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朱掌柜點(diǎn)點(diǎn)頭:“有……有……看到?!?/br> 他醒過來就看到岸邊有人對他指指點(diǎn)點(diǎn),甚至有人看出他就是藥鋪的掌柜,那些人眼睛中都是對他的猜疑。 他壓制著心中的沖動,生怕開口去解釋,好不容易才回到家。 李文慶只覺得怒氣一直撞到了胸口,朱掌柜平日里是個精明的人,怎么現(xiàn)在就犯了糊涂,若是心里沒鬼怎么可能去江邊,偷偷摸摸看一眼也就罷了,還弄得人盡皆知。 “回去收拾干凈,”李文慶厭棄地道,“你這副模樣是想要引得官府來捉不成?” 朱掌柜整個人仿佛要癱坐在地上:“我不敢回去……朝廷的人已經(jīng)去我家中查了一通,雖然還沒有找到實(shí)證,可等那鯉魚精送消息……我就算完了。” 李文慶瞪圓了眼睛。 這樣重要的事居然最后才說出口:“你準(zhǔn)備要怎么辦?” 李文慶眼睛中滿是殺意,朱掌柜終于跪在了地上:“二老爺放心,我就算被捉也不會供出您來,只求您照應(yīng)我家中老小,讓他們有所依仗?!?/br> “出去吧,”李文慶道,“你將事做好,我必然也會做到?!?/br> 朱掌柜爬起來退了下去,人剛剛到院子里,就聽到外面一聲驚呼:“這是誰啊,怎么像是從水里撈出來似的?!?/br> 李文慶腦子“嗡”地一下炸開。 哪里有熱鬧,她都會湊上來,他就從來沒見過這樣令人厭惡的女子。 李文慶大步走了出去,立即就看到季嫣然提著帕子正與朱掌柜說話。 季嫣然身邊的人轉(zhuǎn)過頭來,李文慶也看了清楚。 季子安。 名震太原府的御史與朱掌柜撞了個正著。 “季大人,”李文慶立即迎了過去,“您怎么來了這里,快……去書房里我們說話?!闭f著揮揮手示意朱掌柜離開。 朱掌柜悄悄地向旁邊走兩步。 “咦,你等等,你不就是那個在掉進(jìn)江里的人嗎?” 朱掌柜欲哭無淚,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轉(zhuǎn)過頭,只看到那女子一臉遺憾地看著季御史:“叔父您沒看到,真是太可惜了,這人就被鯉魚精拖進(jìn)水中,四五個人合力才將他送上了岸。” 季嫣然大驚小怪地疾呼,旁邊的季子安卻鎮(zhèn)定的很,滿身的剛正不阿,定神打量著朱掌柜,然后用低沉的聲音道:“那鯉魚精將太原城弄得人心惶惶,本官已經(jīng)決定要追查清楚,你落水果然是它所為,本官定為你討回公道。” 朱掌柜只得躬身道:“大人明鑒,跟鯉魚精無關(guān)……是我不小心失足……” “嚄,”季子安道,“可見有些傳言做不得真,不過即便不是……到了審案那日,你也要去做個證。” 朱掌柜低頭顫聲:“是……愿聽大人吩咐。” 遠(yuǎn)遠(yuǎn)的李雍就看到季家叔侄在說話,那模樣就像兩只大尾巴狼。 短短的一瞬間,李文慶已經(jīng)被氣得摸了腰間兩次,那里隨身藏著一柄軟劍。如果不是不能在人前殺人,李文慶恐怕早就將那兩顆腦袋當(dāng)做了擺設(shè)。 “三爺,”唐千上前稟告,“江庸已經(jīng)到了太原城。” 李雍轉(zhuǎn)身就要走,卻停頓下來,沉著眼睛吩咐唐千:“你留下……不用跟著我了。” 唐千看向季嫣然的方向,三爺這是讓他保護(hù)三奶奶嗎? 眼看著朱掌柜離開,季嫣然才發(fā)現(xiàn)身邊的唐千,不用說李雍肯定是出去了。 “又被遺棄了?”季嫣然看著唐千遞過一包桂花糖,“吃吧,吃飽了不想家?!?/br> 唐千剛剛將糖丟進(jìn)嘴,季嫣然就問過去:“外面出什么事了?” “江……家人回來了?!?