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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櫻桃琥珀在線閱讀 - 第80節(jié)

第80節(jié)

    “起碼帶上浴室廚房吧,”蔣嶠西嫌棄道,“不然半夜老往外跑?!?/br>
    林櫻桃笑了。她穿了件紅色旗袍上衣,襯得肩膀小巧玲瓏,頭發(fā)上還一邊別了一支紅色發(fā)卡,特別喜慶,她眼睛又大,笑起來像小時候過年窗花上剪的紙娃娃。

    蔣嶠西捏著她的手心,時不時的就看她。

    堂哥當(dāng)年出事后,一家人便從淺水灣的豪宅搬到了上水,后來又輾轉(zhuǎn)搬去了深水埗。堂哥住院,堂嫂帶著剛出生不久的孩子,還有公婆,一起擠在不足三十平米的屋子里。

    蔣嶠西說:“堂嫂當(dāng)時可以走的,可以回娘家去,但她留下了,這里非常小?!?/br>
    林櫻桃跟著蔣嶠西上樓,樓梯又窄又陡。林櫻桃問:“我們在群山住的家有多大?”

    蔣嶠西抓著她的手,低頭看著她,笑道:“差不多就那么大。”

    堂嫂從醫(yī)院回來了,她今天也化了妝,整個人看著神采奕奕。家里除了公公婆婆,蔣嶠西和小林meimei外,還來了菲傭lisa。堂兄的表哥一家也來了,只是在醫(yī)院陪著他,不過來吃團(tuán)圓飯了。

    “幸好今天有l(wèi)isa好心來幫我?!碧蒙獯跤醯?,她提著從樓下買上來的糕點(diǎn)和小菜,鉆進(jìn)廚房里,一眼看到蔣嶠西和小林meimei正幫菲傭lisa抓一條跳出來的活魚?!鞍パ侥銈儍蓚€,”她哭笑不得,“廚房太擠了,你們出去玩,快!”

    林櫻桃坐在飯桌邊,吃八寶漆盒里的糖蓮子。她挨條檢查群山小飯桌群里的拜年信息,她說:“杜尚有沒有誠意??!連余錦的名字都不改?。 ?/br>
    杜尚在群里說:“屁,我復(fù)制的余樵的,余樵你有沒有誠意啊連你弟的名字都不改!!”

    余樵慢悠悠冒出來了:“你倆怎么屁事這么多,林櫻桃,你發(fā)拜年短信了嗎?”

    林櫻桃說:“我還在醞釀,還沒醞釀好呢!”

    蔣嶠西來到大伯和伯母面前拜年,以往他來,一直一個人,今年才帶了女友。

    林櫻桃笑道:“大伯好,伯母好,我叫林其樂,祝你們新年大吉,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兩位年近六十的老人喜笑顏開的,拿出提前給林櫻桃封好的紅包,明顯要比給蔣嶠西的那張厚得多。大伯還握著林櫻桃的手說,挑一盆水仙帶回去,來年幸福,團(tuán)圓:“糖蓮子是不是很好吃?。拷衛(wèi)isa給你倒出來一點(diǎn)再吃。”

    林櫻桃站在小寶寶床前,低頭觀察蔣嶠西的小侄子。小侄子才三歲,正在睡覺。

    蔣嶠西靠在門邊,看那小寶寶,又抬眼看林櫻桃。

    “你知不知道糖蓮子什么意思?!笔Y嶠西忽然說。

    林櫻桃怕吵醒了小侄子,走到蔣嶠西身邊推他出去。

    蔣嶠西把小門關(guān)上了,他說:“連生貴子。”

    “就是連生兩個小孩的意思。”

    林櫻桃壓低了聲音,笑著推他:“你犯法!”

