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蔣嶠西冷不丁從寫滿了修改意見的打印紙上抬起眼來,看到了電腦上時間。 2011年3月5日,0點0分4秒, 香港和北京確實是沒有時差的。蔣嶠西滿足地想著,拿起咖啡來,他轉(zhuǎn)過頭,看到窗臺上凋謝了的水仙花。瓷杯子明明是成對的,卻只有一只被蔣嶠西端起來了,另一只被安放在柜子里。蔣嶠西說:“櫻桃,你說家里買盆什么花好?!?/br> 大三下學期,蔣嶠西忙著實習賺錢,林其樂忙著上課考證。她們有太多證件要考了,什么育嬰師、保育員、配餐師、心理咨詢師……林其樂打算去考個舞蹈教師資格證,為了考編,再去考一下中國舞八級。 閑暇時間,譬如吃飯的時候,林其樂也會想起蔣嶠西在香港提起的,讓她去學托福,考ami證書的事。 “學費要一萬多美金呢。”她查閱了資料,還問了在美國讀博士的孟莉君學姐,她在電話里對蔣嶠西抱怨,都不知道工作多久才能回本。 蔣嶠西說:“我給你出啊?!?/br> 林其樂數(shù)落他:“你不要總像很有錢一樣!” 蔣嶠西在那邊笑了。 周末時候,幾位以前寢室的室友學姐來師大找林其樂吃飯。二號床學姐去了一家出版社,正在做童書編輯,三號床學姐去了一家文化公司,做兒童創(chuàng)意玩具。一屋子人,只有一號床學姐真的去了一家貴族幼兒園,已經(jīng)開始帶班了。 也正是因為她去當了幼兒教師,才忙得連一頓飯都來不了。 “樂樂,你長得這么漂亮,我要是你,我就去應聘電視臺當兒童節(jié)目主持人,以前那個什么,《大風車》!”三號床學姐說。 “《小神龍俱樂部》!” 林其樂說:“那不得學傳媒的才能去嗎?” “沒那么嚴格,”五號床學姐講,“出了大學以后,那才叫各憑本事?!?/br> 學姐們邊吃飯,邊和海對面的孟莉君聊天。孟莉君不知道突然發(fā)來一條什么消息。 “樂兒!” “???” “你真找著你那個美國男神了?” 林其樂眨了眨眼,她對幾位學姐鄭重點頭。 二號床學姐一拍桌子,說起她最近白天做童書編輯,晚上就在晉江文學網(wǎng)上研究,打算申請個簽約作者:“十有八九,你以后就是歸國總裁的全職太太了!” “拉倒吧!”林其樂想都不想就否認,“他特愛亂花錢,說不定以后還得我養(yǎng)著他呢。” “那完了,”二號床學姐說,又一想,“沒事,我們不是還有北航帥哥嗎!” 林其樂忙伸手制止她:“別別別別別——別再提了!” 林其樂四月初過生日,她如今在北京朋友少了,新室友不太熟,也很少交流。學姐們說,9號那天正好是個周六,她們再過來陪她過個生日。 林其樂把她們送到公交車站,本想一直送到積水潭那邊地鐵口,學姐們要她回去,不用送這么遠。林其樂站在路邊,看著345路車開走了。 九號那天,林其樂從早到晚一直泡在舞蹈教室里。北京四月,氣溫上來了,有點像是寒假時在香港的溫度。林其樂坐在地上喝水,檢查舞鞋,她重新盤了一下頭發(fā),然后繼續(xù)練習。 有那么幾分鐘,林其樂望向了教室窗外,她看到有外校的男生等在那里,等自己正在練舞的女朋友。周六,學生們都去約會,林其樂脖子上淌下汗來,她又開始羨慕了。 她和學姐們約在下午五點,她們在宿舍門口等她,林其樂回去好換個衣服,然后一起去吃日料。 林其樂還沒離開舞蹈教室,忽然一通電話打進來,是三號床學姐。 “樂樂,這邊兒有個清華數(shù)學系的男的站在你宿舍樓下!說他要給你表白!”學姐激情洋溢道,“我們都說了你有美國男神和北航帥哥了,他還是不肯走——” * 傍晚,師大校園里多是出門吃飯的學生。 二號床學姐雙手盤在胸前,她眼神堅毅,卻又透著股心虛,盯眼前這個一米八多,手里拿了一小束玫瑰花的陌生帥哥。 “你說你是……是清華數(shù)學系的?”她問,不自覺臉紅起來。 這位陌生帥哥得知眼前幾位學姐正是林其樂以前的室友,他輕輕點頭了:“嗯?!?/br> “我靠這人聲音還挺好聽的,”三號床悄悄湊在五號床耳邊,“樂樂從哪認識的這種男的!我不相信,學數(shù)學的有這種男的嗎?” “你你你你拿什么證明?。俊倍柎矊W姐問,“你現(xiàn)場解個微積分給我們看看??!” 那陌生帥哥皺了皺眉,笑了:“什么?” 三號床學姐說:“你讓他解個難點的?。 ?/br> “我都想不起來了!”二號床學姐回過頭,壓低聲音道。 誰他媽畢業(yè)了還記得怎么解微積分啊。 林其樂在路上跑,粗喘著氣,她穿著件薄薄的運動外套,里面是練舞穿的緊身背心。她站在路口,遠遠就看到一個背影站在她們宿舍門口,正被幾位學姐圍著。 “蔣嶠西??!”她站在原地激動喊道。 蔣嶠西忽然轉(zhuǎn)過身來,他穿了件襯衫,領(lǐng)口解開了,外面套了件深藍色的針織衫,他往前走了幾步,一把把飛過來的林櫻桃抱住了。 路過的全是人,被驚動得往這邊兒看。 幾位學姐更是看傻了,她們瞧著這個一貫特容易害羞的小學妹林其樂就像只樹袋熊,大庭廣眾之下掛在了人家清華大帥哥身上,還抱著人家脖子哭:“你怎么來啦!!” 飯桌上,幾位學姐異口同聲地問林其樂。 “他就是你美國男神????” 蔣嶠西一罐啤酒喝了一半,他很想要正經(jīng)一點,卻忍不住笑,他時不時低下頭看林櫻桃。林櫻桃已經(jīng)無地自容了,坐他旁邊,臉紅如西紅柿,埋頭夾北極貝吃。 “你知道嗎,男神同學,你人雖然不在江湖,”二號床學姐在對面說,她攤開手,示意了一下林其樂,“江湖上一直都有你小學、初中、高中各時代的傳說!” 林櫻桃哭道:“姐你別說了……” 孟莉君突然發(fā)qq給林櫻桃:“我靠美國男神真的很帥?。。 ?/br> 林櫻桃剛穿好鞋子,從日料店里出來。 不知道是哪位學姐給孟莉君發(fā)去了他們的照片。 孟莉君說:“我本來還懷疑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這三年等的??!值得?。?!” 學姐們乘地鐵走了。林櫻桃靠在蔣嶠西懷里,朝她們擺手。 “她們都覺得你長得好帥哦?!绷謾烟肄D(zhuǎn)過身,小聲嘟囔,不太有自信似的。 蔣嶠西也低著頭說:“要不然怎么當你男神?!?/br> 林櫻桃笑了,她推他。 蔣嶠西在北京街邊一把把她拉過來,用力抱了一會兒。 多久沒這么擁抱了,多久沒靠在他身上,親耳聽到他的呼吸和心跳聲。林櫻桃的額頭貼在他襯衫領(lǐng)口,她睜著眼,過了一會兒又把眼閉上了。 她把手夠上去,摟抱蔣嶠西的脖子。 “你怎么來了啊。” “我去上海出差,”蔣嶠西說,“今天來一趟北京,明早再回去?!?/br> “怎么去上海出差?”林櫻桃抬起眼。 蔣嶠西眼尾笑的,低頭看她。過去,林櫻桃常在蔣嶠西給她講數(shù)學題時見到這樣的眼神。