/br> 那還真的大事了。 季嫣然直起后背,一朵云彩遮住了太陽,整個院子瞬間陰沉下來。 成敗就在此一舉了。 …… 江庸大步進(jìn)了門,江瑾瑜就等在院子里。 “伯父?!苯で那牡卮蛄恐?,試圖在他臉上看出些端倪來,讓她失望的是江庸眉宇中沒有半點(diǎn)異樣的神情。 “京城的事還順利嗎?”江瑾瑜端了一杯茶上去,她咬了咬略微有些蒼白的嘴唇,讓自己看起來盡量的明麗些。 江庸接過茶,吩咐身邊人:“退下吧,我有事要跟大小姐說?!?/br> 屋子里的人走了干凈,江庸才皺起眉頭,聲音嚴(yán)厲許多:“太原城出了什么事?你為什么要開粥棚救濟(jì)那些人,是嫌聚來的人還不夠多嗎?” 江瑾瑜眼睛一紅:“侄女也是沒法子,季子安用御史的身份壓下來,侄女不能明面上與他沖突?!?/br> 不過就是個季子安。 江庸沉下眼睛,他已經(jīng)送了個蠢貨來太原府,怎么還能興風(fēng)作浪。 第七十五章 石榴裙下臣 江瑾瑜不知道說什么才好,聲音帶著幾分哽咽:“那李文昭父子兩個處處與我們?yōu)殡y,還有那季氏……” 聽到“季氏”兩個字,江庸皺起眉頭,這個在他印象中已經(jīng)死了的人,卻就這樣被提起來。 一個女子沒有了名聲,沒有了娘家支持,不得丈夫歡心就等于已經(jīng)死了。 而且那個人已經(jīng)注意到了她,以那人的身手,不會讓季氏活到現(xiàn)在。 所以江瑾瑜這樣憤恨地提起季氏,他不得不驚訝。 “那李雍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接受了季氏這個妻室,兩個人還一起……”江瑾瑜只要想到李雍為了季氏頂撞她,她就氣憤難平。 李雍接受季氏?那不等于將自己的前程都葬送了。 “老爺,”管事打斷了江庸的思量,“事情都打聽清楚了,季子安讓衙門里的人手嚴(yán)陣以待,是準(zhǔn)備去抓那鯉魚精,他要親自問審?!?/br> 江瑾瑜聽得這話差點(diǎn)就笑出聲,季子安審案上癮了,竟然弄出這么多的花樣。他還真當(dāng)自己是青天大老爺:“伯父您放心,季子安再怎么鬧也不會查到我們江家,我已經(jīng)都安排好了。至于什么鯉魚精,八成是他想要揚(yáng)名的噱頭,連精怪都能審,百姓們只會更加擁護(hù)他,御史有了名聲還有什么不能做。” 江瑾瑜早就與東嬤嬤商量過,伯父回來了,她要先將這些話說出來,好來讓伯父安心,伯父才不會再斥責(zé)她。 藩貨雖然損失些銀錢,畢竟不會動搖江家根本,伯父看在晉王的面子上,會不加追究。 江庸揮了揮手要將江瑾瑜遣退下去,卻忽然想起:“這么說釋空法師走出棲山寺是真的了?” 江瑾瑜十分不情愿地頷首:“那大和尚認(rèn)定了棋局已經(jīng)解開,依侄女看就是要找個借口離開罷了?!?/br> 江瑾瑜離開屋子,江夫人從內(nèi)室里走出來坐在椅子上,端起了江庸的茶來喝:“瑾瑜越來越不堪用了是不是?你想讓她出些錯,這樣一來她出嫁之后也就不能再插手江家的事,卻沒想到她捅出這么大的簍子。” “依我看快些解決李文昭和李雍,至于季氏,”江夫人微微一笑,眼睛中有股遮掩不住的恨意,“如果她總是不死,自然會有人來殺她?!?/br> 江庸道:“還是要小心?!边@個季子安雖然是個不起眼的小人物,卻攪動的太原府不得安寧,很多事往往都敗在不起眼的人手中。 守在外面的管事忽然道:“冉六爺您等一等,讓小的去傳句話您再進(jìn)去?!?/br> 江庸目光一暗,崔家人上京訴冤,御史言官蠢蠢欲動想要借機(jī)彈劾江家。 