    堂嫂把菜一道道端上了飯桌,蔣嶠西也去幫忙。林櫻桃去臥室里,抱起睡醒了叫媽咪的小侄子。小侄子第一次見到林櫻桃,他睜著倆大眼,忽然就哭,林櫻桃吃力地抱起他,摸著他的頭輕輕小聲哄他。

    堂嫂忙完了,走過來從林櫻桃手里接過兒子,兒子還回頭睜大眼睛看林櫻桃,堂嫂說:“快看嶠西叔叔,快看漂亮jiejie!”

    蔣嶠西坐在飯桌邊,陪大伯說話。堂嫂讓lisa幫忙照顧一下兒子,她借口去拿紅酒,暗示林櫻桃跟她到廚房去。

    “櫻桃啊,”她說,也學(xué)蔣嶠西這樣叫她,“待會兒你坐在嶠西身邊,嶠西的爸爸一打電話來,你拉住他,讓他不要站起來走掉,好不好?”

    林櫻桃聽著,一時很為難。

    堂嫂當(dāng)作她答應(yīng)了,從柜子里拿封存的紅酒。

    “堂嫂?!绷謾烟艺f。

    堂嫂抬起頭:“嗯?”

    林櫻桃說:“要……要不然這樣……”

    “蔣叔叔來電話前,我先把蔣嶠西拉出去,”林櫻桃認(rèn)真看著她,說,“到時候你就叫我們,叫我去和蔣叔叔說話,我拉蔣嶠西,看他愿不愿意和我一起,他要是實(shí)在不愿意就……”

    堂嫂望著她,觀察林櫻桃這張稚氣未脫的臉孔。

    她笑了,點(diǎn)頭道:“好??!”

    一家人都上桌吃飯了。電視上,tvb在播新聞,亞視在播一臺本土晚會,請了許多香港歌星。林櫻桃望了一眼電視機(jī),喝了點(diǎn)紅酒,一家人里除了三歲的小寶寶外,數(shù)林櫻桃最小,她好像也被當(dāng)作小孩子關(guān)照。蔣嶠西只比她大一個月,但在家人之間感覺就是大人了。

    “櫻桃聽不懂廣東話,”蔣嶠西對全家人說,“l(fā)isa,你可以和她講英語。”

    大伯現(xiàn)在還在銀行任職,他沒吃幾口菜,就忍不住開始和蔣嶠西聊起最近的經(jīng)濟(jì)形勢,他問蔣嶠西在大學(xué)有沒有養(yǎng)成每天早晨看納斯達(dá)克指數(shù)的習(xí)慣,蔣嶠西模棱兩可,沒回答,大伯說,你哥知不知道你這樣偷懶!

    他又聊起了08年,伯母說,過年了,不能說點(diǎn)開心的事啊。

    大伯說,香港特首當(dāng)年講,未來一年,對香港十分艱難!

    “這不還是緩過來了嘛!”他在飯桌上一攤手,對蔣嶠西講。

    林櫻桃吃著堂嫂自己蒸的蘿白糕,聽堂嫂忽然問她,知不知道蔣嶠西明年要去摩根士丹利實(shí)習(xí)的事。

    堂嫂眼望著堂弟,笑著對林櫻桃說:“男人進(jìn)了投行,天天加班,女人就想和他分手了。這件事上我最有經(jīng)驗(yàn)了。”

    大伯說:“嶠西才剛有女朋友,你就要把人家嚇走!”

    堂嫂望著蔣嶠西說:“不過薪水很高的,嶠西,第一年能拿到多少,加bonus有沒有一百萬?”

    蔣嶠西耳朵紅了,不知道是不是喝酒喝的,他低頭望著林櫻桃的臉,輕聲說:“你就當(dāng)成是有?!?/br>
    林櫻桃過去對蔣嶠西家庭的印象,只有那扇將她拒之門外的大門,只有門里傳出來的爭吵。她感覺蔣嶠西這會兒真心地高興,雖然一家人擠在狹小的蝸居里,但蔣嶠西的胃口特好,也很善談,他一直在吃堂嫂煮的菜,還時不時給林櫻桃夾菜,問她合不合口味。

