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周瑞家的度其意思,故作詫異道:“唉喲,一個云姑娘還不足,還要再來一個林姑娘不成?再加上咱府里的二姑娘、三姑娘,東府的四姑娘,老太太這是要在跟前養(yǎng)多少才足興?” 王夫人煩悶道:“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也還罷了,都是自家的女孩兒,老太太養(yǎng)在身前,日后出閣時也好聽。只是這親戚家的女孩,老太太不體諒人家骨rou難分的,也要過來養(yǎng)活……況且又和寶玉一個院子,寶玉那性子本就不得老爺喜歡,再鎮(zhèn)日和這些難纏的小姑娘家混一處,越發(fā)不能看了?!?/br> 周瑞家的就笑道:“二爺還小呢,他素來是最知理的,又有造化,太太安心吧?!?/br> 王夫人搖搖頭,“寶玉往常發(fā)起牛心左性來,云丫頭跟前,他把那命根子似的玉也摔過不止一回了,這些我都知道。只越拘著他越淘氣,若管的狠了再病了,可不是要我的命。故而,我想著,堵不如疏,尋個莊重識理的女孩子在旁引導(dǎo)勸誡他,只怕還好些。” 周瑞家的理解岔了意思,以為王夫人說的是要給寶玉擱屋里人,免不得驚詫,這二爺才不過虛八歲,忒早了些兒吧。 幸而還沒答言,就又聽王夫人道:“寶玉他薛家姨爹沒了這幾年,蟠兒性子粗妄不頂事,多虧了他那個meimei,難得的知書達理、品格端方。內(nèi)里幫著她母親料理家事,外頭勸諫扶持哥哥,真真百個里頭挑不出一個來的好孩子。我就想著,她年歲又大寶玉幾歲,薛家他姨爹去后也艱難,不若接她們娘們兒來,且不一舉兩得?!?/br> 周瑞家的忙笑道:“這姨太太家,我也常聽說,都說他家‘豐年好大雪’,這金銀在他家眼里竟成了糞土一般不稀罕。” 王夫人與有榮焉,她想接meimei一家進京,固然有照料她們家的想法,但最重要的卻不在這上面。一來,是寶玉與那云丫頭越發(fā)親密,寶玉翻年就九、十歲上了,王夫人生恐弄出個青梅竹馬的丑事,到時不娶進門都不成了,叫她后半輩子都與兒媳相看兩厭,如何能忍;二來,薛家豪富,自去年送元春入宮,王夫人便元氣大傷,一直想弄個幾千幾萬的填補私房,苦于總沒個機會,若薛家客居于此,想來這些銀子不在話下。 至于她說的令薛寶釵勸導(dǎo)指引寶玉,自然也是真心話:那史湘云慣愛大說大笑引寶玉喜歡,可模樣上卻稱不上出色,若再來個容色上佳的姐妹,不怕寶玉不回心轉(zhuǎn)意。至于那些婚嫁聘娶等語,說這個還早呢。 周瑞家的自覺把握住了王夫人的心思,便笑問:“可是太太極愛那位表姑娘,想聘給咱們二爺?” 聞言,卻不料王夫人卻把臉一沉,冷道:“才說了寶玉還小,又說這話!不過是請親戚家的jiejie教導(dǎo)教導(dǎo)他,哪里就有這些話出來!” 周瑞家的忙跪下打嘴巴子,賠笑道:“奴婢越發(fā)昏聵了,可不是么,咱們二爺好時運,日后大姑娘出息了,就是王侯家的小姐也聘的。” 王夫人這才作罷,聽周瑞家的提起元春,愈急切起來,放下金陵的信件,立時就寫信誠邀。 半月后,薛姨媽接到京中來信,見信中言辭懇切,也動了意頭。