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藍玨搖頭:“那不行,我很急?!?/br> 老使臣不卑不亢,再行一禮:“那,臣就得回去,和主帥商討了?!?/br> “請吧?!?/br> 他走后沒多久,臨城君的人就被兩國兵馬攔了回去,然后到的是齊國的使臣。 齊國使臣比趙國那位老者年輕,也圓滑許多,但除去客套的語氣詞,大致意思沒變,唯一的區(qū)別是,這名使臣最后說: “若是國主不嫌棄,到是可以去我國營地安營扎寨,然后再商討,而且,有了國主和國主的精銳,想必,我們也會很快結(jié)束這一場戰(zhàn)役的?!?/br> 藍玨驀地笑起來:“你打算讓本王替你打仗?” “這平臨城本就是我國領地,若是國主仗義出手,齊國必然回饋重禮,況且,您也能早日歸國不是?” 他們對望的笑容,怕是當事人自己也覺得虛偽至極,但彼此都像感覺不到一樣,客套熱絡地聊著。 等打發(fā)走了齊國使臣之后,藍玨一瞬間收起表情,冷漠地回頭看了看褚襄。 褚襄微微點頭:“君上,趙國應該是與東唐勾結(jié),意圖對您不利?!?/br> 藍玨頷首,楊豐則驚奇道:“怎么是趙國意圖對我們不利?趙國那位老大人也沒說什么啊?!?/br> 他問完,褚襄并不急著回答,他反而問了旁邊四姐妹和蘇靳:“你們覺得呢?” 五個人皺眉思索,這時候褚河星舉起手,中氣十足地叫嚷道:“我知道!那老家伙讓咱等著,可我們街頭打架都知道,兩伙兒打起來了,旁邊有另一伙兒圍觀,那不拉攏萬一被對手拉進去幫忙咋辦,在一旁干看著是什么安排?。 ?/br> 楊豐恍然大悟:“怎么,這不拉攏我們幫忙反而成了心里有鬼?” “雙方對陣,我們作壁上觀?”藍玨瞪了他一眼,“你怎么連個小丫頭都比不上?” 被罵得臉通紅,楊豐嘴唇蠕動,慚愧地站在原地,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褚襄笑著拍拍他:“別和內(nèi)勤計較戰(zhàn)術(shù)問題。” 藍玨冷笑一聲:“我這個蠻夷國主,在上都貴族那里一向討不到好,他們看不起我罪臣之子的出身,又聽信了我不通禮樂的謠言,各個都不將我放在眼里,這些小國也一樣,所以齊國才敢光明正大,意圖買我們當打手,若我真是有勇無謀、好戰(zhàn)斗狠之輩,還沒準真會答應。” 只不過那都是褚襄編出來的“人設”,所以他們當然并沒去齊國那邊扎營,藍玨說過,兩邊他都不想摻和,不過既然趙國可能已經(jīng)上了東唐的船,幫了試圖篡位的西唐藍景王叔,那么一百多個銀鷹輕騎也不是擺在那里只供欣賞的。 以輕騎對戰(zhàn)步兵,銀鷹的戰(zhàn)斗力足以戰(zhàn)十倍之敵,比起需要長距離沖鋒的普通騎兵,銀鷹這些大漠部落奴隸出身的漢子,對御馬別有心得,仿佛與kua下戰(zhàn)馬心有靈犀一般,近身搏殺也是絲毫不落下風。 蘇靳快速安排營地,褚襄更是頗有心得,連外星環(huán)境他都有過野外生存經(jīng)歷,現(xiàn)在如何建立防守線,更是得心應手,若是之前蘇靳只是禮節(jié)性聽從國主吩咐,現(xiàn)在他是真心實意拜服。 一切布置妥當,他回到藍玨身邊,只見藍玨正懷抱龍雀,望著平臨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褚襄與他靜靜站了一會兒,才問:“君上,下面有何打算?” 藍玨并未回答這個問題,他看著遠處的小城,說:“這個臨城君,到是有點意思,一人富有,不忘故土,看上去還有幾分血性。這個年頭,還有這樣心性的人倒是不多了?!?/br> 褚襄問:“君上,這是起了愛才之心?” 聽他問話,藍玨瞬間回頭,看見褚襄唇邊溫和有禮的笑容,皺起眉頭。 不過他說:“是啊,如此人才,我很欣賞,若是本王收歸己用,先生也會高興吧?” 他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褚襄,而褚襄立刻行禮道:“君上說得是?!?/br> 但藍玨看了他一會兒,忽然抱著刀徑直走開了。 褚襄:“???” 褚襄問:“知微,這人是不是又炸了?” “……你越來越會看藍國主的心情了,艦長?!敝x知微回答。 “可是,我剛才沒說錯話吧?”