    大伯還在和蔣嶠西聊天,從歐巴馬的金融監(jiān)管改革法案,到歐洲債務(wù)危機(jī),又聊起了國際金價、汽車業(yè)和清潔能源。蔣嶠西聽著,同意的地方他只點(diǎn)頭,也不講話,不同意的地方,他侃侃而談,對大伯一講能講上半天。林櫻桃簡直懷疑過去她認(rèn)識的那個不怎么愛說話的蔣嶠西根本就是假的。

    堂嫂照顧著孩子,在一旁同林櫻桃聊起了省城、群山,聊著聊著,又聊到蔣嶠西頭上去了。

    “他初中的時候好不快樂,”堂嫂抱著孩子,回憶道,“那時候,經(jīng)常用他爸爸的手機(jī)給若誠打電話。若誠在上班,回來和我講說,嶠西的精神狀態(tài)很不好啊,還說他那時候在看一本叫,《在輪下》?的書。”

    林櫻桃是學(xué)教育學(xué)的,她點(diǎn)頭:“哦我知道那本書?!?/br>
    堂嫂說:“才十三四歲的小男生,天天感覺車輪會碾過來。當(dāng)時若誠好擔(dān)心,還對我說,那個小林meimei不在省城,不然嶠西可能會好受一點(diǎn)?!?/br>
    林櫻桃當(dāng)然知道《在輪下》,故事的主人公就是在長時間的教育悲劇中,掌控不住自己的人生,猶如被巨大的車輪碾壓,最終英年早逝。

    “后來,嶠西上了高中了,”堂嫂逗弄著孩子,“一天若誠回來,告訴我,說嶠西和小林meimei分在了一個班,又可以一起上學(xué)了,嶠西專門在電話里說?!?/br>
    林櫻桃從八寶漆盒里拿出漂亮的糖果,一起逗蔣嶠西的小侄子。

    “嶠西這個孩子吧,比較倔,也很固執(zhí),”堂嫂說,“當(dāng)時他來香港參加托??荚嚕覀儐?,你怎么不帶小林meimei一起來玩,他說你不愿意來?!?/br>
    說到這里,堂嫂抬眼看了那邊和大伯聊天的蔣嶠西。

    “當(dāng)時我們說,一定是你不好好和人家表白,這么帥這么優(yōu)秀的大男生,你誠心誠意和人家講嘛。結(jié)果他很嚴(yán)肅地對我說,他將來要去美國,要走很久,他不可以隨便和女孩子表白?!?/br>
    林櫻桃聽堂嫂哭笑不得道:“去美國又怎么樣嘛,說一句喜歡人家又不會怎么樣?!?/br>
    林櫻桃說:“他確實(shí)很小的時候就和我說,說他將來要去美國!他還說他不會再回來了。”

    堂嫂嗤笑一聲,笑那童言無忌。

    “他是從小就這么說,可美國有什么呢?”堂嫂看林櫻桃道,“就算去了美國,他還不是一樣只有若誠這么一個知心朋友,一樣惦記他喜歡了那么多年的小林meimei?!?/br>
    臉紅要怎么忍住,林櫻桃一直不太會。杜尚在qq上問她有沒有看春晚,林櫻桃低下頭,回說沒有看。

    “周杰倫和林志玲出來唱歌了!”杜尚說。

    蔣嶠西還在聽伯母講這幾年香港和深圳房價的變化,他忽然回過頭,發(fā)現(xiàn)林櫻桃紅著一張臉在吃白切雞。

    “你怎么了?”他低頭問。

    林櫻桃搖頭,也不看他,讓他繼續(xù)陪長輩說話。

    蔣政從蘇丹打視頻電話來的時候。門外的樓梯上,有住戶在唱《獅子山下》。

    堂嫂暗示了林櫻桃一眼,林櫻桃放下筷子,拉蔣嶠西的手肘,要他現(xiàn)在跟她到廚房去。

    “怎么了?”蔣嶠西不明所以。

    他從剛才起就納悶,林櫻桃怎么臉這樣紅,應(yīng)該也沒喝多少紅酒。

    林櫻桃走進(jìn)狹窄的廚房里,她一時沒忍住,轉(zhuǎn)過身一把就抱住了蔣嶠西的腰,她把頭埋進(jìn)他身上了。

    蔣嶠西低下頭,愣了好一會兒。他伸手摟她,揉著她的背。“怎么了?”他輕聲問,“是不是想家了?”