實在是薛蟠不爭氣,端陽賽龍舟時把金陵知府家的小公子頭給打破了,費了好些人情、銀兩才抹平了此事,但城中生意也很受了影響;又兼她不明賈家把女兒送進宮的真相,只以為賈元春真是因德才被宣進宮的,再有內(nèi)務(wù)府下放的采辦買賣遠不如從前油水豐厚,也不覺生了送女兒搏一搏大好前程的念頭。 薛蟠是早呆膩了金陵,正想去往第一等繁華的京都去游興呢,聽聞此信喜得無可無不可,便百般歪纏他母親,好教他母親答應(yīng)。待薛姨媽一點頭,立刻就命內(nèi)外打點行裝細軟,恨不得明日就出發(fā)。 —— 這日新雨后,蓮池里粉白的荷花亭亭玉立,高低錯落,荷葉上的水珠兒瑩瑩剔透,與荷花相映成趣。朱繡帶著草帽,自己搖著小舟兒摘蓮蓬。一面割取果實飽滿的蓮實,一面用竹筒收集干凈荷葉上的水珠兒。 幾年前她突發(fā)奇想,把水盛在新鮮竹筒里,再存放到翠華囊中去。不料這天馬行空的法子卻給了個大驚喜,存在竹筒里的水竟然也能被翠華囊滋養(yǎng),那水拿出來,雖不像那些靈泉異水能夠洗精伐髓的神奇,但長期的服用,也能夠強身健骨,排毒養(yǎng)顏。原本水質(zhì)越好,擱翠華囊里頭越久,效用也越強些。 朱繡用滋養(yǎng)過的甜井水做的七白膏,效用就好得很;而久存的玉泉水做出來的,那效果比外面賣的鉛粉也不差了,這時代女子喜用鉛粉敷面,就是因為抹了鉛粉,皮膚馬上就顯得細嫩滑膩,吹彈可破了。 唯一不足的地方在于裝水的竹筒擱在翠華囊里,隨著時間,那水會慢慢減少,朱繡最早存的一筒水,到如今打開水只到竹筒的一半高了。 這也足夠人拜謝天地祖宗了。若栽沒個缺陷,豈不是她存幾筒水,到她死的時候拿出來,那水就成了瓊漿玉液,能活死人生白骨了,那她就該疑神疑鬼,害怕驚懼了。 朱繡用最早的一批水釀了兩筒藥酒,請人捎去揚州,后頭就有來信說喝了這酒,賈敏夫婦二人的身子骨比往年要好些,林家管事千恩萬謝的,知道她不欲張揚,偷偷送來好些禮物。這已是意外之喜,朱繡就想,人不能太貪了,這運道已是不敢想的,得知足。 這會兒,朱繡一手拿著翠綠的竹筒,一手稍稍一傾荷葉,那上的露珠、雨珠兒就滴溜溜的滾落到竹筒中去了。接滿一筒再換另外的竹筒。翠華囊里單辟出來十個格子放竹筒和竹筒水,這些竹筒都是特意買的毛竹的竹筒,個個都有一掌寬、小臂長,經(jīng)過滋養(yǎng)后像玉質(zhì)一般觸手生涼。竹筒上用小字刻上何年何月、何處收集、何種水。 滋養(yǎng)過的水久服都能強身健體,沒什么副作用,但不同來處的水還有不同的用處。譬如梅花雪,沾了梅花的特質(zhì),對疏肝和中、化郁散結(jié)的效用最好,但采集梅花雪太繁瑣了,幾年下來,朱繡也只存了兩筒,還不舍得用。 那些雨水倒好得,泡茶也妙的很;至于露水,朱繡慣愛采荷葉上的,量多易得;且中醫(yī)說荷葉能清暑利濕、升陽止血,露水則有清熱潤肺、消暑除煩之功,二者效用相似,所以荷葉上的露水是最相宜的了。 正兢兢業(yè)業(yè)充實自己的藥庫水庫,忽聽見岸上喧嘩起來,穿紅著綠的丫鬟興沖沖的四下亂跑,青錦張望著朝她揮手示意。 朱繡駕著小船靠岸,就聽青錦急道:“薛家姨太太帶了哥兒姐兒,合家進京,正在門外下車,太太帶著二奶奶去接了。你也快回去上院,只怕一會得去拜見老太太?!?/br> 朱繡顧不得收拾半船的蓮蓬,招過了一個婆子讓她把這些都送去正院后院的藥室里去,就著青錦的手,急忙忙上岸來。青錦那里也忙的很,好茶好果子都要備齊,告訴一聲就去了。 