惠妃娘娘出面安排,好不容易讓皇上相信,崔家是臨陣脫逃,江家沿途阻攔只是捉拿逃兵。 沒想到就在這個節(jié)骨眼,兵部卻將他們打造的甲胄呈給了皇上。 當(dāng)今圣上好戰(zhàn),在他心中最好的戰(zhàn)馬,最強(qiáng)的勇士,最精良的軍資、裝備都應(yīng)該屬于他,隨時隨地被他差遣,與他一起征戰(zhàn)沙場,可現(xiàn)在江家不但自己私開鐵礦,還在鍛造方法上藏私…… 皇上表面看起來并不在意,心底里卻已經(jīng)惱恨上了江家。 所以才會讓冉六跟隨他們到太原府“玩”一圈。還好冉九黎的這個堂弟是個標(biāo)準(zhǔn)的紈绔,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卻從來不問政事,雖然御史臺是冉家把控,季子安找上門,他也不會幫忙。 皇上這樣安排是在警告他們,下次再有這樣的情形,定然不會再給江家顏面。 冉六踏進(jìn)門向江庸和江夫人行了禮:“真是不該來叨擾,不過……聽說江家有一具古琴,能否借給我?!?/br> 冉六說著不停地搓手,一副等不及要得到的模樣。 江庸思量片刻:“祖上的確有這樣一具琴,只是時間久了只怕琴弦……” “沒關(guān)系,”冉六眼睛中閃著精光,“只要將琴借給我,其他的就不用大人管了,我用過之后也會完璧歸趙?!?/br> 江夫人笑著站起身,用軟儂的聲音道:“我就去找出來給六爺?!?/br> “甚好,甚好。”冉六連連夸贊。 沒想到冉六到了太原第一件事是找琴,這樣一心玩鬧的癡兒江庸還是第一次見。 琴到了手,冉六一刻不閑著直奔酒樓而去。推開雅間的門,冉六一眼看到了躺在榻上的顧珩。 顧珩捏著棋子出神,見到冉六并沒有提起太大的興致:“我當(dāng)你做什么去了,原來是借到了琴?!?/br> 不知怎么的冉六覺得顧珩這次有些不太一樣,人安靜了許多,眉宇間有種說不出的神情,幾分的歡喜,幾分的憂愁,幾分怨懟。 顧珩在太原府遇到了什么事? 冉六好奇起來:“該不會萬年的鐵樹終于開了花?!逼饺绽镏豢粗麄兒[,卻從不伸手的顧珩,這次是不是對誰動了心思。 冉六這種常年出入煙花柳巷,家中又有嬌妻美妾的人,絕不會看錯顧珩臉上那要溢出來的春情。 “說吧,”冉六擼起袖子,“不管是哪家的小姐我都幫你求來,就算是已經(jīng)成親了的娘子,我也幫你去偷。” “人生在世,好不容易得遇所愛,哪里能錯過,”冉六上下打量著顧珩,“早就到了破瓜的年紀(jì),若是再捂著不動,將來恐怕要爛在襠里?!?/br> “到時候可別怪哥哥沒有提醒你?!比搅f完飲下一杯酒。 顧珩放下手中的棋子:“你說的可是真的?” 冉六瞪圓眼睛:“自然真,一起尿過的人,絕不打誑語?!?/br> 顧珩眨了眨眼睛:“若是她不喜歡我呢?” 冉六思量片刻:“那就得不要臉地纏著她,直到她點(diǎn)頭為止,能出去帶兵打仗算得了什么,求到美人才是一等一的勇士,這件事兄弟為你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好,”顧珩撫手,“冉兄要記得這話。” 冉六連連點(diǎn)頭,抬起頭來卻發(fā)現(xiàn)常征悲憫地看著他。 怔愣間,一陣脂粉香傳來,兩個女子抱琴而入,琴音很快充斥在房間里。 音調(diào)悅耳、曼妙,冉六不一會兒就聽得入神,臉上露出驚詫的神情,他萬萬沒想到在這樣一個普普通通的酒樓,竟然能聽到這種曲子。 可惜曲子戛然而止。 冉六站起身來:“繼續(xù)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