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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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懷之嘶了一聲。 二林在旁邊急了,沖上車來幫主子解困,馬車內(nèi)狹小使不上力,兩個大男人礙著分寸,倒制不住個小姑娘。那小傻子東躲西躲,扯得甫懷之跟著她東倒西歪。 “你離遠些!”甫懷之終于忍不住呵斥二林。 這會兒看那傻姑娘,又不呆了,眼神里透著一股執(zhí)拗,像是什么小兇獸一般,死盯著甫懷之。 “你不想留下?”甫懷之順了口氣問道。 小姑娘沒什么反應。 “想跟我走?”甫懷之用自由的那只手指指自己。 隔了一小會兒,阿笙頭小幅度歪了歪,抱著甫懷之的手上松了松,又緊了緊。 原來能聽懂話。甫懷之心道,就是反應慢了些,也不會回應。 他左手理了理被阿笙掙的散亂的衣衫,沒再管自己的右手困在小姑娘懷中,拋給二林一袋銀子,道:“解決一下。” 那老頭看了銀子,立刻滿口答應。雖然有些疑惑,但更多還是欣喜,三張大餅換了十兩銀子,這是天大的好買賣。他自發(fā)給人補齊動機,心道許是貴人多怪癖,再說傻姑娘一張小臉也算清秀,他買下時便想過若不是生了病又癡傻委實拖累,那逃荒人家必然不會如此賤賣女兒,他是撿了便宜的。 等馬車駛離了村子,甫懷之掀開窗簾子,給阿笙看外面,放低聲音安撫道:“瞧不見他們了,你放手可好?” 阿笙聞言,看看窗外不斷后退的景物,又看看甫懷之,再看看窗外。 甫懷之拿出昔日還未身居高位時慣用的那套,他彎了彎眼睛,笑意似日光一樣暖烘烘地散開。他面相既有些模糊性別,又有些不辨年齡,俊秀卻無甚攻擊,天生一副可親貌。每每只要他想,男女老少都會買他的賬,連皇帝、親王都騙得過,對著小傻子自然一樣有效。 阿笙漸漸放開了甫懷之,然后慢慢縮回來時坐的那一角,又成了那副癡呆怔愣的模樣。 甫懷之簡單給自己處理了下阿笙抓的傷口。這一出其實不是順著小傻子鬧,原本他就沒打算將阿笙送回,只不過想親自看看那父子倆對她的反應罷了。 他活動著有些發(fā)酸的右手臂,沒成想這一趟最大的收獲,竟是發(fā)覺阿笙并未傻透。 之前請醫(yī)正來診斷時,只是問這小傻子是真傻假傻,也未曾細詢過能否治好。若是她可以治好,事情也簡單許多。 恩州莫湖村受火災是三年前的事了,村子里老人搬了七七八八,而此番打聽的又是十年前的陳年舊事,派出去的人一時半會兒沒什么進展。 再者說,甫懷之根本不信阿笙真的會是來自恩州,在那邊的探查他沒上什么心。這一切太過明顯,就是背后的人試圖拿捏他,只是現(xiàn)在還未跳出來,倒是將細節(jié)都捏的嚴絲合縫。 北地選育的駿馬良騎腳程又穩(wěn)又快,正午過了不多時,日頭剛剛偏西,便折返回來臨近中都城。甫懷之讓二林停馬,三人吃些干糧稍作補充歇息。 甫懷之不知下人具體怎么照顧阿笙的,他試探著給她掰了塊白面餅,阿笙便伸手去抓。 小傻子不知是碰到了哪兒,手心一道黑漬,甫懷之眉頭一皺,將餅拿開放到一旁,取來帕子先給她擦了擦手。 阿笙張著一雙細瘦的手,很乖順地任他仔細擦拭十指,然后再接過甫懷之遞的餅,大口又快速地啃吃起來。 甫懷之在一旁看著,覺得她確實和一般癡兒不同,除了不給反應,許多舉止到與正常人無異。 阿笙很快吃完一張大餅,沒要水喝竟也沒噎住,靜坐一盞茶時長,開始扯過甫懷之的袖子,左右搖晃哼唧起來。 甫懷之略一想便憶起,這是她要如廁的意思。 他打了簾子叫二林來,小廝聞言,臉色爆紅,支支吾吾的。 “大、大人,她可是個姑娘……” 身后小傻子哼唧聲漸大,甫懷之不耐煩多費口舌,自己拎著人下了馬車,找了個隱蔽樹后隨意一指。 甫懷之向來寡鮮廉恥,所做所思標準只分于自己有利無利,旁的萬事不論。 他見著小傻子開始解腰帶,也沒動,稍稍偏頭算作避諱。淅瀝水聲停了,小傻子提著褲帶湊到他面前。 “會解不會系?”他挑眉問。 小傻子拎著兩根褲帶子晃悠,算作回答。 