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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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直截了當:“你是先帝的什么人?” 容定有些詫異,看著他一會兒,輕輕嘆了口氣。 凌昭心底惡感更甚,聲音冰冷:“朕不會問第三遍?!?/br> 容定的目光從他身上移開,落在他身后的御案和座椅上,片刻的沉寂,他搖頭,又嘆了聲:“當了這幾個月的皇帝,你的耐心越發(fā)差了,竟是不及從前?!?/br> 凌昭驟然變色。 那般理所當然的口氣。 容定低笑,溫聲道:“不如,你再想想?!?/br> * 慈寧宮,西殿。 福娃趴在桌前念書,讀了會兒,覺得煩悶,便開始在紙上涂畫。 江晚晴將疊好的幾條繡帕交給喜冬,囑咐:“春桃夏荷秋菊冬梅,我各繡了一條,你……你過兩天,送去給太后娘娘?!?/br> 喜冬笑道:“姑娘何必心急?以后慢慢做就好,也不怕累壞了?!?/br> 江晚晴搖了搖頭,并不多說:“你先出去罷。” 喜冬點頭。 剛走兩步,江晚晴喚道:“冬兒?!?/br> 喜冬轉身過來,問道:“姑娘還有話吩咐?” 江晚晴只是看著她,沉默很久,微微一笑:“沒有。天氣涼了,別忘了添幾件新衣?!?/br> 喜冬嘆了口氣:“姑娘又忘事了。過冬的衣裳,繡坊前幾天剛送過來。” 江晚晴笑了笑:“是我忘記了?!?/br> 喜冬的背影逐漸從視線邊緣消失。 江晚晴站在原地,環(huán)顧四周。 墻上的字畫,架子上的古董玩物,梳妝臺上的妝奩……她緩緩走過去,眼角余光瞥見壓在妝奩下的一件東西。 半枚白玉佩。 早忘記了是什么時候放在這里的,卻記得是誰送的,記得喜冬的那句話。 “……白玉無瑕。皇上定是想告訴姑娘,這些年來,他在北地為姑娘守身如玉的意思?!?/br> 當時氣的半死,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就此交代了。 現(xiàn)在想起,哭笑不得之余,心中更是悶的透不過氣。 她將那冰涼的白玉攥在手心中,輕喚了聲:“福娃?!?/br> 福娃抬起頭,熟練地跳下椅子,屁顛屁顛跑過來:“娘?!?/br> 江晚晴蹲下身,最后檢查一遍他脖子上的紅繩和長生果,這是鬼差夢中相贈的信物,有了它,便可帶福娃同回現(xiàn)代。 她將那條紅繩放回他的小衣裳里,低聲道:“我說過會帶你一起走的。” 福娃怔了怔,脫口道:“娘要回去了嗎?”他按住衣襟下的長生果,一本正經道:“福娃有在好好保護長生果,娘去哪里,福娃就去哪里?!?/br> 江晚晴點點頭。 福娃咬了咬手指,小聲問:“到了那個地方,我還會是太子嗎?” 江晚晴說:“不會了。娘的家里沒有皇位給你繼承的?!?/br> “哦?!备M扪壑樽愚D了轉,又問:“那我還能當皇帝嗎?” “……” 江晚晴咳嗽了聲,正色道:“不能,但我有錢,你可以在游戲里當皇帝將軍大統(tǒng)領……隨你想當什么。其實也差不了多少,還沒有性命危險?!?/br> 福娃雖然聽不太懂,卻跟著興奮起來:“好,好,那咱們快走罷!” 江晚晴牽起他的手,剛走出門,迎面見寶兒過來。 寶兒急道:“娘娘,不好了!秦侍衛(wèi)剛才過來,把小容子帶走了……他、他又闖什么禍了?” 江晚晴一顆心直落下去,暗想這下涼了,他就不能等她走了再……算了。 “寶兒?!?/br> 寶兒抬頭:“姑娘?他到底干什么了呀?怎被皇上叫去了?” 江晚晴問的是全不相干的話:“你聽我的嗎?” 寶兒想也不想:“奴婢對姑娘忠心耿耿,當然聽您的?!?/br> 江晚晴深深看著她,柔聲道:“既然對我忠心,那我吩咐你的這句話,你要記牢了。” 寶兒用力點頭。 江晚晴忍住心中酸澀,鄭重道:“這輩子,你好好過下去——無論何時,我都是盼著你好的?!?/br> 寶兒有些疑惑,但還是斬釘截鐵道:“奴婢會的?!?