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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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先生身長八尺,高大俊美,有魏晉風骨,他負手而立,笑看霍長歌問道。 “那姓姜的那樣對你,你可有不服?” 霍長歌搖了搖腦袋。 “無?!?/br> 嵇先生眼里多了幾分興味,哦了一聲,也不知道是信還是不信。 霍長歌見嵇先生似是等著他解釋,便道。 “古人云,不患寡而患不均。姜先生之侄姜正陽與我同負紈绔之名,我考上了,姜正陽卻落榜,姜先生便覺不公?!?/br> 霍長歌說到這里,自信的挺起了胸膛,一雙璀璨的眸子中如落了揉碎的星光。 “姜先生只知我紈绔之名,不知長歌之才,才會如此?!?/br> 說到這里,霍長歌深深一揖。 “長歌多謝嵇先生信我、護我,嵇先生待長歌如伯樂之于良駒,長歌自當報于先生?!?/br> 拍馬屁是橫貫古今,永世不變的cao作之一。 嘴甜的霍二少爺夸夸先生順便夸夸自己,霎時間獲得了嵇先生的好感度。 嵇先生很高興,瞇著眼睛走進書齋內。 霍長歌跟著進去,略略一掃只覺得嵇先生這書齋著實簡單,然而簡單之中卻又透著幾分不凡。 原本置于大堂最中間的那副圣人像被換成了一副春夜宴桃李園圖,而案上那些貢品、香案也換成了酒器…… 還有……一碟醋黃瓜和一碟花生米? 霍長歌微愣。 半晌心中暗贊,先生果然是清新脫俗之人。 緊接著耳邊就傳來了嵇先生的訓斥聲。 “愣著干什么,今日你便以酒代茶,給我磕一個,我便是你的老師了?!?/br> 霍長歌上前倒了杯酒,聞到了那淳純的酒香,便知道是上好的神仙醉,一壇子論黃金算的那種。 先生真是奢侈。 霍長歌拾衣而跪,奉了酒,看著嵇先生接過了酒杯一飲而盡,立刻叩首。 “弟子霍長歌,見過先生?!?/br> 嵇先生喝了酒,收了個好看聰明的小弟子,歡喜的不行,舍不得他久跪,連忙讓他起來。 霍長歌也不拘束,他同樣也不喜歡那么多規(guī)矩,順勢站了起來,咧嘴對著嵇先生笑著,露出兩顆小小的虎牙。 嵇先生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將一張宣紙丟給了霍長歌,隨即揮揮手道。 “這是你的書單,明日之前將上面的書買齊了?!?/br> 嵇先生說著,仰頭飲盡了口中的酒。 就在霍長歌以為自己就能離開的時候,喝得微醺的嵇先生忽然指了指書齋外頭的那間小亭子,悠然道。 “置辦書冊的事情讓你身邊的書童去便好,你出去按著帖子練字?!?/br> 練字?! 一聽到這倆字,霍長歌渾身一抖,不由得回頭討好得看了一眼先生。 霍長歌曾經度過的十個小世界都是現(xiàn)代社會,寫著用的都是硬筆,至于上一世的他又是個從來懶得拿一下下筆的紈绔。 沐浴過現(xiàn)代科技春風的霍二少爺覺得,用毛筆在紙上寫那一個個蠅頭小楷,簡直就是反社會反人類。 然而,嵇先生卻只掃他一眼,嘖嘖道。 “難道被那姓羅的老東西如此羞辱,你心里沒有一點兒不甘嗎?” 霍長歌很想咸魚得說,他不介意,反正下半輩子怕是見不到了。 可嵇先生卻抬頭望了望太陽的位置,幽幽吐出一句。 “再有一個多時辰就要放飯了?!?/br> 霍長歌回想起書院的餐點,肚子有點餓了。 緊接著便聽見嵇先生放下了喝空了的酒壺,笑得促狹。 “將這本《大學》臨摹三遍再抄寫三遍,抄不完今日便不要吃飯了。” 霍長歌捧著嵇先生丟給自己的那本書冊,默默地去外頭的亭子臨摹謄抄。 書單上的數(shù)目已然交予周正去辦了。 霍長歌坐在亭子里默默地抄書。 