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不過是個八歲的小姑娘,能掀起什么風(fēng)浪?蓮生身邊還有趙嬤嬤呢,到時候?qū)⑷丝蠢瘟?,絕不會出差錯?!?/br> 掃見男人這副信誓旦旦的模樣,薛素不置可否,古有甘羅十二為相,八歲的孩子有點心機又怎么了?更何況周綾兒還有個不省心的娘。偏偏這話跟楚清河說不通,她只能費心盯著,一旦那對母女露出什么馬腳,將她們一舉捉住便是。 翌日,周氏大清早便將女兒送到了明漣院,她倒是知機,沒有去正院晃蕩,不過在出門時,“恰巧”碰上了楚清河。 男人還記得昨日薛素跟蓮生說過的話,對周氏生出了幾分防備,并沒有接茬兒的意思,打了聲招呼便騎馬離去,馬蹄濺起的灰塵灑了女人滿臉,將她氣的咬牙切齒。 秋菊將此事原原本本說出來,小丫鬟面上帶著一絲怒意,忍不住罵道,“您說世上怎么會有這么不知廉恥的女人?您對她有恩,幫了那母女二人,人家倒好,眼珠子都快黏在侯爺身上了?!?/br> 瞧見秋菊氣急敗壞的模樣,薛素噗嗤笑出聲,小手揉了揉微微隆起的腹部,笑著道: “侯爺心里有數(shù),他要是有納妾的心思,我根本攔不住,若他不動歪念,就算十個周氏摞起來,也沒有任何用處?!?/br> 主仆倆正說著呢,就見到芍藥小跑著進了屋,嘴唇輕顫道: “夫人,大事不好了,周振就在門外!” 薛素嘶了一聲,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犯了太歲,今年總是跟姓周的過不去,難道是上輩子刨了人家的祖墳不成? “不必心急,我先出去瞧瞧?!?/br> 說著,她起身往門外走,春蘭秋菊兩個跟在后頭,臉上帶著明顯的擔(dān)憂之色。 剛走到門口,便看到面色慘白的清俊男子站在石階下,抱拳行了一禮,恭敬道,“夫人,周某想見小姐一面?!?/br> 女人紅唇一勾,譏諷道,“周公子一介外男,怎能見我侄女?還請快些回府,莫要再門口丟人現(xiàn)眼了?!?/br> 察覺出薛素明顯的厭惡之色,周振心底生出不詳?shù)念A(yù)感。先前在芙蓉樓遭到別人的算計,他的名聲早已毀的一干二凈,請表妹過來傳信,蓮生也避而不見,難道她變了心不成? 要是娶不到蓮生,他的婚事恐怕會更為不堪,周家在京城好歹也算是高門,自己身為嫡子,要是跟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庶女成親,他實在是丟不起這個臉面。 “夫人想必對周某有些誤會……” “什么誤會?周公子難道沒去芙蓉樓嗎?聽說還跟一個妓.子當(dāng)街拉拉扯扯,不知是真是假?!毖λ睾敛涣羟榈臄D兌。 連喝了幾日的苦藥,周振雖然行走自如,但體內(nèi)的余毒卻一直沒有排盡,此刻他面色發(fā)青,身子也不斷哆嗦著,啞聲道,“周某是被人陷害,還請夫人明察,讓我跟小姐解釋一番?!?/br> 為了蓮生的閨名,薛素根本不敢跟周振撕破臉,皮笑rou不笑道,“我侄女并不在府中,還請您改日再來?!?/br> 話落,她吩咐侍衛(wèi)將大門關(guān)上。 眼見著女人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中,周振好懸沒被氣的倒仰,好一個薛氏!好一個輔國侯府! 鳳目中帶著幾分陰鷙,他拂袖離開,心中暗忖:該如何將婚事徹底定下來,楚家不是不愿跟他結(jié)親嗎?要是蓮生毀了清白,那他們也就別無選擇了。 第93章 鬧劇 薛素快步往正院的方向走,她腦海中浮現(xiàn)出周振陰鷙神情,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面上不帶一絲血色。