn)在這么好過?!?/br> 他的嗓音壓得有些低,好像有些意味深長。 阿胭歪頭看著他,怎么也聽不懂。 “不變回來嗎?”他摸了摸她烏黑的發(fā)辮。 阿胭猶豫了一會兒,然后望著他,小心翼翼地問:“那,我變回來的話,你是不是又不讓我抱你啦?” “阿胭?!敝x明澈一怔,語氣有點無奈。 “你是個女孩兒,不可以這么做?!彼椭宰痈忉?。 “可是你是我喜歡的人呀?!卑㈦倩卮鸬乩碇睔鈮?。 胖虎曾經(jīng)喜歡那個女孩兒的時候,曾經(jīng)也借酒消愁過。 喝醉了的胖虎對她說,只要是遇見自己喜歡的人啊,你就會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他,接觸他,甚至擁抱他,或者……親吻他。 阿胭不知道怎樣才算是真的喜歡。 但她喜歡靠近他,觸碰他,甚至想縮在他的懷里不出來……這仿佛,是上輩子就養(yǎng)成的習(xí)慣。 可是,她沒有上一輩子。 但偏偏這樣的動作坐起來,卻是十分的熟悉自然。 偶爾她做夢的時候,也會夢見一抹雪白的衣袖,一聲輕輕地嘆息,她甚至?xí)吹搅硪粋€自己,輕輕地吻過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 就吻在那個模糊影子的手指。 她總是會很難受,好像心里有一塊地方在她不曾察覺的時候,被生生的挖去了一塊。 “不要胡說?!彼碾p指捏住她的臉頰,面上頓時又有些不太自然。 阿胭卻直接捧著他的手指,輕輕地親了一下。 蜻蜓點水,如一只羽毛輕輕拂過。 溫軟的唇貼過他的指節(jié),是極細(xì)微的觸覺,但他卻仍然被燙了一下,猶如突然沸騰的水傾倒出來,他整個人都僵硬了。 心跳的聲音仿佛就在耳畔,他甚至可以感受到自己心跳忽然加快的速度。 而那個將他心神攪亂的小姑娘卻仍舊穩(wěn)穩(wěn)地坐在他的手掌心里,對他露出笑容,兩顆小虎牙尖尖的,兩只小手仍然捧著他的手指,不肯放開。 謝明澈慌亂之下把她放到沙發(fā)的軟墊上,他的耳尖已經(jīng)燙紅,緋薄的唇抿成一條直線。 這個一向沉穩(wěn)自持的男人,此刻竟然有點魂不守舍,坐立不安。 他甚至有一瞬間腦海一片空白,手足無措。 彼時,門鈴聲忽然響起來。 如坐針氈的謝明澈一下子站起來,被阿胭輕輕吻過的小指仍有些細(xì)微的顫抖,上面仿佛還殘留著她嘴唇的溫度,以及那一抹溫軟的觸感。 站在軟墊上的阿胭眼見著他往玄關(guān)那邊走去。 噫?阿澈怎么同手同腳了? 謝明澈打開門的時候,抬眼便見外面站著一個戴著帽子的年輕男人。 他穩(wěn)下心緒,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先生您好,這是您定的榮御餐廳的晚餐外送。”年輕男人露出職業(yè)微笑,遞上了手里的食盒。 謝明澈接過食盒,“謝謝?!?/br> 關(guān)上門之后,謝明澈行走的姿態(tài)終于恢復(fù)了正常,直到他對上趴在沙發(fā)上張望的阿胭那雙圓圓的眼睛。 他微僵。 而阿胭盯著他手里的食盒,眼睛里閃著亮晶晶的光,“阿澈!我的飯!” 明明是她搗了亂,可心底翻涌波動的卻只有他,再看這個“沒良心”的小姑娘,她的那雙眼睛,正緊緊地盯著他手里的食盒,好像之前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樣。 “自己過來?!敝x明澈走到餐桌旁,打開食盒。 阿胭跳下沙發(fā),直接就跑到了他的面前,仰著頭看他。 那么小小的一只,就站在地板上,像一只瓷娃娃,乖巧又可愛。 “還不愿意變回來?”他無奈地看著她。 阿胭這會兒已經(jīng)聞到了rou的香味,她滿心滿眼都是吃rou,當(dāng)然他說什么都好。 于是她直接跑到自己的房間那邊,停在門口的時候,又轉(zhuǎn)過頭來,揪著自己的衣角望著他,“那個,阿澈……開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