/br> “秦侍衛(wèi)……我與他相識多年,深知他人品可靠,也已經托人和他說過了。他……他是愿意的,若你答應,將來便跟了他罷,他會照顧你的。” 寶兒撇嘴:“還早的很呢,那是將來的事?!?/br> 江晚晴道:“你一定記住?!?/br> 福娃跟著江晚晴走了一路,看到養(yǎng)心殿就在前方,不由害怕起來。 江晚晴拉著他的手,笑道:“別怕,你皇叔不會兇你的。” 福娃忐忑:“真的嗎?” 江晚晴道:“真的……他只會兇我。” 福娃拉下臉,悶悶道:“那也不行。福娃會生氣?!?/br> 江晚晴笑了聲:“你等我一會兒?!?/br> 她轉身,不知從懷中摸出什么,倒在手中,看都不看,閉上眼吞下。 福娃看見了,好奇的問:“你吃了什么?我也想吃。” 江晚晴又牽住他的手:“味道一點兒也不好,福娃不會喜歡。走罷。” * “我知道養(yǎng)心殿內有機關?!?/br> “我知道何太妃的身份,以及她勾結北羌細作的事情?!?/br> “還有……” 那人輕笑一聲,思及什么,眉眼溫柔:“我是晚晴身邊最親近的人,很早以前,她就為我求了見你不跪的恩典……有件事,忘記告訴你?!彼ы聪虿贿h處的男人:“我的腿腳是受過傷,可早就養(yǎng)好了——早在你來長華宮之前?!?/br> 凌昭轉身。 御座旁,有一把擦拭干凈的長刀,是他從刺客手里搶下的兵器,用的順手,便留下了。 容定也看見了,神色平靜如初:“我是誰,你還想不通么。” 凌昭的手握在刀柄上。 容定看著他:“……七弟?!?/br> 風聲尖銳,眼前冷鐵寒芒一閃。 瞬息之間,冰冷的刀刃離他的咽喉不過寸許。 容定笑了笑,不閃不避:“長幼有別,你就是這么招待兄長的?” 凌昭手執(zhí)長刀,鋒刃貼上那人的喉嚨,只要稍一用力,就能奪他性命。他冷笑了聲:“朕的兄長,葬于城外皇陵,現(xiàn)在朕看見的,只是個微不足道的閹人?!?/br> 容定淡淡道:“我是太監(jiān)還是男人,你怎不問問晚晴呢?” “住口!” 帝王暴怒,刀鋒劃破皮rou,有血珠滲出,一滴滴落下。 他緊緊握住刀,骨節(jié)泛白,忽而勾唇,牙齒是森冷的白:“是人是鬼都無所謂,朕一直想手刃你,今日,總能如愿了。” 容定問:“為什么?” 凌昭從齒縫中擠出幾個字:“你還有臉問?” “因為晚晴?”容定直視他的眼睛,低下頭,看著那沾染了血跡的刀:“還有一件事,不妨告訴你。” 他抬起手,蒼白的手指將刀刃從脖子上推開些許,又摸出一方干凈的白色帕子,按在傷口上。 “父皇在位時就知道,有朝一日,你會繼承皇位,成為大夏的國君。” 凌昭冷冷看著他。 容定挑眉:“你不相信?眾皇子中,排除早夭的和生來有殘缺的,可堪重用的成年皇子就那幾個,五弟資質不錯,只是生性放縱,一旦缺乏管束,只怕縱情聲色,非帝王之才。而你……” 他笑了下,道:“你無心皇位,只想當將軍,輕文重武,父皇有心培養(yǎng)你,卻屢屢被你氣的大罵孺子不可教,你也不在乎?!?/br> “眾皇子中……”凌昭一雙黑眸掠過諷刺之色,“是有太子的?!?/br> 容定頷首:“是。可我活不了幾年,父皇清楚,我也清楚,只是不便明說。后來,你激怒父皇,他趁機將你貶去戍守北地,又為我和晚晴指婚,你可不就有了稱帝之心?一舉兩得,成全了我,又成全了大夏和你的將來,多好?!?/br> 天底下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凌昭心中怒意滔天,便如巨浪翻涌,怒極反笑:“你是真活的不耐煩——”他盯著那人,就像盯著刀尖下的獵物,一字一字,冰涼徹骨:“想再死一次,朕成全你?!?/br> 他舉起刀,指向那笑意溫潤的少年。 第67章 刀尖抵住他的眉心。 一顆鮮紅欲滴的血珠無聲滾落。少年白玉無瑕的臉上,蜿蜒出一道刺目的血痕。 皇帝眉眼凜冽,帶著隱忍了多少年的恨意和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