外頭春光甚好,三月里的熏風很是宜人,吹在人身上帶著點兒沁鼻的花香竹香,就連無聊至極的謄抄也顯得不那么無聊了。 霍長歌跟著這位嵇先生月余,期間聽嵇先生講學的時候并不多。 雖日日聽這位嵇先生縱談古今,然而大多數(shù)時間霍長歌還是在抄錄那些書冊。 不單單只是四書五經,還有其他的策論詩賦、筆記摘錄。 然而,起初的時候霍長歌只能聽嵇先生說課,漸漸的竟也能說上幾句。 那些曾經抄錄的書、前人的筆記摘錄之中的內容不知怎的就自然而然的浮現(xiàn)腦中。 除了,霍長歌的字從狗爬進步到了豆腐渣。 對此,霍長歌很憂桑,然后往嘴里塞了一口蘭芷做的玫瑰酥酪。 玫瑰酥酪入口即化,霍長歌美得瞇起眼睛。 嗯,真好吃。 霍長歌忍不住伸手又要去拿,卻被芷蘭拍掉了偷吃的爪子。 “先生說了,今日抄不完,不許吃?!?/br> 霍長歌巴巴得望著半透明的香香甜甜得玫瑰酥酪,腮幫子鼓起,委委屈屈嘟囔一聲。 “小氣。” 遂低頭,奮筆疾書。 蘭芷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霍長歌略帶著點兒嬰兒肥的腮幫子,年輕的臉上漾起溫和的笑容。 蘭芷是留在書齋里伺候嵇先生的侍女。 月余相處下來,霍長歌熟知嵇先生有時的荒誕舉止。 比如說,嵇先生不喜歡書童,每每讀書寫字甚至教書是都要美貌侍女在旁奉茶磨墨,稱之為紅袖添香。 雖常被人背后指點,說他是好色無狀,將女子帶入讀書圣地,簡直有辱斯文。 嵇先生仍舊我行我素,帶著蘭芷進出如常。 對此,霍長歌不置可否,他只知道蘭芷的點心做的特別好吃。 還有便是,蘭芷喜歡讀書。 終于,抄完了今日的課業(yè),霍長歌心滿意足得捧著點心。 身邊坐著的蘭芷低頭看著霍長歌寫的字,眼睛忍不住抽了抽。 依照先生的吩咐,霍長歌每每抄到有感而發(fā)之處便可寫上批注。 蘭芷讀著那些批注,一如既往的犀利清醒。 而那些字,一如既往的一團漿糊。 她哭笑不得,望著大快朵頤的霍長歌嘆氣。 “明日便是院中一月一度的大考了,你這樣的字,怕是要給先生丟人了?!?/br> 霍長歌咸魚的聳了聳肩,對于這個看字的世界充滿了悲傷。 照常,霍長歌放課之際已經是黃昏之時,天已然蒙蒙黑了。 他走出嵇先生的書齋,穿過青石小路的時候,忽聽得隱蔽處有動靜。 霍長歌定睛一看,原是樹蔭下幾個學生正在欺負另外一個。 那人可憐兮兮的蜷縮在地上,捂著肚子,像是被揍得很慘。 忽而,地上那人側過頭,瞧見了站在那里的霍長歌,猛地咳嗽幾聲,嘶啞著嗓子沖著霍長歌叫道。 “霍長歌,幫我!” 就在那人沖著霍長歌求救的時候,霍長歌也是認清了對方。 是季覃。 倒在地上的季覃雖然聲音不重,圍毆他的幾人卻也是聽見了的。 為首的少年側頭,望向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的霍長歌,手中的扇子一展,笑得意味不明。 他挑釁的對著霍長歌點了點下巴。 “怎么,我教訓自家下人,霍二少爺也要來多管閑事?!?/br> 霍長歌不置可否的挑挑眉。 “請便。” 季遠城聞言一噎,臉色也變得不好看起來。 他惡狠狠地轉頭,沖著手底下的一幫跟班怒吼道。 “愣著干什么?給我繼續(xù)打!” 季遠城說完,轉頭昂首望向霍長歌,一副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放過他的意思。 霍長歌掃一眼季遠城臉上那呼之欲出的神情,深覺的這貨是不是讀書把腦子讀壞了。 用三個數(shù)的時間,為千里迢迢送季遠城來讀書的季老爺、季夫人默哀,霍長歌轉身就走。 季遠城不敢相信的望著霍長歌離開的背影,他急忙從石頭上跳下來,快步上前,攔住了霍長歌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