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轟—— 他話音剛落,大門轟地一下又被蠻橫踹開,氣急敗壞的藍王叔沖進屋內(nèi)。 藍念不動聲色地藏好卷軸地圖,抱著膝蓋,挑眉大笑:“喂,你是想要兵符?” “那你最好乖乖交出來。”王叔眼睛下面黑青一片,陰狠地說道,“不然,我就只好從你的尸體上搜了?!?/br> “又來了?!彼{念摳了摳耳朵,“你每次來都說殺殺殺,你殺一個我看看??!我是西唐少主,你動我一下試試!” 跟隨藍王叔一道的東唐國使臣教唆道:“西唐少主?異族一亂,西唐也就不存在了,還要什么少主!” “你說得對。”王叔的面皮扭曲了一下,咬牙道,“左右,殺了他!” 第31章 藍念的虛張聲勢終于失去了作用,他的兩個玩伴猛撲上來, 卻被藍念一腳一個全都踹到了身后去, 他抽出短刀,真到以命相搏的時候了, 他發(fā)現(xiàn)恐懼好像變成了別人的情緒,他感知到了,卻不會為此而停頓。 “來??!”他高聲喊著, 像是被逼上斷崖的幼狼。 不過,峰回路轉(zhuǎn), 他與衛(wèi)兵之間忽然有一道黑煙飄過, 那是一個快得像煙霧般的虛影,叮叮當當一長串清脆的撞擊聲,衛(wèi)兵手中的刀刃紛紛崩口, 那道攻擊拼著豁出命的架勢, 甚至比藍念還甚,一排的衛(wèi)兵被大力擊退, 黑色的人影擋在藍念面前,雙手各一柄彎刀, 因為剛剛爆發(fā)大力, 停下來時氣息顯得又沉又重。 但黑衣人的臉就像一張面具掛在那里, 毫無波瀾, 沒有任何表情。 “你是——” 黑衣人不等問話, 徑自舉起一件沉金色的物件。 “西唐國主藍玨近身侍衛(wèi)莫疏崇, 攜國主銅印至此, 見印如見國主!” 一聲大喝,振聾發(fā)聵。 衛(wèi)兵們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瞬間又散了干干凈凈,藍玨不在國內(nèi),卻余威不減,那些侍衛(wèi)戰(zhàn)戰(zhàn)兢兢,互相看了看,對著莫疏崇手中的銅印整齊下跪。 “藍景,你呢?”莫疏崇死板的聲音此刻更讓藍王叔咬牙切齒,但國主銅印一出,手下的兵就調(diào)不動了,他又不能親自上陣去和那武技精湛的侍衛(wèi)廝殺,兩方僵硬地對視了許久,終于,藍王叔再一次鎩羽而歸。 直到所有人退出很久,藍念繃緊的脊背才松懈下來。 “老傻逼?!彼{念在他背后啐了一口。然后轉(zhuǎn)向莫疏崇:“我父王把王印給了你?那怎么行,你拿王印護我,萬一我父需要調(diào)兵……” 他說著說著啞巴了,因為莫疏崇板著臉,兩手將那枚震懾全場的王印一掰兩半。 一半塞進了自己嘴里,一半遞給了藍念,口中還說:“我家先生做的點心。” 藍念:“……” 莫疏崇吃完,還從懷里掏出一個布包,打開一看,里面整整齊齊全是“王印”,近距離看,能看出那是某種過了油,炸得金黃焦脆的點心,遠看,油光錚亮,就真像烏沉沉的銅印。 藍玨縱然見慣各種奇聞異事,甚至自己就是一朵生長中的奇葩,仍然不可避免地被這糕點王印驚得嘴角抽搐。