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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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昭僵硬地站了片刻,向她走去,腿腳似有千斤重,這幾步遠的路,幾乎耗盡了全身力氣。 女子臉色慘白,眉眼之間,隱隱有灰敗的死氣,但她的眼神又是那樣的固執(zhí)和決絕,定定地看著他,有著燒灼皮rou的熾熱。 他啞聲道:“你……可知自己在說什么?!?/br> “你發(fā)過誓的?!?/br> 凌昭站定,死死盯著她。 江晚晴笑了起來,毫無血色的唇動了動,一張一翕,極為吃力:“‘皇上若執(zhí)意和我牽扯不斷,將來是愛是恨,是賞是罰,只對我一人,絕不牽連他人’……這句話,你不記得了么?你是以你皇位發(fā)誓的!” 她看著那人不可置信的容顏,眼皮一顫,眨眼之間,視線被水霧模糊:“我跟你說過了……都是算計,我一直都在算計你,你總信了罷!” 凌昭胸口一陣悶痛,恍然覺得有冰錐緩緩刺入心臟,流出的血都失去了溫度。 “七哥。” “你再這樣,我以后都不理你?!?/br> “你急什么?誰不知道我和你……” “我等你凱旋歸來。” 一句句,言猶在耳。 她說,都是假的,只是逢場作戲和算計。 他笑了一聲,極度的慘痛之下,語氣越發(fā)安靜:“朕也說過,不在乎你真心假意,只要能騙一輩子,朕就不怪你……”聲音輕了下來,連呼吸都是痛苦,胸腔內(nèi)更如冰刃穿刺后的血rou模糊,無一處完好:“你現(xiàn)在說了實話,你以為朕就會成全你?你把朕當成什么了?!” 江晚晴沉默,只是微微張著唇,困難地喘息。 凌昭冷笑:“你妄想!朕偏不成全——你留在這里,把你的戲演下去,就在朕身邊,什么地方都不準去,朕就當沒聽過這番話,就算你騙——” “已經(jīng)騙了一輩子了,還不夠嗎!” 她再也克制不住,哇的吐出一口血,身體無力地滑落。 凌昭目眥欲裂,搶過去抱住她,顫聲道:“晚晚……” 她一聲聲的咳嗽,鮮血不斷從唇邊溢出。 凌昭臉上盡是肅殺之氣,厲聲道:“傳太醫(yī),王充——” 江晚晴慘笑,搖了搖頭:“我……咳,我去了啟祥宮,為的是問何太妃拿藥,昨晚……昨晚融在毒酒里的藥,一粒斷腸,大羅金仙都救不了……我已經(jīng)……咳……已經(jīng)不想活了,再留下去,就……再也走不了了……” 凌昭眉眼慘痛,竟是說不出話。 江晚晴怔怔地凝視著他,突然笑了聲:“皇上,其實……當年也是這樣。指婚那次……你不肯走,我根本沒有辦法,我只能……咳咳!”她抬起手,染血的手指,在他手背上劃出一道血痕:“你手背的傷……是我的簪子劃的。” 當時,她用銀簪抵住自己的脖子,逼他走。 她哭著說:“你放過我罷?!?/br> 想要挾他,從來就只有一個籌碼。 他最在乎的,他最珍視的……只有她。 此刻,淚水一滴滴落下,言語都是破碎的:“我一直想在生前做到最好,不想欠任何人……可我和你,沒有公平可言?!?/br> 她嘆了一聲,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住那半枚白玉佩:“……欠你太多,這一生,我還不了,你成全也好,不成全也罷,能……能還一點是一點……我不欠人,我不要欠人……” 沉默之中,只有她痛苦的咳嗽聲。 終于,他開口:“這一生,你對朕……從無半點真心?” 多么可笑。 懷中的女人騙了他一輩子,他的一生活在謊言當中,而到了這一刻……他想要的,甚至不是報復。 他只想她再騙騙他。 