甫懷之將褲帶子勾到手中,正要為她系上,摸到了她的衣物,發(fā)覺有些不對。今年夏天來的早,近幾日天氣暖和的很,小傻子這一身衣物,還是蓄著棉花的薄夾襖。他手背蹭到她中衣下擺,察覺早已被汗浸透濡濕一片。 難怪她臉蛋一直紅撲撲的,他還以為是之前仆役那場戲弄和剛剛的撕扯鬧的。 甫懷之捏了捏阿笙的衣褲,褲帶沒給她系,反倒去解她的衣衫扣。阿笙不明白為什么沒到安置的時候也要脫衣服,但是這些方面她聽話慣了,兩只胳膊伸直打開,乖乖地由著甫懷之脫她的小夾襖。 這世上最能讓甫懷之順心的事,莫過于“聽話”二字,人人事事都掌控在他手、順著他的意,他便舒服了。 這樣一個傻子,阿笙的乖順令甫懷之心情頗好,一時也不去計較這小傻子是何人送來算計他的棋子,抬手在她頭上拍了拍,逗寵似的:“乖?!?/br> 夾襖大概整個冬日加春日都不曾換洗過,甫懷之給阿笙褪下衣物,便嫌棄地將東西扔到了地上,又脫下自己的外袍給她披上。 阿笙看著甫懷之的動作,不甚理解。直到他帶著她重新上了馬車啟程卻沒有帶上衣物,她才著急起來。 “??!”阿笙控訴地看著甫懷之,她裹在他的外袍中,抖著對她來說過長的袖子,指著馬車外。 “回去給你好的?!备阎?。 阿笙聽不懂他的話,她只是下意識覺得不對,那身衣物不該丟,丟了會冷的。可是甫懷之又給了她新的袍子披著,似乎是個替代。吃、穿、挨打是她上心的,這會兒算不清是得是失,阿笙難得起了脾氣。 小傻子噘著嘴,手掌在車座上大力拍打。 甫懷之好笑,他發(fā)現(xiàn)這傻姑有需求時,便不那么呆了,不僅有一些反應,而且還有情緒變化。 馬車此時已經(jīng)進了城,慢悠悠地在青石板路上駛著,沿街小販叫賣聲不停。 甫懷之聽到幾聲不同的響動,叫了聲二林。 “大人?” “去買個小玩意。”甫懷之指了下街角。 等小玩意買回來,甫懷之在手里隨意晃了晃,阿笙便如他所愿地被吸引住了。 那是個撥浪鼓,做得頗精巧,手柄還刷了漆色。輕輕一動,兩個小鼓槌便來回擊打著鼓面,發(fā)出“咚咚”的響聲。 阿笙只是看著,似乎是喜歡,視線隨著小鼓轉(zhuǎn)動,但她沒有伸手,也沒出聲要。 甫懷之逗弄她一會兒,便將東西擱到她手里,阿笙接下,學著他剛才的樣子來回輕晃。 撥浪鼓在她手中也發(fā)出“咚咚咚”的脆響。 小傻子立刻將冬衣扔在腦后,她不生氣了,不僅不氣,還難得露出笑來。沒有出聲,只是嘴角的弧度越擴越大。 那雙大大的眼睛聚了光,頰邊現(xiàn)出兩個淺淺的梨渦,本只算得上清秀的五官,立即變得甜蜜可人起來。癡癡呆呆的小傻子化成了個尋常的爛漫姑娘。 眼前人的樣子和藏在腦海中早遠的記憶重疊起來,讓甫懷之整個人都頓了下,在那不斷的撥浪鼓聲中,他竟然憶起許多早就模糊遺忘的事來,讓他一時有些晃神。 梳著分條髻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跟在他身后,手里頭的柳枝條晃來搖去,甜滋滋的喚他的字。 算一算,從恩州出走,竟然已經(jīng)過去十年了。 早幾年聽人言及幼年最是天真無邪,少年從來不懂愁事,他還會心中起些怨懟波瀾。這幾年對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他根本無從憶起,已然都當做是上輩子。 但世間從無圓滿,大仇終不得親手報,再憶起丁點,心中驟然涌起的,竟然還是些,怨憤難平。 第4章 醫(yī)病 ... 回到府上,甫懷之就遣人去請宮中的竇太醫(yī)來。 竇太醫(yī)是太醫(yī)院的元老,雖不是甫懷之的人手,但經(jīng)過兩朝天子兩朝臣,最是明白分寸,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 竇太醫(yī)在阿笙的腦袋上按了按,又觀了阿笙眼底舌苔,思索片刻,他摩挲自己花白的胡子道:“甫大人,下官并不精通癡癥,不敢多加妄言。倒是有位民間老友,是此中高手,大人不妨請他來看看?!?/br> “是嘛,他叫什么?” “他名喚李山景,就住在城東康樂坊。平日喜好研究些奇病怪病,說不準會有好法子。” 