春蘭秋菊在一旁看著,甭提多憂心了,偏偏她們不知道該如何勸慰,只能暗自著急。 甫一入正院,薛素吩咐一聲,“去將許侍衛(wèi)叫過來。” 許侍衛(wèi)是楚清河最信任的手下,平日里并不去城北大營,而是留在輔國侯府中護著女眷,先前男人派許侍衛(wèi)去找了海棠,也不知事情究竟辦的如何了。 春蘭得了吩咐,小跑著往外沖。侍衛(wèi)們都呆在正院外,她因為跑的有些急了,累的氣喘吁吁,一張臉兒漲紅如蘋果,看著倒比以往嬌俏不少。 “許侍衛(wèi),夫人讓您過去一趟?!?/br> 聞言,許侍衛(wèi)也不耽擱,掃了她一眼便大闊步往堂屋的方向走,俊朗剛毅的面上滿是嚴肅,看著十分瘆人。 春蘭暗暗咋舌,只覺得侯爺身邊的人一個個煞氣極重,略放慢了腳步,等到人已經(jīng)進屋后,她這才貼著墻根兒站在夫人身畔。 “你見過海棠了,她怎么說?”說話時,那張嬌美的面龐帶著明顯的急色,薛素心知周振那個狗雜碎不是什么好東西,要是真將他逼急了,指不定會做出怎樣的惡事。蓮生今年不滿十四,正是花骨朵一樣的年紀,若被他毀了名聲,哪還能找到什么好歸宿? 許侍衛(wèi)略一拱手,開口道,“夫人無需擔(dān)心,海棠已經(jīng)同意了此事,過幾日就能去周家?!?/br> “明日就讓她過去。” 薛素不敢再耽擱下去,她必須先下手為強,徹底扳倒周振。到時候此人污濁不堪,再說什么別人都不會相信,如此一來情況便沒有那么危險了。 許侍衛(wèi)恭敬的應(yīng)了一聲。 周家好歹也是高門,宅院位于京城最繁華的位置,周圍來來回回經(jīng)過的百姓不知有多少。 突然,一名穿著粉裙的年輕女子跑到了周家門前,不知道對門房說了什么,小廝一張臉頃刻之間漲成豬肝色,冷汗?jié)i漣,好懸沒跪倒在地,回過神后便飛快地跑了進去。 不多時,周振連同周夫人,母子兩個一起出現(xiàn)了。 清瘦俊美的男子面色有些蒼白,不過他因飽讀詩書的緣故,透出一股溫文爾雅的氣質(zhì),不少年輕生嫩的小姑娘瞧見,都會動心。 見狀,海棠暗暗冷笑不已。 她跟著周振的年頭也不算短了,這人到底是什么德行,沒有誰會比她更清楚,不過是個披著人皮的畜生,偏往自己臉上貼金,著實厚顏無恥。 “海棠,有話進去說?!敝苷衩嫔蠋е鴾\笑,十分柔和。 “進去作甚?若我真信了你的話,肚子里的孩子怕是就保不住了?!闭f話時,海棠并未壓低嗓音,以至于周圍的百姓全都聽到了她的言辭,以為有熱鬧看,紛紛駐足,沖著周家的方向指指點點。 海棠在芙蓉樓也算是出名的妓.子,她除了陪周振之外,并不賣身,再加上氣質(zhì)柔弱,惹人憐惜,倒也打出了一片名聲。 不少人已經(jīng)認出了她的身份,再聯(lián)想到她方才提到的“孩子”,不由用怪異的眼神打量周振。早先芙蓉樓的風(fēng)波還沒全部平息,這位周公子又將窯.姐兒的肚子給搞大了,嘖嘖,如此風(fēng)流,還真是盡得周大人真?zhèn)鳎?/br> 周振面上的笑容一點點變得僵硬起來,額角迸起青筋,配上眼底的兇光,看著就跟擇人而噬的猛獸一般,著實瘆人,他恨不得直接掐死海棠這個賤人,但四下的百姓太多,他還得維持周家的名聲,不能輕取妄動。 海棠就是看中了這一點,才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否則即使有輔國侯撐腰,她也不愿得罪周振這個畜生。 “周公子,人說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我懷了你的孩子,能不能請你通融一番,給我們娘倆兒一個名分?” 