褚襄歪著頭,疑惑地站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 藍玨圖謀的是天下,那自然需要網(wǎng)羅天下英才,臨城君一介布衣,商賈巨富,不安生做他的賺錢營生,反而回來為家鄉(xiāng)平安而戰(zhàn),這拿到星際里都是標準的中二,心有大義,那么藍玨會賞識他自然是正常的,收為己用自然再好不過。 褚襄懊惱地想著——所以,藍玨生的哪門子的氣?。?/br> 謝知微掃描了一圈——艦長,你剛才的表現(xiàn)當然出錯!但狡猾的ai選擇憋著不說,龍雀的艦長戰(zhàn)斗力卓越,不代表各方面都很卓越,碰上藍玨那種脾氣…… 謝知微想象了一下,愉快地在系統(tǒng)里哼小曲。 …… 平臨城也是多災多難,之前鬧過馬賊,來過山匪,現(xiàn)在又成了兩國交戰(zhàn)之地。 但與傳聞不同,臨城君,并不熱愛他的家鄉(xiāng)。 他走過城頭上的城防工事,所有的士兵都向他恭恭敬敬地行禮,滿眼尊敬。臨城君面上一副同仇敵愾、悲天憫人的神情,但心里的冷漠透過眼底,被火把的光遮掩,不為人知。 家國天下,臨城君自問,從不放在心里。他沒有什么情懷,沒有什么信仰,從小他是給商鋪做跑腿送貨的活兒,后來自己經(jīng)商,他自己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錢,他只愛錢。 有心腹來向他稟報:“公子,西唐國主的兵馬駐扎在城外,正門十里處?!?/br> 他點點頭:“好,我知道了?!?/br> 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更大的商機,更好的利益而已。 第33章 夜幕降臨, 三處營地都點燃了火把照明,唯有平臨城城頭近乎昏暗無光,只有夜巡的守衛(wèi)提著一盞小燈, 搖搖曳曳。 入了夜, 銀鷹們架起了大鍋,把攜帶的rou干丟進去,加了一大把辛辣的材料,咕嘟咕嘟冒著熱氣,蘇靳又倒了一壺羊奶進鍋,于是一鍋奇怪的rou湯就眼睜睜在褚襄面前變成了黑暗料理。 大漠出身的漢子偏偏看不懂褚襄微妙的拒絕眼神, 很是殷勤地端了滿滿一大碗遞給褚襄。 褚襄:“知微,你說我吃了會不會死?!?/br> 謝知微好整以暇地回答:“不會,但肯定會拉肚長痘,前提是你沒被惡心吐。” 褚襄:“……” 于是,他禮貌地微笑,婉言謝絕,但是不大一會兒, 一碗加了糖、散發(fā)粘膩甜香的羊奶熱騰騰地端了過來。順著端碗的手, 褚襄看見了藍玨繃得像撲克牌一樣的臉。 他雙手接過, 腹內(nèi)的確空空如也,也就無法計較腥不腥的問題了, 輕聲說:“謝君上?!?/br> 藍玨眼神閃了一下, 半晌嫌棄道:“嬌氣。” 褚襄像喝藥一樣一口氣喝掉一碗羊奶, 憋著惡心, 笑著點頭:“是是,臣的確是比不了君上,英武勇猛?!?/br> 在星空里,雖然物質(zhì)貧乏,口糧多半都是營養(yǎng)液,營養(yǎng)丸,但那些東西絕對不會有怪味,只是寡淡些,也不會引發(fā)過敏、消化不良等等奇怪問題,所以褚襄非常不習慣這種沒有經(jīng)過精細加工的羊奶,捂著嘴巴,臉色愁苦。 水被遞到嘴邊,褚襄懨懨地搖頭拒絕,藍玨看他的確面色不好,急忙拿熱水泡了一塊行軍的干糧,泡軟了拿給褚襄。 “吃些主食,只喝奶的確會反胃,你又喝得那么急,壓一壓。” 吃了塊沒什么味道的面餅子,褚襄確實覺得舒服了許多,嘴巴里的腥味也淡了很多,腹內(nèi)變得暖洋洋的,有點熱,所以昏昏欲睡。 藍玨坐在他旁邊,似乎是隨口說道:“我記得,你不是北方人士嗎,北方一向是蒼茫壯闊,都說一方水土一方人,怎么出了你這樣文文弱弱的家伙?” 褚襄笑了一聲,心說我打遍全宇宙難逢敵手的年代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呢,困意彌漫,他隨意回答:“那么南方既有溫婉秀麗的水鄉(xiāng)錦都,燈紅酒綠鶯鶯燕燕,養(yǎng)出來的君上不還是半點不通風月嗎。” 藍玨摩挲著刀柄,忽然道:“也不知是誰不通風月?!?/br> 他們正在說著,只看見齊國的營地那邊分出了一小隊人馬,嘻嘻哈哈春游一般,走到城下空地,支起火把,點起營火,火上赫然架起一只鹿,他們圍著那篝火開始燒烤起來,不大一會兒,rou香飄出好遠。 “這是玩起心理戰(zhàn)了。”