做出這種東西的人,真是半點沒把王權(quán)的象征物放在眼里,還真就當那是個普通物件,莫疏崇記得褚襄悄悄塞給他一大包干糧時的表情,狡黠頑劣,湊在他耳邊輕聲說:“給你當干糧,先從炸得不太好的開始吃,做得好的你留著騙人用?!?/br> 藍念伸手抓了幾個,塞進嘴里,一邊嚼一邊說:“你怎么回來了,你不是在帶著異族鬧事?” 莫疏崇回答:“布置妥當,剩下的任務是保護少主?!?/br> 藍念:“你不回去保護我爹?” 刺客搖頭的頻率都像是練過,非常規(guī)律:“不,先生讓保護你?!?/br> 藍念終于忍不住好奇起來,藍玨走之前,身邊可沒有這些人,尤其是這個刺客一直悶葫蘆一樣不愛出聲,出聲卻三句話不離“先生”,更是讓他十分感興趣,他問:“你說的褚先生,到底是什么人?” 提及這個,莫疏崇扯了扯嘴角,試圖笑一下,他說:“先生……少主聽說過龍雀嗎?” “得之天下可平?” 莫疏崇鄭重其事地說:“是,我從前以為,龍雀是一把刀而已,被世人牽強附會,弄些傳聞上去,直到我看見了先生。龍雀并不是只那把刀,先生才是龍雀。” 藍念看著認真嚴肅的莫疏崇,呆了呆,得出與事實完全風馬牛不相及的結(jié)論: “cao,刀成精了?” …… 銀皇后iii型太空作戰(zhàn)光能刀,它的材質(zhì)使用的是被稱為宇宙鉆石的外星高分子氙礦,能夠不沾灰不染血,所以褚襄從來沒擦過那把佩刀。 但在藍玨仔仔細細擦刀的時候,褚襄又不知道怎么開口說那玩意不用擦,因為藍國主根本不像是在擦一把刀,他的動作輕柔又鄭重,像是對待某樣需要呵護的珍寶。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滴血不染的銀皇后,的確更像妖刀了。 他忍不住說:“其實沒有必要再擦了,趕了一天路,您應該早些休息?!?/br> 藍玨坐在營火旁邊,支著長腿,將刀架在自己腿上,充耳不聞。 妖刀滴血不染,褚襄不覺得銀鷹騎兵的那身雪白戰(zhàn)袍也能不沾灰,他剛想質(zhì)疑,就看見一百多個騎兵整齊劃一地開始……換衣服。 不大一會兒,一隊灰撲撲的普通兵就出現(xiàn)在了原地。白衣被仔細收好,個別戰(zhàn)士看著蹭灰的衣角唉聲嘆氣。 褚襄:“……”所以,真的只是為了在出京的時候擺排場,現(xiàn)在安營扎寨準備過夜,也離京畿遠了,就全都換成耐臟的了。 那感覺像是前線人手不夠,硬拉儀仗隊去助陣,先走一個精彩亮相,然后迅速換上作戰(zhàn)迷彩開干…… 他眼神微妙地看著藍玨——你要不要這么……中二? 可能是他表現(xiàn)得很明顯,藍玨看著他,笑意盎然,但在褚襄的目光里,藍玨的耳尖微微紅了起來。 他咳了一聲,無事發(fā)生一般,隨口道:“怎么?” 褚襄知道自己的表情依舊怪怪的,但是他忍不住指了指換衣服的銀鷹:“君上,這……好大的陣仗?!?/br> 不過藍玨低笑一聲,揮手招來一名銀鷹,這是一名將領,但年紀也和藍玨相仿,生得端莊英俊,是標準的星目劍眉,整個人持重內(nèi)斂,雖然沉默,但與莫疏崇那種略帶呆板的沉默不同,看得出假以時日,這會是一位悍將。 藍玨道:“這是銀鷹的副統(tǒng)領,蘇靳,這位是褚襄,褚先生,日后我若不在,你亦可以聽他的命令行事?!?/br> 即使褪去白衣,這名年輕將領依然有著奪目光彩,鋒芒斂于一身,懷利刃而未出,褚襄不由得贊許地點了點頭,然而蘇靳對褚襄行禮,卻仍然一言不發(fā)。 “別誤會,蘇靳不能說話?!?/br> 藍玨輕嘆一聲,蘇靳卻揚起笑容,對褚襄含著歉意點了點頭。 “蘇靳是我在流放時遇到的,漠北部落出身,父母輩皆是奴隸,所以他一出生就是奴隸。你沒有去過大漠,那邊的很多部落都是奴隸制的,奴隸們被強行如同獸類一般配種,生下奴隸后代,統(tǒng)一養(yǎng)大,在幼年時就將小奴隸們?nèi)慷境蓡“?,以防日后服侍主人時泄露主人的訊息?!?/br> 藍玨聲音淡漠地說道:“你在帝都行走,應該從未聽過見過吧。” 他手在空中比了比全體的銀鷹:“整個銀鷹輕騎一共有三千騎兵,其中半數(shù)以上都是我在大漠時遇到的、愿意追隨我的,我雖然是流放,但畢竟藍家也算貴族世家,經(jīng)營得當,苦的地方在于背井離鄉(xiāng)流離失所,但還不至于窮困潦倒,我用一整車瓷器綢緞,直接買下了那個市場上全部的啞奴。你很奇怪,為什么銀鷹騎兵出動,都會穿一身極不方便的雪白衣衫?!?/br> 褚襄微微搖頭,于是藍玨道:“在漠北部落,沙漠里是不下雪的,他們說,雪是天神的眼淚,但天神是高高在上沒有情感的,只有哪一天,天空飛過銀色的蒼鷹,那時天神垂淚,世間不平事才能被斬破。” 聽著他平緩而追憶的話語,蘇靳拔出腰刀,貼在心口,閉目不言,卻好像什么都說了。 藍玨聲音冷靜,但字字含著烈火:“所以,我?guī)П鴼w來,我要他們?nèi)繐Q上白衣,他們口不能言,那這就是我們要說的話,天神不會流淚,那我就替他去掃蕩一切不平,我要銀鷹過境,天地傾覆,所有在腐朽的金池里醉生夢死的人,都該聽到我們的聲音?!?/br> 褚襄學著蘇靳,將手按在心口。 他說:“君上,我聽到了?!?/br> …… 有了一百多騎兵跟隨,這南歸的終于像是一國之主的陣仗了,但銀鷹幾乎都不能說話,交流時看他們嘴唇猜話,也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 好在,褚襄會手語,或者說,謝知微的資料庫里有星際通用標準手語。 銀鷹不愧是精銳部隊,第二天傍晚的時候,銀鷹們已經(jīng)可以愉快地比劃著聊天了,整個隊列無聲而又熱鬧非凡。 除了手語,褚襄還在隊列里科普了一下常用軍事手勢,統(tǒng)一了一下大家原本五花八門的動作。 “對了知微,你那有沒有那次工程部研究的白色染料配方?”褚襄問。 謝知微頓了一會兒回答:“有是有,但是目前應該做不出來啊?!?/br> ——星際艦隊各個艦長或多或少都有點很有個人特色的怪癖,比如褚襄是顏控,他的好友韓逸是一名熱愛大排場的中二病,他就喜歡穿一身白出去打架,然后在后勤部門的強烈抗議聲中,工程部給他發(fā)明了一種防沾灰、隔溫隔熱還防輻射的白色涂層染料。 可能是被傳染了,褚襄也覺得,一身白衣銀甲的銀鷹輕騎出現(xiàn)在地平線的時候,真的是好看。 天色漸晚,官道附近的氛圍怪異,自從遇到鐵衛(wèi)之后就一直沒怎么對過,對于危機的預感或許是多年征戰(zhàn)形成的第六感,褚襄的心里總是心神不寧,他試著對藍玨說了一句,沒想到藍玨竟然真的聽了進去。 “蘇靳,派出斥候,偵查周邊。” 