邊說著,她邊用手輕輕撫過平坦的小腹,眼底閃爍著淚光,這副柔弱又堅強的模樣看在眾人眼中,實在是可憐的很,有人便開口道: “周公子,你爹都把你娘弄進府了,當(dāng)年還逼死正妻,海棠姑娘跟你時好歹還是清白身子,不如效仿乃父,將她一并接進去,也能一家團圓?!?/br> “就是就是,聽說公子跟海棠相好了數(shù)年,想必感情頗深,要是一朝斬斷,未免有些太冷血了?!?/br> 這些閑言碎語不斷往耳朵里鉆,直將周振氣的怒火翻涌,面如金紙。周夫人只生了他這么一個兒子,自然把他當(dāng)成心肝rou看待,此刻徑直沖到海棠面前,左右開弓,狠狠甩了她兩巴掌,罵道:“你這個不知廉恥的賤人,肚子里懷的分明是孽種,非要賴在我兒子身上,你實在是欺人太甚!” 海棠眼底劃過一絲憎惡,捂著臉嗚嗚哭了起來,聲音嬌柔,如同雨打蓮花,與周夫人的兇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百姓的心不由往她這邊偏了偏。 “夫人,妾身自知卑賤,不敢妄想貴妾的身份,但肚子里的孩子卻是無辜的,總不能一直流落在外,您好歹是我兒子的嫡親祖母,這么對待自己的孫兒,難道不覺得虧心嗎?” 說著,海棠飛快地抓住周夫人的手,直直往自己肚皮上按。后者早就恨毒了這個賤人,又怕她耍出什么手段,下意識狠狠一推,只聽一聲慘叫,女人栽倒在地,殷紅鮮血潺潺涌出,將粉色綢緞徹底淹濕,濃郁的血腥味兒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殺人了!殺人了!這老虔婆當(dāng)真心狠手辣,連自己的親孫都舍得動手,哪戶小姐要是嫁進周府,還不得被生生磋磨死?” “她也不撒潑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當(dāng)初挺著大肚子逼死了原配,眼下卻將孫兒親手弄掉,家門不幸啊!” 海棠軟到在地,默默流淚,好似一點生氣也無。但仔細看就能發(fā)現(xiàn),她嘴角微微上挑,明顯帶著一絲笑意,畢竟她根本沒有懷孕,方才只不過是弄破了裝在魚泡里的血囊,看著才慘烈了些。 只要今日的事情順利完成,輔國侯府的人就會幫她從芙蓉樓中贖身,這些年她自己也攢了數(shù)目不小的一筆銀錢,日后找個鄉(xiāng)下地方,置辦幾畝田地,也能過上快活的好日子,不必伺候這些沒種的軟蛋強多了? 這么一想,海棠哭的更來勁兒了,大滴大滴的眼淚往下掉,下身又被鮮血打濕,著實可憐的緊。 周振耳旁嗡嗡作響,他不是傻子,細細一想就能看出海棠是在故意算計他,但此刻事情已經(jīng)到了這種地步,無論他再怎么解釋,百姓也不會信,周家的臉面徹底掉進了糞坑,就算是洗干凈了,那股臭味兒依舊無法消散。 一對男女站在不遠處的橋上,女子頭上戴著帷帽,身上透著淡淡的桃香,正是薛素。 楚清河一手虛虛環(huán)住小妻子的細腰,以免行人撞到她。 “現(xiàn)在可滿意了?”他低聲問。 “要是周家人識趣,不再糾纏蓮生,我才滿意,否則他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那該如何是好?” 即使那張小臉被輕紗遮擋住,楚清河腦海中也能輕易描繪出夫人的神情,他低笑道,“素素放心,周振雖然希望攀上輔國侯府,但他十分惜命,不會非要往死路上走?!?/br> 抓住男人的大掌,她輕輕摩挲著掌心上的粗繭,提點道,“快點讓許侍衛(wèi)將海棠帶走,否則待會被周家人捉了,懷孕的事情就瞞不住了?!?