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jié)
蔣政說:“學(xué)習(xí)怎么樣?!?/br> 蔣嶠西不想再回答了,但櫻桃在旁邊擔(dān)心地看他。 “我學(xué)習(xí)還能怎么樣?”他反問。 蔣政一下子笑了。 “這句話說得好,”蔣政說,他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我的兒子,我最有數(shù)了。” 他們又聊了兩句。 忽然蔣政說:“你mama,最近回省城去了,去——” 他還沒把去干什么說出來,蔣嶠西“蹭”地站了起來。 林櫻桃轉(zhuǎn)過頭,她看著蔣嶠西坐回到餐桌邊去了,去和大伯他們繼續(xù)聊天,連聲再見都對他爸爸懶得講。 林櫻桃又回過頭,望屏幕里的蔣政叔叔。 高二那年,林櫻桃記得,蔣嶠西從香港過年回來,來她家里吃中飯。 當(dāng)時蔣嶠西說,他爸爸mama去給他哥掃墓了,所以家里沒人給他做飯。 蔣政說:“閨女啊?!?/br> “哎?!绷謾烟颐Υ饝?yīng)。 “蔣嶠西這個小子,忒倔,就這個脾氣,”蔣政垂下眼,想了想,“以前,我跟你梁阿姨是對他不夠好,你對他好一點,嗯?有需要什么的,你和叔叔說?!?/br> 林櫻桃回到了飯桌旁。堂嫂剛拿出家里珍藏的老相冊,一家人正看蔣嶠西兒時在香港的照片。當(dāng)時連菲傭lisa都只有二十歲。蔣嶠西額頭上一個紅點,站在幼稚園新年演出的舞臺上和一群小朋友一起合唱,還和正上大學(xué)的堂哥合影。 “是小龍人!”林櫻桃驚喜道。 蔣嶠西捂著臉無奈道:“哪吒!” 林櫻桃從沒有見過蔣嶠西童年時這么小這么可愛的照片。 她認識他的時候,他已經(jīng)九歲了。在群山,他陰沉著臉,連笑容都很少。 臨走前,堂嫂忽然對抱著一盆水仙花的林櫻桃悄聲說:“你十歲的時候,是不是暑假給嶠西打過電話?” 林櫻桃搖頭,她不知道堂嫂指的是什么,她早已經(jīng)忘記了。 堂嫂偷笑道:“你問問嶠西,看他還記不記得?!?/br> 林櫻桃曾在書上看到一句話說,香港,是富人的天堂,窮人的地獄。 維多利亞港的街道上停滿了豪車,連道路都寬上許多?,F(xiàn)在走在堂哥家樓下,林櫻桃四處望,全都是陰暗破舊棺材般的樓層。 從天堂地獄走上一遭,林櫻桃想起剛才在堂嫂家里見到的,那一家人臉上知足、幸福的笑容。 杜尚說:“櫻桃,方大同和蕭敬騰出來唱歌了!” 林櫻桃挽著蔣嶠西的手,兩個人一同在除夕夜走回租屋去。她把帶回來的水仙擱在窗臺上,水仙還未開花,她回頭說:“你記得每天給我發(fā)它的照片!” 租屋的燈關(guān)掉了,蔣嶠西拽住自己領(lǐng)口,把t恤從頭頂猛地脫下來。他靠坐在床頭,借著窗外的霓虹和月色,看櫻桃在他面前,解開了旗袍上衣,然后又脫內(nèi)衣,與他裸裎相見。 他們并不是任何人,只是一對相愛的年輕男女。當(dāng)朦朧的月光籠罩在皮膚上,他們在彼此眼中都有種不真實的完美。 林櫻桃的發(fā)尾這么搖啊搖的。在蔣嶠西記憶里,她是在放學(xué)時,回過頭,因為看到他了,她便高興地蹦蹦跳跳。 現(xiàn)在,是她努力在用身體接納他,一次,又一次。 蔣嶠西躺在床上。過去,他度過了那么多孤獨的除夕,家里要么冷冷清清,連電視都不打開,要么就充滿了父母的爭執(zhí)、諷刺和推搡。 盛菜的盤子摔碎了,煙灰缸磕在茶幾上——蔣嶠西握著筆捂緊了耳朵,他只能更專心投入地學(xué)數(shù)學(xué)。 新年鐘聲敲響的時候,他把自己喜歡的人緊緊抱著。