江晚晴染血的唇微微蠕動,他看見了,冷聲打斷:“朕可以成全你。所以,你想好了說話。” 她愣住,幾聲劇烈的咳嗽后,喃喃道:“我只想回家,而你是我不得不欺騙的人。”苦笑了下,閉上眼睛:“……沒有。” 沒有。 從來沒有動心。 所以,這一瞬鉆心裂骨的痛,只是毒性發(fā)作。 僅此而已。 凌昭雙眸漸漸黯淡。 空洞無光的黑。 他看著今生最愛的女子,看著她掙扎、受苦,看著她死死咬住嘴唇,咬出了血也不松開,拼命忍住痛叫和呻吟。 仿佛過了一生那么漫長。 他抬手,撫去她臉上被汗水浸濕的發(fā)絲,平靜的說:“朕賜你死罪?!?/br> 江晚晴睜大眼睛。 生命迅速的從身體中流逝,她知道已經(jīng)走到了盡頭。 這五個字,對他而言,意味著什么,沒人比她更清楚。 離開他,回到現(xiàn)代,她會過的很好,他呢? 她欺騙了他,親手毀了他視若珍寶的美好記憶,一次又一次,以性命相要挾,逼他作出痛苦至極的抉擇……可他還是放棄了最后的報復機會。 他送她離開,成全了她。 淚光朦朧中,她伸手,想觸碰他的臉:“凌昭,如有來生——” 他避開,神色冷淡,看著她,就像在看一個不相干的人。 無恨,無愛,一無所有。 “朕與你,今生,來生,生生世世,當為陌路人,黃泉碧落,永不相見。” 他的聲音平靜,已是痛徹心扉后的漠然。 江晚晴心神一震,緊接著便是一陣刀絞似的尖銳疼痛,仿佛靈魂生生從軀體內(nèi)抽離,而在彌留之際,她分不清,究竟是劇毒蠶食了五臟六腑,還是心口因他這句話分裂,留下了再也無法愈合的傷。 黑暗和寒冷即將吞沒她的世界。 黃泉碧落,永不相見么。 最后的最后,她嘆了口氣,閉上眼。 那半枚白玉佩從手中脫落,掉在地上,輕輕一聲響。 “好。” * “皇上!” 聽見殿內(nèi)似有桌椅翻倒之聲,王充臉色一白,沖了進去,隨即定住腳步,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江晚晴靠在墻邊,渾身是血,已然咽氣。 皇帝雙目空洞,倚著桌案,硯臺、筆筒、奏折散落一地。 半晌,他站起來,面無表情。 王充渾身都在哆嗦:“……皇上?” 凌昭對他視若無睹,踉蹌地往外走。 門開后,福娃看見殿中情景,撕心裂肺地叫了聲:“娘——!” 剎那之間,他戴了幾年的長生果金光大作,透過衣衫直射出來,漸漸將他籠住,就在光芒最盛的一刻,容定伸手,扯斷了紅繩。 刺目的光將兩人吞噬。 凌昭似乎看見了,又似乎沒看見。 就像他聽不清秦衍之沖過來,對他說了什么。 腦海中,一幕幕回憶,支離破碎。 “就說,朕和她,一生一世,生生世世,不離不棄,白首到老?!?/br> “你出嫁的日子,帝都是個晴天么?” “……抱一下?!?/br> “朕自十七歲隨軍出征,這許多年來,大傷小傷不計其數(shù),多次從鬼門關前撿回一條命,還在乎一點不痛不癢的皮rou傷嗎?” “身死算什么,心死了,才是真的什么都沒有了?!?/br> “一直都是妻子,從未變過?!?/br> “等此間事了,朕娶你?!?/br> “朕不要你變成星星,只要你留在朕身邊,生同衾,死同xue?!?/br> “你已經(jīng)有了太子,朕也沒那么喜歡孩子?!?/br> “我們成親。” …… 他一步一步走了出去,抬起頭,已到傍晚時分。 殘陽似血,染紅了巍峨的皇城,錦繡江山如畫。 他站了很久,一動不動,就像化成了雕像。 然后,他低頭,一只手按住那仍在疲倦跳動的地方。 深秋的風呼嘯而過,肆意穿透胸腔,如入無人之境。 這顆心,終究還是死了。 自此后,百年,千年,萬萬年…… 山河永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