朱繡邊往榮慶堂跑,邊掰著手指算,怎么這會薛家就進京了?時間可對不上。 第19章 ‘爭風吃醋’ 朱繡跑到賈母正房,見上院的丫頭還不知道此事,忙拉了鴛鴦道:“薛家姨太太進京了,太太已出去迎了,恐怕稍時就有人來回老太太。你快看看怎么安排。” 鴛鴦聽了吃一驚,急命人去前頭探看來了多少人、多早晚過來上院,又拉住朱繡道:“好meimei,你沏的茶最香,你拿出本事來置備著,只怕不一時就來拜會老太太?!?/br> 朱繡點點頭,立刻就往小茶房去。 鴛鴦一聲令下,院子里都忙亂起來。朱繡搖搖頭,縣官不如現(xiàn)管,老太太不當家了,縱然地位崇高,這消息也不靈通了。怪不得又扶持起來一個王熙鳳呢。 少間,平兒親自來稟告賈母薛家進京諸事。 到巳時末,王夫人和鳳姐引著一對打扮華貴的母女來拜見賈母。 立刻就有丫頭去茶房報信,朱繡便問有幾位客人,有幾位主子,邊提起茶爐子上咕嘟咕嘟新沸的水順著茶碗口沿沖水,那茶碗、碗蓋、碗托早用溫開水凈過,里頭放的是今年明前新摘的獅峰龍井。 “好香?!毙⊙绢^扇扇鼻子,笑道。 朱繡蓋好碗蓋,等正房門外的媳婦打手勢,用托盤盛了,從后頭親自送進去。 此時薛姨媽等人已給賈母磕過頭,剛各自入座敘問寒溫。 朱繡帶著丫頭獻上茶,就站在鴛鴦身旁。鴛鴦?wù)驹谫Z母坐榻一旁,站她旁邊,既不惹眼,又能看清整個屋子。 就見薛姨媽是個鵝蛋臉的美人,臉頰尚且豐滿,鼻子端正,眉毛描畫的細細長長,下面有雙帶笑的杏眼,一眼看過去就覺得這是位脾氣很好的太太。 倒是薛寶釵,與她臆想中的大不相似,那是個圓臉圓眼、黑黑的眉毛、小巧的鼻子,有著一張豐滿紅潤嘴唇的小姑娘,最令人矚目的是這個小姑娘白得發(fā)亮,且不像當下的姑娘,生的稍胖些兒。尤其是與剛進來的見禮的三春一比,越發(fā)顯得豐盈了。 這是個討長輩們喜歡的長相,尤其是她還與賈元春有三分相像,從模樣上就已討王夫人喜歡了。 王熙鳳挺著個大肚子,坐在下首笑道:“本以為咱們家的女孩兒就已是難得的標致了,沒成想見了薛大meimei,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唉喲,這叫我這‘燒糊了的卷子’越發(fā)不敢杵在這屋里呢?!?/br> 賈母也贊寶釵標致可親,穩(wěn)重大方。薛姨媽又笑著稱贊賈家兒女云云。 寶釵臉上緋紅,忙端起蓋碗吃茶掩飾,左手握端茶托,右手提碗抵蓋,便一愣,好香的茶。 寶玉、湘云坐在一處,寶玉方才已拜見過姨媽、表姐,此時見新來的jiejie粉面含羞,正如同枝頭一朵綻放的桃花,不由得看癡了。 湘云便有些著惱,故意推攮寶玉,小聲說悄悄話:“這個薛jiejie來的正好,倒有人跟我作伴了,看探丫頭還敢笑話我總不掉奶膘不。” 這分明是在說寶釵長得胖,朱繡險些沒忍住笑,忙去看賈寶玉。 卻發(fā)現(xiàn)王夫人也正往那里瞥,雖還笑著說話,嘴角卻沒方才翹的厲害了。 賈寶玉愣了愣,才回過神來,笑道:“哪個笑話你了,三meimei頑話罷了。咱們又多了個姊妹,日后大家一起,豈不更熱鬧有趣?!?/br> 一語未了,就聽王夫人道:“寶玉,嘰咕什么呢。你姨媽好不容易來了,還不快過來讓你姨媽瞧瞧。往日你姨媽來信哪回不惦念你?!?/br> 寶玉忙上前來,薛姨媽心肝兒rou叫著摟他坐下,他才笑回說:“正說薛jiejie呢,薛jiejie面善,仿佛我曾見過的。” 