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節(jié)
陳潤玨吐出一口血,朝后退了好幾步。 他的心臟插著紫幽劍,疼痛讓他終于跌坐在地。然而這里已經(jīng)離那個深淵很近了,稍有不慎就要跌落下去。 他用手捂著自己的傷口,手指顫巍巍的伸了出去,眼底帶著淚水。 “你是,你是……”他幾乎說不出那個名字,淚水沖刷了他的臉,眼前的景象仿佛是在夢里。 楚宴卻不想理會他,手里的動作不停。 他喊著戚長銘的名字,終于在廢墟之下挖出了他的手。 楚宴微微一愣,連忙刨開那些東西:“等著,我馬上讓你出來!” 他的速度分明已經(jīng)很快,卻比不上時間的流逝。 楚宴心里就想被誰給擰緊,連呼吸都覺得費力。 等他終于抓住了戚長銘的手,戚長銘身上的麻痹狀態(tài)也總算過去,用力的回應(yīng)了楚宴。 楚宴睜大了眼,眼眶又淚水滴落,砸到了戚長銘的手指上:“我拉著你,你別放開我的手?!?/br> 過去許久,戚長銘總算從廢墟底下出來了。 他身上都臟了,看著并不比楚宴好多少。戚長銘看楚宴雙眼通紅:“你哭了?” “誰說的?!”楚宴嘴硬得不想承認。 戚長銘吻向了他的眼睛:“你的眼淚滴到了我的手上,我感受到了?!?/br> 楚宴的心揪著疼:“你怎么不躲?” “陳潤玨的長劍帶著麻痹人的屬性,躲不了?!?/br> 楚宴臉色一白,心里一陣后怕:“你聽到他說的了嗎?如果在這里死了,就真的回不去了?!?/br> 他之前就是這個原因,才和系統(tǒng)做下了約定,去了那些世界,完成原主的心愿。 楚宴不想這種事情再發(fā)生一次。 戚長銘握緊了他的手,朝楚宴露出一個笑容:“我也聽到你說的,讓我別放開你的手?!?/br> 楚宴眼眶微紅,啞著嗓子:“傻瓜?!?/br> 戚長銘把目光放到了陳潤玨身上,他拿起楚宴身邊的紫幽劍,一步步的走向了他:“本來,我很感謝你送了阿宴的尸身回來,而現(xiàn)在……” 陳潤玨無聲的笑了起來:“你果然是……” 他看得明白楚宴對戚長銘的情意,這世上除了蘇墨垣,還有誰值得他這樣失魂落魄? 戚長銘把劍抵在了他面前:“說,怎么離開這個商封洞?” 陳潤玨靜靜的盯著他,又看了眼戚長銘身后的楚宴,面露苦澀。 陳潤玨垂下眼眸,剛才迸發(fā)出的光彩,如今重新熄滅下去。 “如果是你們的話……我會讓你們出去的?!?/br> 戚長銘皺緊了眉頭,還想再追問的時候,余友清已經(jīng)帶著孟宇齊從深淵之下爬了上來。得虧了孟宇齊學(xué)了千斤符,把下面裂開的山石如切豆腐一樣,組成了一條能上來的路。 否則,他們還走不上來呢。 余友清看到這樣的情況,總是笑瞇瞇的臉上,多出了幾分冰冷:“……發(fā)生了什么?” 陳潤玨看了他一眼:“你們要真的除了后患,就把余友清也帶上?!?/br> “……什么意思?”孟宇齊已經(jīng)知道被算計,驚疑的看向了余友清。 陳潤玨卻自嘲一聲:“我只要困住你一個人,而余友清為了加重砝碼,把楚宴和戚長銘都帶進來了。” 孟宇齊嚇得連忙遠離余友清,剛剛還和他同命相連的人,現(xiàn)在渾身都散發(fā)著危險的氣息。 太可怕了。 余友清的表情龜裂:“……陳潤玨,我都是為了你好,你竟然把事情都告訴他們了?” “為了我好?”陳潤玨看向了他,“為了我好,就不會牽扯其他人進來?!?/br> 余友清的表情沉了下去,帶著惡意的望向了陳潤玨。 孟宇齊還沒弄清楚這是怎么了,疑惑的看向了楚宴:“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還沒弄懂嗎?余友清作為傲焰的隊長,一開始就查到了是斷天出了jian細,你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他憑什么知道?” “去我下線的木屋里等著我,說什么邀請我加入商封洞的首殺隊員,也是為了引誘我去商封洞?!?/br> “可他沒想到我不會同意,就故意放出了這個消息,引誘我從這方面去想。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陳潤玨的打算。” 聽了這些,孟宇齊震驚極了。 