有櫻桃在,他什么都不想要。 * 從香港回來已經(jīng)快十天了。 林櫻桃還是經(jīng)常在夜里忽然睜開眼睛,她轉(zhuǎn)過身看去,常以為蔣嶠西還睡在她身邊。 然后便是巨大的失落,化成寂寞,塞滿她心里。 半夜,林櫻桃還在被窩里和蔣嶠西講電話。 “我醒了就睡不著了……”她說,她只想多聽聽他的聲音。 蔣嶠西無奈道:“我也是。” 他們小聲地聊天,聊著聊著,蔣嶠西忽然吞咽了一下喉嚨,說:“櫻桃,你再叫我的名字?!?/br> “什么?”林櫻桃問。 蔣嶠西說:“你叫我的名字?!?/br> 林櫻桃不明所以,她說:“蔣嶠西?” 電話里,蔣嶠西的呼吸聲逐漸加深了,他平時是個很能自控的人,但他的呼吸還是變濃重了。 林櫻桃在這邊愣了,一停頓,蔣嶠西在那邊命令道:“再叫。” 林櫻桃乖乖道:“蔣嶠西……” 她穿著睡裙,一邊喚他,兩條腿不自覺并到一起了。 林櫻桃心里一片亂,她也慌起來了,她聽到蔣嶠西在那邊忽然悶哼了一聲,然后伴隨著壓抑著的喘息聲全都傾瀉出來。 林櫻桃不想再聽了,可她這么想他,她還能去聽什么呢。 “櫻桃,”蔣嶠西深呼吸著說,“你想我嗎?” “嗯……”林櫻桃不得不承認。 蔣嶠西輕聲說:“來,跟我說的做——” 林櫻桃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床頭放著她的波比小精靈,還有漂漂亮亮的芭比。萬年青的葉片遮擋住了月光。林櫻桃臉紅的,她的右手握著手機,貼在耳邊,她聽著蔣嶠西的聲音,鼻腔里輕輕“嗯”著,左手沿著自己的睡裙伸下去——這時,臥室的門被從外面推開了,一個人影出現(xiàn)在那里。 “?。?!”林櫻桃嚇得瞬間大叫了一聲,她扔了手機掀起被子猛地把自己罩住,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 林mama半夜起來上廁所,看到閨女房間里有束光,還以為她忘了關(guān)臺燈。 可閨女忽然厲聲慘叫,林mama彎下腰,把那個被丟到地上的手機撿起來了。 蔣嶠西說:“阿…阿姨……” 林mama頓時松了一口氣:“哦,是嶠西啊?!?/br> 林櫻桃還把頭蒙在被子里,捂著頭,屁股撅起來,不肯見人。 “好啦,手機都掉出來啦,”林mama走過來,隔著被子拍了拍她,“打電話就打電話,大喊大叫的嚇我一跳!” 林櫻桃在被子里委屈道:“mama你突然進來干什么啊??!” 林mama看她實在不肯出來,把手機放在枕頭邊了。“行了行了,我走了,你繼續(xù)打電話吧啊。我這不是以為你又沒關(guān)燈嗎,下次偷偷打電話記得把門鎖好?!?/br> mama從外面關(guān)上了臥室門,遇到被女兒的尖叫聲給吵醒了的林海風(fēng),她推他:“走了走了,沒事?!?/br> “真沒事啊?”林海風(fēng)問。 mama小聲念叨:“我這個眼睛怎么有點看不清楚了……難道真老了?要去配花鏡了?” 林櫻桃的手落在枕頭邊,她在床上酣睡,眼角還有些淚花。 床前的書桌上,放著一本硬皮日記本。封面上印著一群粉色的小兔,和粉白色的大象生活在一起。 2004年,林其樂在日記本上寫道: “我再也不要想起蔣嶠西!” 2006年11月。 “蔣嶠西他親我了?!?/br> 又是不同的筆跡,在下面加上了新的一句。 “蔣嶠西告訴我,他愛我好久了。我想永遠永遠和他在一起。2011年2月?!?/br> 作者有話要說: ---------- 本章注釋: *b站:于2009年6月26日創(chuàng)建的彈幕視頻網(wǎng)站,原名mikufans,2010年改名bilibili。