他總是無往不利,在數(shù)學上,總是所向披靡,什么都難不倒他似的。 “蔡方元那個案子,”蔣嶠西輕聲說,“可能要成了。” 林櫻桃驚訝道:“?。俊?/br> 蔣嶠西無奈道:“蔡方元和我房東特別談得來,誰能想到有這么順利?!?/br> 林櫻桃的手被蔣嶠西握著,又在路邊和他膩歪了好一會兒。蔣嶠西親她的臉頰,握著她的臉,親她的耳垂。蔣嶠西也不說什么,低頭看了她一會兒,牽著她就沿著街邊一家家店往前走。 林櫻桃不明所以,只跟著他。她想,今晚一定是不回學校寢室去了。 蔣嶠西停在一家深夜還開張的刺青店門口,他看了一眼招牌上的業(yè)務說明,拉過林櫻桃就往里走。 林櫻桃嚇了一大跳。 干什么啊,難道要刺青? 她很怕疼,心態(tài)還很保守,不敢在皮膚上刺東西,林櫻桃還沒有想好。 “這位帥哥,”店主從電腦后面抬起頭來,是位長發(fā)女性,花臂上刺著銀河與宇宙飛船,她看見了林櫻桃,“兩位有預約嗎?” 林櫻桃被按在了凳子上。店主彎下腰來,拿酒精棉球在林櫻桃耳垂上擦,然后點了兩個點。林櫻桃一下子閉上了眼,她很緊張,她的手被蔣嶠西緊緊攥著。 “別怕啊,”店主說,“就打個耳洞,普普通通,一點兒都不疼?!?/br> 林櫻桃問:“真的嗎?” 店主直起腰來,放下耳釘槍:“打完了!” 林櫻桃望著鏡子里,她把頭發(fā)捋到耳后,她耳朵上多了兩個小孔,插著耳針,只有一點點疼。 蔣嶠西付了錢,還買了碘伏和紅霉素,裝在一個紙包里。店主抬起眼,不能免俗地瞧了眼蔣嶠西的臉。過于白凈了,但這個人從感覺來講,不像是個多么循規(guī)蹈矩的人?!皫浉纾彼Φ?,“不想紋身嗎?” 蔣嶠西抬起眼,朝墻上這么多紋身照片看了一眼。 林櫻桃和蔣嶠西一起坐上了地鐵,是07年時還沒有開通的地鐵四號線。風聲呼嘯,蔣嶠西對林櫻桃說:“要不是這么趕,明天還能陪你在北京逛逛。” 林櫻桃抱著他的腰,余光正好瞥到上面的北大東門站。 “你怎么還騙我學姐說你是清華的?!绷謾烟以谑Y嶠西身邊坐下了,嘟囔。 “那我說我是薄扶林職業(yè)技術(shù)學院的,她瞧不起我怎么辦?!笔Y嶠西輕聲說。 林櫻桃笑起來。 “我們積水潭師專的人都很有禮貌,一般不會隨便瞧不起人?!?/br> * 時隔四年,林櫻桃沒想到她又有一天來到這家酒店,還是蔣嶠西帶她一起來的。 電梯外的那面鏡子,映出了林櫻桃如今的面孔,還有蔣嶠西握著她的手匆匆走過的側(cè)影。 林櫻桃穿著小白鞋,走進套房里去,隱隱約約的,好像還是這一間。她看到蔣嶠西的旅行包就放在沙發(fā)上,就是曾經(jīng)她和蔣嶠西一起吃過晚飯的沙發(fā)。 第一次來時,林櫻桃心中只有感嘆。如今,她想蔣嶠西在香港住著五平方的小屋,來到北京就這樣奢侈,這間套房就有六七十平了。 才剛說他亂花錢,他就開始亂花錢了。 蔣嶠西換了拖鞋,讓林櫻桃也換。他走到沙發(fā)前,從旅行包里翻了翻,拿出一個香檳色的小盒子來。他拖著林櫻桃的手,免去了一切不必要的步驟,把她一直拉到臥室里去,讓她坐在床上。 剛剛打完耳洞,林櫻桃的耳垂上還塞著根銀耳針,看著有點發(fā)紅。蔣嶠西湊近了林櫻桃的臉,這么看了一會兒,這是適合接吻的距離。蔣嶠西大概覺得有點遺憾。 “不能立刻戴啊?!彼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