他幾乎說不出話來,目光慢慢放到了陳潤玨身上:“師兄,這是真的嗎?” “我本來就是想利用你,困住你?!?/br> 孟宇齊呼吸紊亂,臉色瞬間蒼白了起來:“為什么!” “玄羽枝……有養(yǎng)魂的功效,你沒有懷疑過嗎?為什么孟家會出現(xiàn)我這樣的外人?” 孟宇齊嘴唇囁嚅:“什么玄羽枝?” “你缺一縷精魂,自小就是以我的心頭血在養(yǎng)著你?!标悵櫕k覺得累極了,“家主發(fā)現(xiàn)我身上含有玄羽枝后,就一直這么做。我想死啊……可他防我防得太緊,舍不得我去死?!?/br> 陳潤玨抬起頭望向孟宇齊:“因為我去死了,就再也不能用心頭血養(yǎng)你……” 孟宇齊就像是失卻了全身的力氣,跌坐在原地:“我不知道爺爺會這樣。” 陳潤玨卻笑:“我不怪你,現(xiàn)在我想去死了,你能成全我嗎?” 孟宇齊猶如被一塊石頭卡在了喉嚨里,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他想成全師兄,可師兄死了,就意味著他也要去死。 陳潤玨已經(jīng)知道了他的選擇,他太累了,活到這一世就已經(jīng)支撐不下去,卻沒想到家主非要讓他活。 不過也好…… 陳潤玨微笑著望向楚宴:“能見你一面,還得多虧了家主。我能……再叫一次你的名字嗎?” 這一番變故,是楚宴萬萬沒想到的。 他心中有些不忍,對戚長銘說:“別殺了他,先讓他說出怎么離開這個地方?!?/br> 戚長銘收了劍,心中亦有震動。 陳潤玨艱難的站起身,身上的鮮血已經(jīng)染透了他的外衣。 他咳出了一口血來:“友清,這輩子……能有你這個朋友,我很知足?!?/br> 余友清不忍的瞥開了眼:“你想死,連這點我都不能替你籌劃,還能稱得上朋友嗎?” 對于陳潤玨暴露了他的事,余友清沒有怪罪。 他自從知曉了陳潤玨的痛苦之后,他甚至覺得,死亡是他的權(quán)利。 這樣的活著,比起死了更難熬。 心頭血,每年取一滴,那該多么痛苦? 二十七年了,以他的資質(zhì)卻一直在煉氣期,每次取一滴心頭血,都要大退修為。 陳潤玨卻笑了笑,對地上的孟宇齊做出了一個口型。 孟宇齊渾身一震,睜大了眼看著他。 陳潤玨沒有再多說任何話,而是把如何離開商封洞的話全都告訴給了楚宴。 楚宴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還記得,那個從小活在痛苦之中的林奕,他的父親殺妻殺子證道,他娘就活生生的死在他的面前。 若無林奕,何來沈青陽? 這其中,還有他去了時光鏡的因果在。 “我能再叫你一聲名字嗎?” 楚宴抿著唇:“叫吧?!?/br> 陳潤玨聲音顫抖,喊出了他的名字:“清寒……” 可話音剛落,地下的孟宇齊就站起身,拿出自己的匕首死死插入了陳潤玨的心臟。 這一番變故,讓眾人始料未及。 孟宇齊的眼里還有淚水:“對不起……師兄,我不知道爺爺竟然一直在取你的心頭血,對不起。” 陳潤玨在笑,終于可以閉上眼了。 “現(xiàn)實里,也給我了解吧?!?/br> 孟宇齊哭得泣不成聲,如果死亡才能給他帶來平靜,才能彌補他這些年的痛苦,那這件事情,就由他這個罪魁禍首來做。 陳潤玨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迅速流失,臉上露出了似笑似哭的表情。 “清寒,我沒能完成你的囑托?!?/br> “我最大的遺憾,就是在你死后五十年,就帶著你的尸身去找了蘇墨垣。” “我以為他會放下,沒想到在看到你的尸身后,他就抱著你的尸體,動用了自己的本命真火,和你一同葬身在碧落宮里?!?/br> “我知道,你想讓他活,可我做錯了?!?/br> “我好懷念……我們還是道侶的時候,我為你種下的靈竹,都成林了?!?/br> 陳潤玨閉上了雙眼,身體也化作螢火散去。 他從懷里掏出了一個東西:“嵐湘佩,我在斷天里復(fù)原了,給你,這是我送給你的……” “別再恨我了,不值得……” 楚宴走了過去,果然看到地上的嵐湘佩。 這東西曾為他抵擋過云仙宗的攻擊,曾經(jīng)保存過他的尸身。 楚宴拾起了嵐湘佩,發(fā)絲隨著他的彎腰,而垂在半空中。 楚宴保持這個姿勢,足足三秒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