    林櫻桃使勁兒搖頭,她抬起頭,眼睛濕潤了,看他的眼。

    廚房里擁擠得很,過道只容一人通過。

    窗外樓下,有幾家住戶搬著一棵桃花樹,停在店門口。

    就在林櫻桃拉著蔣嶠西的外套仰頭和他接吻的時候,堂嫂從外面說:“嶠西,你爸爸來電話了!櫻桃啊,嶠西的爸爸聽說你在這里,特別想和你說話!”

    林櫻桃轉(zhuǎn)過頭,望向了廚房外面。她說:“蔣叔叔來電話了,我們?nèi)ソ印?/br>
    蔣嶠西原本正親她,這會兒不耐煩道:“有什么好接的?!?/br>
    林櫻桃說:“過年了,蔣叔叔過去一直對我很好的,我想去給他拜年……”

    她望著蔣嶠西的臉,眼里都是期待:“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br>
    蔣嶠西瞧著林櫻桃這一副神情。

    他看了著門外,笑得很有些無奈。

    有一件事,是連蔣嶠西也不得不承認(rèn)的。雖然在過去許多年里,蔣政一直對他敷衍了事,漠不關(guān)心,但對櫻桃,他確實(shí)關(guān)愛有加。不過在群山工地,櫻桃就是這么討人喜歡的。

    “蔣叔叔!我好久沒見過你啦!”林櫻桃坐在屏幕前,她和沒什么表情的蔣嶠西坐在一塊兒,她熱情道,“你現(xiàn)在在哪里過年呀?”

    蔣政還坐在辦公室里,背后是板房墻上的中國掛歷,還有工作記錄。他比以前曬黑了,皺紋也更深了,他笑道:“櫻桃!哎喲,漂亮得叔叔都認(rèn)不出來啦!”

    蔣嶠西一直坐在一邊,也不言語。他又恢復(fù)了昔日那個寡言少語的模樣。林櫻桃和蔣政聊了半天,把群山工地的蔡叔叔、余叔叔、秦叔叔幾家人的情況都講了遍,蔣政說:“那,林工身體怎么樣???”

    林櫻桃說:“挺好的!就是抽煙太多,戒又戒不了?!?/br>
    蔣政說:“蔣嶠西,平時多關(guān)心關(guān)心你林叔叔的身體,知不知道?!?/br>
    “嗯?!笔Y嶠西頗不自然地應(yīng)了一聲。

    “你怎么樣啊?”蔣政說,“櫻桃和我說了半天了,你也不說話,光讓她說?!?/br>
    “我挺好的?!笔Y嶠西說,他抬起眼,直視鏡頭里已經(jīng)非常陌生的父親。

    “好……”蔣政忽然背靠住了椅背,他穿著件藍(lán)色的工作服,大概在蘇丹,只有這種顏色的衣服最能保護(hù)中國公司的工人領(lǐng)導(dǎo)們平安,蔣政說,“挺好的就好。”

    并不是每個人想起爸爸mama,就會本能地聯(lián)想起快樂、幸福,與無上的安全感。

    只是蔣嶠西也發(fā)現(xiàn),他慢慢可以去忽略那種條件反射般的焦慮、痛苦和不快,特別有櫻桃在身邊陪他的時候。

    蔣政說:“還住在那個新加坡人的租屋?”

    蔣嶠西說:“嗯?!?/br>
    蔣政說:“櫻桃來找你了,你不換個大點(diǎn)的地方住?!?/br>
    蔣嶠西說:“明年就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