褚襄隨口點評,“平臨被圍,物資短缺,自然是能節(jié)省就節(jié)省,他們這跑人家門口去大擺宴席一樣吃吃喝喝,還真是拉仇恨?!?/br> 藍玨的眼神再次閃爍了一下——當褚襄那層完美偽裝稍稍松懈的時候,就像現(xiàn)在這樣,他會率性地脫口而出一些奇怪的詞語,這個人神秘,又神秘得如此坦蕩,藍玨從來不喜歡在世俗里沉浮,隨波逐流,所以這種異常的靈魂所生出的光輝,幾乎讓他無法不被吸引。 他盯著那人斜倚在行囊上的身影,微微彎起嘴角。 ——你既然喜歡演君安臣樂的戲碼,那就和你玩吧。 城頭依然漆黑一片,于是下方的篝火晚宴顯得更加熱鬧起來,十來個士兵搬出酒壇子,開始邊吃邊喝,大聲唱歌,故意把rou嚼得響亮,盛贊烤rou的肥美多汁。 褚河星剛才呼嚕呼嚕喝了一大碗rou湯,這會兒又瞧著人家的烤鹿rou眼饞,但沒控制住,打了一個很響的飽嗝兒,被女刺客白寧嘮叨了好一會兒禮儀。 褚襄笑著搖頭:“行了行了,別說她了,哪來那些爛規(guī)矩?!?/br> 幾天相處,白寧也知道褚襄是個什么性子,啐道:“呸,都像先生你一樣自由散漫,快到而立之年連個夫人都討不到!” 一擊命中核心,謝知微在頻道里笑得震天動地,龍雀艦長惡名在外,整個人隨性放肆,連總艦隊長都敢去撩一撩,但真正的戀愛竟然一回都沒有。外人都以為褚艦長玩心重,不長情,但實際上,真正和褚襄交心的戰(zhàn)友們才知道,放浪形骸只是一層外衣,內(nèi)核里的褚艦長被四維時空戰(zhàn)術(shù)理論塞得太滿,是純白到了芯里,根本屁都不懂。 就比如現(xiàn)在,褚襄回答:“追我的女孩排著隊能繞天衍城一圈?!?/br> 白寧嘖了一聲,五個姑娘嘻嘻哈哈笑成一團,是誰也不信,一致鄙視說大話不打草稿的褚襄。 謝知微驚奇:“艦長,我以為你喜歡男生?” “呃……”褚襄想了想,“不知道,可能,人對了,性別不重要吧?!?/br> 謝知微拉長聲:“唔————” 他們忙著在頻道內(nèi)斗嘴,沒有人注意,藍玨在旁邊一字不落全聽了去,并且眼神變得幽深冷冽。 過了一會兒,謝知微又說:“艦長,今夜務必小心夜襲?!?/br> “我知道?!?/br> 趙國既然試圖在此堵截西唐隊伍,什么都不做自然不可能,但夜襲是最基礎的一招,他們想得到,藍玨也想得到,唯一的問題就在于,趙國究竟在這件事上拿了多少好處,這個好處有沒有大過一個平臨城。 平臨城現(xiàn)在不只是一個小城,城里有一位臨城君,實際上那位臨城君的價值,遠高于一座不算大的小縣城。 吃著鹿rou的士兵們載歌載舞,甚至唱起了平臨這邊的民歌,想來是新學的,因為實在荒腔走板,難聽至極。 就在此時,一道銳利的破空之聲,城頭依然漆黑一片,但勁風呼嘯,那枚羽箭似乎帶有空腔,氣流穿過,發(fā)出尖銳得讓人脊背發(fā)寒的尖嘯,箭矢穿過士兵手中的鹿腿,洞穿他大張著要去咬rou的嘴巴,油花混合著鮮血噴涌而出,片刻后,他才緩緩倒下。 “敵襲,滅火,滅火!” 城頭漆黑,黑夜里的射手居高臨下,點著營火玩心理戰(zhàn)的士兵就像被加亮標注的活靶子,銳利的風聲呼嘯,盡管篝火已滅,但弓手似乎已經(jīng)記住了方位,并且完美預判,撲通撲通,人體倒地的聲音在萬籟俱寂中傳開。 齊國的士兵摸著黑,向城頭射箭,究竟射中了什么就不得而知。 只聽一道溫文爾雅的聲音從城頭傳來: “平臨雖小,卻非任人魚rou之地。還請各位拿出該有的尊重來?!?/br> ——臨城君。是那個年輕的富商,月光透過云層,隱約照在城頭,影影綽綽的影子也分不清哪個是哪個,但自詡正規(guī)軍的士兵是再也不敢肆無忌憚地玩什么心理戰(zhàn)了。 褚襄不由得贊嘆:“那個射手非常厲害。” 敵人是心理戰(zhàn)術(shù),臨城君又何嘗不是,那名射手明明可以無聲無息殺死敵人,卻偏偏拿出帶有空腔的響箭,殺得高調(diào)至極。 “怪不得一座小縣城能在兩國軍隊之間支撐下來?!彼{玨也露出贊許。 但褚襄搖了搖頭:“君上,任何人都知道,他撐不下來的,這只是一座彈丸小城,勢必會歸屬趙國或者齊國,最終只能是二選一,不可能遺世獨立,所以,這位臨城君的目的,現(xiàn)在昭然若揭了?!?/br> “目的?”藍玨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