王夫人就笑道:“你又見過了。”也拉過寶釵來,細看形容,忽的眼圈一紅:“是了,寶丫頭生的與我那元春是有幾分肖似,元春在家時常手引口傳的教她弟弟讀書識字……” 眾人忙解勸。 獨留史湘云在椅上生悶氣。 見已近午時,賈母便命王夫人治席給薛家接風,自己推說年老困乏,只留了鳳姐兒侍奉午飯。湘云本也想留下陪老太太,卻被賈母攆道:“我不過是時氣有些不合罷了,你只管跟著你二哥哥去,與姊妹們一起熱鬧頑笑?!?/br> 湘云只得去了,因薛姨媽一直拉著寶玉說話,只得和三春在一處兒。 朱繡看了這一場‘爭風吃醋’‘眉眼官司’的小戲,自覺心滿意足,告訴鴛鴦一聲,自去后面小藥室里搗鼓清早摘得蓮蓬。 送過來的婆子也精心,知道放在水里養(yǎng)著。朱繡一面剝蓮子,一面想著方才那些情形,覺得反正這時候不管王夫人還是薛姨媽尚都沒把兩個“寶”配成一對的打算,要不然王夫人絕不會在眾人面前說寶釵肖似元春,還叫賈寶玉要尊敬jiejie,聽jiejie教導(dǎo)。 就是史湘云,也不過是吃醋眾人和賈寶玉對薛寶釵的重視超過她自己罷了,遠沒有那些男女心思。倒是花珍珠,像開了竅的樣子,她一個服侍親戚姑娘的丫頭,作什么老是圍著賈寶玉打轉(zhuǎn),不管小姐丫頭,只要跟賈寶玉說上話,她都會自以為隱晦的偷偷打量探尋。 朱繡想到這個就渾身不自在,這古人開竅就是早,這也就小學生吧? 手腳麻利的把蓮子撥出來,選了飽滿翠綠的嫩蓮子剔出蓮心攢成一盤,又把特意挑出來帶著長桿的蓮蓬插瓶。 一手端著蓮子,一手擎著花瓶子,朱繡走去賈母房里。 “雨后蓮蓬最好,可巧早晨就下了場小雨兒,我摘了半船挑出這一盤子來,老太太嘗嘗?!兵x鴦就接過盤子,送到坐榻小幾上。 “旁人都拿那荷花、菡萏插瓶,她倒好,把蓮蓬當花看了?!辟Z母看見那瓶子,笑道。 王熙鳳看那翠綠的蓮蓬高低錯落的插在一個浮繪云紋白玉瓶里,煞是好看,又想起蓮子連子,摸摸肚子笑道:“好巧的心思。老祖宗,這是說您老人家多子多孫、子孫滿堂呢。” 賈母拈起一個蓮子,清香可口,有股特別的荷香氣,也覺得受用,便笑著對朱繡道:“你有心了。鴛鴦,今中午賞一碗我的飯給繡丫頭?!?/br> 朱繡忙謝賞。賈母就指著朱繡對王熙鳳道:“她干娘如今在你姑媽府上,自打她去了,你姑媽姑爹的身子骨就比往日好些,果然還得是這些宮里出來的嬤嬤有見識。我本想著叫人把這孩子送去揚州,也好叫人家母女團聚,誰知朱嬤嬤對這丫頭很有慈母心腸,信上說去南邊的商船魚龍混雜,不敢叫她年輕女孩兒上去,這丫頭就暫留在我跟前了。這丫頭和她干娘一樣,都是好的,在我這里也盡心盡力的侍候,她過來后,我這吃食上舒心不少。” 王熙鳳就打量一番,也伸手去拈蓮子。那蓮子的香味引得她也饞了。 不料朱繡攔住,笑道:“蓮子滋養(yǎng)補虛,但性寒,大熱天的老太太吃些還合宜。二奶奶有孕在身,不如用些葡萄糕,也爽口的很?!闭f著就從屏風后頭圓桌上端出一碟子紫紅色葡萄糕來,放在王熙鳳手邊上。 熙鳳吃了一塊,果然清甜可口,果香怡人。 “果然是好丫頭!我這胎磨人的很,多少日子沒了胃口,今兒才吃著一口好的。老祖宗,不如把這丫頭借給我些日子,也叫我受用受用?!?/br> 賈母笑罵道:“什么你都眼饞,一口吃食,你拿著金子銀子來求,我們還能不給你怎的。”