李山景和竇太醫(yī)是同年生,比竇太醫(yī)晚拜入師門兩年,是竇太醫(yī)師伯的最小弟子,按關(guān)系兩人要互叫一聲師兄弟。 此人脾氣甚大,從不懂曲意逢迎,對醫(yī)術(shù)卻是極其認真,對病人也很是仁者父母心,常不計報酬為人醫(yī)病。彼時竇太醫(yī)剛剛?cè)氤癁獒t(yī)官,師父多番叮囑他,萬萬不可讓這個師弟與他一道,怕他要被吃人的官場磋磨死。 竇太醫(yī)一直謹遵師父教誨,對李山景多有照拂,這次向甫懷之舉薦自己的師弟,實在也是萬般無奈之舉。 大縉是北人騎兵入主中原建國的,自縉熙宗時才開始起用漢人,當今圣上是熙宗的孫子,被熙宗帶在身邊教養(yǎng)大。很是尊崇漢文化,平日便喜歡和臣子一起飲酒作詩,甚至鼓勵縉漢通婚,現(xiàn)下民間雖尚有矛盾,但著實融合不少。 只是老派縉貴族仍舊看不起漢人,還時有侵占漢人良田、鋪子的事,朝堂上多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李山景的醫(yī)館前些日子便被位大縉親王的孫子占下了,說此處風水好,他要開個酒樓。李山景犯了倔脾氣,與人爭斗,差點被人打死。 竇太醫(yī)不過是個六品院判,對此無能為力。眼下甫懷之找他來醫(yī)人,他便舉了自己師弟來。 一是李山景確實很有治些非同尋常病的本事,二是竇太醫(yī)知道眼前這個年紀不大總和和氣氣的甫大人,雖身居二品秘書監(jiān)修書觀天算個閑職,卻是掌了當今朝堂半分天下在他一人手中。要是能求他個好,李山景的事就根本不算個事。 “康樂坊?”甫懷之道,“聽聞巴顏圖前幾日在那邊鬧了事,還砸了不少鋪子。” “下官亦有耳聞?!备]太醫(yī)拱手。 甫懷之點點頭,沒有再說話。 竇太醫(yī)知道甫懷之明白自己的意思,這話撂這里便算妥了,他應下了這筆人情買賣。竇太醫(yī)轉(zhuǎn)身告辭,想著要趕緊去師弟那處,需提點他幾句。 這些話里有話的試探都發(fā)生在阿笙耳邊,但她是不懂的,也不感興趣,小傻子只捧著撥浪鼓不錯眼的樂呵。 明春的事在前,甫懷之便交代劉風去尋個稍有年紀的婆子來給阿笙,最好是當過奶媽,知道怎么照顧孩子。 劉風速度很快,當晚便尋來個不到四十的婆子,夫家姓柳,身寬體胖,做過幾年奶娘。柳媽年輕時便守了寡,獨自拉扯大一雙兒子,大縉這些年與北面胡孟多有摩擦,南面和南人也紛爭不斷,大的剛成親便被征兵上了戰(zhàn)場,小的沒多久也去了戍邊。家中留下一個懷著孕的大兒媳,娘倆相依為命沒多久,兒媳婦難產(chǎn)一尸兩命走了。 劉風知道甫懷之的脾氣,最喜歡用這種無牽無掛的人。 果不其然,甫懷之問了兩句,略滿意。當下便讓人帶著她去找阿笙,囑咐她給那小傻子先洗個澡。 柳媽剛失了兒媳和孫子,兩個兒子一年到頭稍不回半句話,端是生死未卜。她為了生計出來做活,本是強打精神,但見了阿笙窩在一襲長袍中,乖乖坐在那里擺弄孩子玩的撥浪鼓,柳媽心里頭軟了一下。 她受了囑咐做了準備,小姑娘確實一瞅就知不正常,可憐見的。 “小姐,”柳媽小聲叫她,“奴帶你去洗漱?!?/br> 阿笙沒有抬頭,她手指在撥浪鼓上摸來劃去,輕輕搖一搖,小鼓發(fā)出接連不斷的聲響,阿笙抿嘴笑了。 柳媽進來時只聽劉風簡單交代了幾句,姑娘腦子不大好,不怎么理人。但具體照顧的忌諱事項,卻一句沒提,柳媽這會兒沒法再問,只好自己摸索。 她托著阿笙的手臂帶她起來,小姑娘跟著就走,也不鬧。 等人帶到了耳房,柳媽試探著要拿走她手中的撥浪鼓。 “一會兒再玩好不好?” 出乎她的意料,阿笙一點都沒有反抗,只是一直看著撥浪鼓,眼中露出幾分淺淡的不舍來。 本以為照顧癡兒是個累活,大戶人家養(yǎng)的正常孩子都嬌氣的很,癡兒怕是更加麻煩,哪成想竟是這么乖的一個小姑娘。 柳媽不知道阿笙的身份,看著年齡,只當她是剛剛那位官老爺?shù)拿米印?/br> 阿笙手里從來護不住東西,只有吃食和衣物是奪不走的,奪走了就要受苦,因此她記得死命要將之占住不放。而其它的東西,抱緊了倒會讓她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