蘇靳點頭,揮了揮手比劃了一下,七名銀鷹下馬,脫離大部隊,隱入黑夜。 風聲里都藏著一絲不尋常的氣息。 第32章 斥候很快回報了消息, 再往前十五里, 是一座不大的小城,名為平臨, 但此城處于趙、齊兩國邊界,這兩個國家都是“草根諸侯”的領地,屬于自占為王, 后被朝廷無奈封賞,所以地理劃分相當不明確。于是平臨一城, 今年的局勢就如同架在火上的油鍋,隨時可能沸騰起來。 不大一會兒, 蘇靳了解完情況, 用剛學的手語輔助嘴型,向藍玨匯報:前方平臨城周邊,三方勢力對壘, 分別為趙國、齊國步戰(zhàn)軍隊,以及守城不出的臨城君和他的私兵。 “臨城君?” 蘇靳回答:一名平臨城出身的商賈,手握進出南境北陸的幾條商業(yè)要道,此次聽聞兩國交戰(zhàn), 特意回到家鄉(xiāng), 試圖守住平臨城,臨城君是城中百姓對他的敬稱。 不多時候, 齊國與趙國的斥候也摸到了營地外圍, 藍玨擋住四個女刺客要去殺人滅口的動作, 放任斥候們探查了一遍, 帶走消息。 “我只想歸國,不想干涉,也沒時間干涉其他諸侯掐架。”藍玨說,“這條官道穿山而過,從平臨城走是最近的路。否則山路崎嶇,林地又容易遇到瘴氣,絕非首選?!?/br> 蘇靳道:但是臨城君死守城門,不可能開門放我們通過。他會擔心被趁虛而入,相比而言,穿過兩國戰(zhàn)陣還是有些可能。 藍玨緩緩搖頭:“沒那么容易?!?/br> 雖早猜到南歸一路并不好走,卻沒料到步步都是檻,天下時局已經(jīng)是樹欲靜而風不止,早不可能再無聲歸于平靜。 趙國與齊國都不算太大,兩個國主俱是軍旅出身,一派占山為王的作風,但因此也戰(zhàn)力不俗,正經(jīng)大諸侯根本不愿意浪費人力財力去碰這扎手又沒好處的彈丸小地,因此朝廷的勤王令下去,諸侯愛理不理,這兩個小山寨一樣的諸侯國怎么也打不滅,只能被朝廷捏著鼻子認下。 越小越不安生,為了區(qū)區(qū)一座小縣城,雙方各有近五千人馬聚集在城外扎營,虎視眈眈,但又誰也不敢先動手,城里的臨城君也算富甲一方,雇傭了許多力工充作守城軍隊,城池雖小,防守的弩jian炮彈也是樣樣都有,所以先動手不免要遭受腹背夾擊,于是局面就這么僵持住了。 他們圍合城池,等著臨城君坐吃山空,開門投降。 一夜修整,西唐國國主南歸路過的消息自然三方都得知了,藍玨帶領一百余銀鷹輕騎,重新?lián)Q上奪目的雪白衣衫,橫刀立馬,就往官道一戳。 銀鷹之名畢竟響徹南境,不多時,三方各自派出了來使。 最先來的是趙國使臣,一名精瘦矍鑠的老者,他的態(tài)度也非常直率,徑直就問:“可否驗看國主的王???” 藍玨從懷中那出那枚真正的銅制王印,這東西是朝廷發(fā)的,成分、大小、雕花都有細細的考究,在認識的人眼里的確是做不了假的。 趙國使臣看完,略帶歉意地行禮:“國主來的不是時候啊,我們兩國正在對陣,而國主有并非輕車簡從,實在并不方便讓開陣型給國主通過啊。” 藍玨并不生氣:“我也知道,你們對陣,誰讓出位置給銀鷹通過,都有可能被對方占得先機?!?/br> “那不知國主錢糧是否充足,能不能暫且扎營,等我們此役結(jié)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