又笑對朱繡道:“你可看好了咱們的點心吃食,別讓人猴去了,只有那拿著真金白銀的,才肯給個半塊一口的。” 熙鳳就笑道:“好大方的老祖宗!您這里要擺飯了,我也回去了,省的口水流下來攪了你老人家的食欲?!闭f罷就往出走,又罵平兒道:“你個沒成算的,還不快端上那碟子糕,以后咱們再吃可就得拿銀子換了。我是個窮酸的,省一抿子是一抿子?!?/br> 賈母笑的蓮子都捏不住,老遠還聽見王熙鳳高聲道:“老祖宗,您且等我去拿錢?!?/br> 因王熙鳳快到月份了,賈母也只隨她去,并不讓她侍候。 朱繡出了門,琥珀就追上來指著她笑罵:“拿著公中的東西取巧兒?!?/br> 朱繡白她一眼:“可又是混賴好人。二奶奶夸得那葡萄糕,不是你做的?又是誰教你做的?” 琥珀紅了臉,拉著朱繡的袖子道:“好jiejie,我再不敢了。你再有那些簡單又稀奇的糕點果子,還教我做?!?/br> 朱繡就點點她額頭,一起去吃午飯。果然她那份,就有一碗碧瑩瑩的碧粳飯。 吃罷飯,朱繡趁著大家都歇午,拿出繡繃子在陰涼處坐下。這是要送去寄賣的活計,少不得避著人點。一時又想著這次送去舅舅鋪子的時候要問問姆媽那里有沒有新信來。 卻原來林家救了朱嬤嬤一條性命后,朱嬤嬤就再不好辭去這教引之職,必要長長久久的留在她家了。本來也想把朱繡接去,只是江南的時局很不好,賈敏的身子骨再撐也是這兩年的事,一旦賈敏沒了,林如海分身乏術(shù),必然要把女兒送出江南好保全她——其實,若非賈敏身體坐不得船,林如海早把妻女送上京了。 既這么著,早晚要上京的,倒不必先把朱繡接出來了,畢竟要是接出來了,日后上京,她一個良家女孩兒,以什么身份再住到榮國府去呢。朱嬤嬤必然要隨著林黛玉住的,她的身份也夠不上做親戚般的安置她的女兒,難不成母女還得分別兩處。 況且,就算賈家愿意,這一出一進,原是家下奴才現(xiàn)又寄人籬下,奴不奴客不客的,朱繡也尷尬的很。倒不如先這么渾著,反正賈母已在給賈敏信上、還有眾人的面前都許諾過,將來朱繡必要放出去,給朱嬤嬤自便的。 第20章 摔玉 不知道下半晌誰又討了賈母喜歡,這天晚上,又賜下一碗御田紅稻米粥。 朱繡不愿看別的丫頭露出羨慕嫉妒的樣子,索性趁著其他當值的丫頭還沒下差,麻利兒用食盒裝了回自己屋子吃飯。 其實現(xiàn)在的榮國府還很鋪張的起呢,又不是后來連賈母的飯都沒有多余的時候。不說別人,這上院里有些頭臉的奴仆都吃得上這些進貢的米。那些人眼饞的,不過是體面兩個字罷了。 那一海碗粥,她撥出一半來,又把銀絲卷、豆面餑餑、兩三樣小菜和琥珀送來的一碟子葡萄糕,一起盛放到提盒里,叫過來本處的一個掃院子的小丫頭,塞了兩塊栗子糕和幾個錢給她:“把這提盒子送去給你青錦jiejie,這兩塊糕你拿著吃。” 正院里款待薛姨媽諸人,青錦那丫頭忙起來又顧不上吃飯了,她也正長身體,吃得多還餓得快。 小丫頭用帕子把給她的糕包好,歡歡喜喜地蹦跳著去了。 吃罷飯,朱繡關(guān)好房門,從翠華囊里把自己的私房銀匣子拿出來,冒尖的一小堆碎銀子,還有三個五兩的銀錠子。朱繡捂捂砰砰直跳的胸口,要不說背靠大樹好乘涼呢,這才一年多點的功夫,就賺了這么些了。 拿起稱藥的戥子,一塊一塊把那些碎銀子稱了,夠五兩就放成一堆,統(tǒng)共有十二個小堆和余下的二兩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