2018年3月28日,于美國納斯達克上市。 *《老爸老媽的羅曼史》:是喬什·拉德諾等主演的一部情景喜劇,于2005年9月19日在cbs電視網(wǎng)首播。 *2011年11月,中國各地全面實施雙獨二孩政策;2013年12月,中國實施單獨二孩政策;2015年10月,實施全面二孩政策。 *“周杰倫和林志玲出來唱歌了!”:2011年央視春晚,周杰倫和林志玲表演節(jié)目《蘭亭序》。 *《獅子山下》:羅文演唱的一首歌曲,黃沾作詞,顧家輝作曲,有香港“城歌”之稱。講述著香港普通市民逆境自強的勵志故事。 第71章 從香港回來以后,林其樂的心情總是漂浮著的,像一根被風(fēng)托起的羽毛,她離開了蔣嶠西,所以她就這么著落在風(fēng)里,等待著,期許著,下一次再到他的身邊去。 離開家,前往車站的時候,林其樂也開始適應(yīng)和爸爸mama的分別。她站在隊伍末端,對爸爸說,她會好好實習(xí):“努力找一家工資高一點的幼兒園!” mama囑咐她:“找個周天去大姑家看看,你過年連個電話都沒想起給大姑打,大姑還問你呢,去幫忙干點活兒,問姑父身體好,問問你表哥什么時候結(jié)婚?!?/br> 爸爸mama把她一直送進了大廳里,他們站在玻璃幕墻外,還看著她。林櫻桃在墻里,沖他們招手:“你們快回去吧!”爸爸沖她笑了笑,大概知道總要有人先走,爸爸拉過了mama,轉(zhuǎn)身往停車場的方向去了。 林其樂開始發(fā)現(xiàn),爸爸沒有她以前印象里那樣的高大了,連mama也是。 眼淚忽然落下來了。林其樂望著他們,分辨不出這種難受是什么。她彎下腰,提起了箱子往安檢口走。 林其樂感覺自己必須是一個大人了。她要去上學(xué),然后找到一份好一點的工作,她還想去學(xué)個駕照,這樣家里除了爸爸以外,就有第二個人會開汽車,免得再出現(xiàn)寒假時,爸爸和余叔叔都喝多了,只能讓余樵和他同學(xué)來酒店,把兩家的車開回去這種事。 她坐在高鐵上,靠著窗邊聽歌,聽杜尚推薦給她的方大同和林宥嘉的歌——林其樂發(fā)現(xiàn),杜尚總是知道她喜歡聽什么,他們倆小時候就經(jīng)常癡迷于同一盤磁帶。她在群里說,這就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蔡方元卻說,現(xiàn)在音樂網(wǎng)站早就能夠根據(jù)你喜歡的老歌,來推薦你一定會喜歡的新歌了。智能程序發(fā)展得快,也許慢慢的,到未來,人就不需要朋友了。 林其樂掀開女性雜志,看上面的情感兩性問答欄目。她過去總愛看這個,如今,她發(fā)現(xiàn)她也可以跟著答一答了,她已經(jīng)不用睜著一雙眼睛,像隔著一層霧氣,去傻傻猜測“情”與“愛”的神秘真相。 于是她掀過了這一頁,像秦野云一樣研究起了美妝。林其樂盯著雜志上的佐佐木希,她想象著也變成模特那么美麗,好去讓蔣嶠西眼前一亮,除了盯著她以外,什么都看不到。 回到學(xué)校,林其樂又開始了按部就班的學(xué)習(xí)上課。開學(xué)沒多久就到三月了,林其樂深夜里還在走廊上打電話。蔣嶠西戴著耳機接聽,他剛實習(xí)回來,正在狹小的租屋加班加點改蔡方元公司的商業(yè)計劃書。 “蔣嶠西,生日快樂,”林其樂忽然說,她蹲在走廊里一分一秒看著手表,宿舍樓很多人都睡了,她不敢太大聲,“二十一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