/br> “許呈辦事,你放心即可?!?/br> 說著,他扶著女人的胳膊,二人一起上了馬車,直接回了桐花巷。 周家門前的鬧劇足足持續(xù)了數(shù)個時辰,等到天黑時,堵在門前的人才散了,徒留青石板上一灘血跡,看著十分陰森。 周老太太嘴唇直哆嗦,她看著跪在堂下的周振,心口一陣抽疼,厲聲罵道: “家門不幸!家門不幸??!老大,自從你將這個女人帶進府,咱們周家就沒有一件好事發(fā)生,振兒都被她教成這副德行,今日甚至還把那妓.子生生打到小產(chǎn),經(jīng)此一事,別人會怎么想周家?怎么想振兒?” 大概是太過激動的緣故,周老太太剛一罵完,還沒等到周大人答話,眼前一陣漆黑,直接厥了過去。 屋里霎時間亂作一團,偌大的周家上空仿佛籠罩著一團陰云,讓人無比憋悶。 請了大夫給周老太太看診,周夫人止不住掉淚,辯解說,“我也不曾想事情竟會變成這樣,那妓.子分明就是故意的,她根本沒懷振兒的骨血,只不過是當(dāng)著眾人的面作戲而已……” 周大人站在一旁,面龐漲的通紅,他緊咬牙關(guān)強忍怒火,最后還是按捺不住,一耳光抽在了周夫人面上,直將后者打的臉頰紅腫,嘴角也滲出血絲。 “老爺。”周夫人顫巍巍喚道。 “住口!這幾日你好好反省,要是振兒的前程真被毀了,也是你這個當(dāng)娘的不中用,拖累了他!” 話落,周大人拂袖而去,再也不想看妻子半眼。 第94章 怪味兒 周老太太因家門口的那場鬧劇,被氣的生生昏厥過去,周大人心急如焚,趕忙請了京城中最有名的老大夫,邊施針邊灌湯藥,雙管齊下才讓她轉(zhuǎn)危為安。 經(jīng)此一事,周大人對妻子無比失望,偏偏他要臉,又不好做出休妻的舉動,只能強忍著膈應(yīng),不去管她。 周振在祖母門前跪了整整一夜,他身子骨還沒好全,到了第二日,面色十分難看,將來探望的顧玉琳母女駭了一跳。 周氏對這個侄兒本就非常疼愛,此刻不由有些埋怨兄長,“昨日發(fā)生的事情我也聽說了,完全是那個賤蹄子主動算計,跟振兒無半點關(guān)系,大哥讓他跪在母親房門外,真有個三長兩短,你難道就不后悔?” 嘴角抿成一條線,周大人咬牙道,“那個不孝子與妓.子勾.搭成jian,半點不顧及周家的臉面,我看他跪著腦袋還能清醒些,干脆別起來了!” 聞言,周氏不由冷笑。 “大哥,說振兒之前也得先瞧瞧自己,否則立身不正,沒給小輩做好榜樣,又怎能怨孩子不成器?”眼見著男人面皮一抖,明顯動怒,周氏忙擺手道,“先不提這個,你跟嫂子快點將聘禮準備了,徑直去輔國侯府提親,以振兒的名聲,想結(jié)門好親著實不易,還不如緊著蓮生湊合湊合。” 顧玉琳坐在母親身旁,清麗的面龐上帶著一絲猶疑,“娘,先前表哥去輔國侯府,薛氏連門兒都沒讓他進去,若再去的話,人家也不會同意?!?/br> “怎么會不同意?蓮生就是個草包,那張臉生的也不怎么樣,要不是有個好叔叔,肯定還在涇陽的泥地里打滾兒呢,哪能配得上振兒?”沒想到女兒還會潑冷水,周氏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露出幾分不快。 顧玉琳低垂著眼,飛快開口,“您心里也清楚,蓮生身份不差,既然如此,她怎會嫁給表哥?勾欄的窯.姐兒可都找上門來了!” 聽到母女倆爭執(zhí)的聲音,周大人額角青筋迸起,伸手狠狠拍了桌子一下。 “別說了!那不孝子已經(jīng)廢了,萬一再得罪了輔國侯,日后我該如何在朝中立足?” 周氏還想再說什么,卻被女兒用力扯了下胳膊,最后只能不情不愿的閉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