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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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凌點點頭,霍沂見他似乎無話要說了,便又一揖:“臣弟告退?!?/br> 霍凌卻忽而又開口:“對了?!?/br> 霍沂抬起頭。 “你喜歡的那姑娘……”霍凌出言,但說及此,又搖一搖頭,“罷了,沒事?!?/br> 霍沂心里一悸,想詢問又忍住,出于謹(jǐn)慎,不多言一字。 他告退出殿,邁出殿門的剎那,霍凌的目光驟然冷了下去。 關(guān)于那姑娘的事,他做出欲言又止的樣子,霍沂若問,并無什么不妥。 ——心上人被無端提及,按常理說,都是要問一問的。 不問,才是真的有問題,至少是有他所不知的顧慮。 寢殿門內(nèi),虞謠又瞧了瞧外頭,繼續(xù)推門而出。 她把西瓜放到霍凌手邊,狀似隨意地問他:“三殿下要回封地了?” 霍凌淡聲:“他想回,但朕把他留下了。”說著拿起奏章,沒心情吃西瓜。 虞謠又端起碗來,舀起一勺送到他口邊:“吃一口,太醫(yī)讓吃的!” 霍凌啞笑,只好吃掉。又接過碗來,乖乖吃剩下的。 虞謠坐到旁邊,有意無意地端詳他的神情。 嗯,他絕對起疑了,起了大疑了。 疑心果然是帝王的基本素質(zhì)。 她打算再扇扇陰風(fēng)。 自顧自地坐了會兒,虞謠宛如忽而想起什么般,撲哧一聲笑出來。 霍凌當(dāng)然會下意識地看她,問她笑什么,她搖搖頭:“突然在想,凌哥哥不攔三殿下也好,他趕緊回去,能免去一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br> 霍凌奇道:“什么風(fēng)言風(fēng)語?” “宮人嘴碎唄。”虞謠聳了下肩頭,“好像是三殿下去陪伴太后時,有那么三兩回碰上皇后娘娘也在。宮人們閑得無聊,便胡言起來,說什么‘皇后娘娘看三殿下時含情脈脈’,編得有鼻子有眼兒的。” “我偶然聽見,覺得不妥,原本想罰一罰。轉(zhuǎn)念又覺得底下人嘴碎是難免的,說說就說說吧,抓出來一罰倒把事情鬧大,讓皇后娘娘把臉往哪兒擱?” 說完頓一頓聲,又長聲嘆息:“不過我也真好奇皇后娘娘究竟怎么想的。到底都和凌哥哥成婚了,卻總避著不見面……我想來想去,不愿意嫁的話,當(dāng)時直說就行了呀?凌哥哥也不是會逼她硬嫁的人?!?/br> 她每一句話都說得輕松隨意,但細(xì)細(xì)觀察霍凌的神情,這些話顯然都深扎進了他心里。 而她,其實也不算說了謊。 她不僅是看到過霍沂與皇后的激吻密語,也確實聽到過宮人嘴碎。 宮人們只是說得沒有那么過分罷了,大致是在議論三殿下也這么大個人了,總和皇后這當(dāng)嫂嫂的碰面,即便是在太后處,其實也多有不妥。 說這話的宮人沒有惡意,當(dāng)下的禮法規(guī)矩就是如此。不過落在虞謠耳中,就不一樣了。 她覺得,霍沂和皇后就是故意去那里碰面的,至少動了真情的皇后是。 不過宮廷是個很奇妙的地方,許多風(fēng)言風(fēng)語,都會刻意地繞著皇帝走。 這件事自然也是如此?;屎蟮男袨閯e無不端,這點事雖有瑕疵,但也不算大事,傳到皇帝耳朵里,誰都怕死的是自己。 可虞謠不怕啊,她早就在想怎么找個合適的契機把事情透給霍凌了。 果然,霍凌聽罷后陷入沉默。 直至把一整碗西瓜都吃完,他揮退宮人,才遲疑開口:“阿謠你說……”不確信地復(fù)又頓了下,續(xù)道,“你說皇后會不會真喜歡三弟?” “?”虞謠給了他一臉無辜和詫異,還搭配了一點恰到好處的嗤笑,“不是……凌哥哥,這就是宮人瞎傳,你怎么還信了呢?” 望著他不解地扯一扯嘴角,她又續(xù)道:“而且你想,這也說不通??!大婚以來,三殿下是頭一次進宮,皇后娘娘若真與他相愛,那就得是成婚前便認(rèn)識——可若成婚前就已情愫暗生,皇后娘娘當(dāng)時直接同你直說就是了,不敢同你說也還能同太后說,太后肯定會顧及三殿下。” 聽似辯解,實則在點破反常之初。她要他忍不住地深想,若真有私情,皇后這樣的“委屈”背后,到底藏著什么。 “所以她何必這樣委屈自己呢?”她口氣輕飄,“也不存在什么事讓她不得不進宮啊?” 霍凌的目光,如料一厲,又很好的迅速冷靜下來。 如果存在呢?他這般想。 如果存在讓她不得不進宮的事呢? 比如,為了三弟,在做什么事? 接下來的時日,讓虞謠充分感覺到了,天子的疑心宛如大裂谷。 只要裂開一條縫,就很容易擴張蔓延,讓無數(shù)人摔死在里面。 幾日后,十月十五,虞謠免去了使勁纏著霍凌的項目,因為霍凌絕口沒提去皇后宮里的事。 又幾日,有官員上奏,彈劾瀝州一官員行賄受賄、徇私枉法,霍凌當(dāng)朝說了四個字:斬首示眾。 瀝州,在霍沂的封地上。 虞謠剛開始以為這事只是巧合,官員正常彈劾同僚,正撞上霍凌心情不好,導(dǎo)致那人送了命。 她還因此想勸一勸霍凌,因為他畢竟是皇帝,因為情緒波動就濫用重刑的話,不是好事。 然而霍凌卻告訴她:“是我讓他們彈劾的?!?/br> 虞謠:“?” “我調(diào)了幾個官員去三弟封地上,幫三弟辦差,也暗查其他問題。”他道。 所以,這不是一時興起,是有“預(yù)謀”的。 他要查的重點,自是看三弟有沒有什么大不敬的舉動。查辦貪官的事,屬于一個“附加項目”。 貪官總是有的,沒有哪個朝代的官員完全干凈,而他專門挑了一個與三弟交往密切的官員來辦。 他要看一看三弟的反應(yīng)。 如若三弟有什么不敬之心亦或心虛之處,手下信重的臣子被辦了,便都難免會有些情緒顯露。 況且,這樣嚴(yán)辦一個人,總可以有點意外收獲。 譬如在斬首之余,霍凌還下旨讓人抄了那人的家。抄家,明面上最大的舉動不過是清點錢財上繳國庫,但欽差帶著人去了,把院子一封,究竟更看重什么東西,就沒有外人知道了。 霍凌要他們把一切書信紙張都整理清楚,送入宮中,他要一一過目。 十二日后,欽差帶人抵達瀝州,即刻就有疏奏傳來。 ——在那官員府邸之中,沒找到什么書信。 也不是沒有,只是很少。欽差自己為是當(dāng)過地方官的人,知道在這個位子上,經(jīng)手的書信再少也不可能少到這個份兒上。 但是是何人先他們一步取走的? 欽差在疏奏中說,尚未查明。 沒有證據(jù),他不能信口胡說。 可還能是誰,他心里有猜測,皇帝心里也有。 三弟,有問題。 這個念頭在腦海里扎定時,霍凌怔忪了許久。 這個問題,恐怕還是大問題。 因為把書信取走,這個疑點太容易落到他身上,他承擔(dān)的風(fēng)險太大了。 可三弟依舊這么做了。 唯一的解釋是,讓他看到這些書信比背負(fù)偷走東西的嫌疑對三弟而言更加危險。 “當(dāng)前還債率,50%?!?/br> 提示音又一次在耳邊說想就想,虞謠翹著二郎腿躺在床上,又無奈又美滋滋:“這也太爽了吧……” 她笑一聲:“啥都不用干,就啟發(fā)一下霍凌,還債率就自己往上漲?。俊?/br> 她真的只是動了動嘴皮子,深入思考的是霍凌自己,干活的是朝中官員。 這感覺,簡直就像隨手買一支股票,買完就扔下再也沒管,但經(jīng)常聽說這支股票漲停消息一樣。 類似于不勞而獲的感覺,令人無比酸爽。 “不,這回不是因為你的拋磚引玉?!卑诐蔁o情斬斷了她的享受感。 虞謠看了他一眼:“那是為啥?” 白澤說:“你又懷孕了?!?/br> 虞謠一秒懵掉。 “這個孩子的緣分根源在霍凌身上,有六成緣。”白澤道。 虞謠:“啥意思?” “就是,他的命數(shù)是成為霍凌的長子。但緣分不算特別深,究竟能不能做到,事在人為?!?/br> 換言之,如果有人想搞掉他,也是能搞掉的。 上一個孩子走的時候,白澤直接告訴虞謠是因為緣分盡了,虞謠接受了這個說法,也就沒太難過。 但現(xiàn)在,她一下子緊張起來,下意識地用手護住了小腹:“我作天作地那回,這孩子怎么著了?” “哦,那時候……”白澤闔目冥想,探知了一點點信息,“是一個小嬪妃懷上了他。” 虞謠:“然后呢?” 白澤說:“這在當(dāng)時,霍凌的最后一點支撐。” “如果當(dāng)時這個孩子平安降生,父親的責(zé)任會把他慢慢拉回正常軌跡?!?/br> “他或許也無法像原本的命數(shù)那樣成為明君,但至少也不會變得那樣昏聵?!?/br> 他的這種措辭和口吻,讓虞謠心底生出了一種不祥的預(yù)感。 強咽了口口水,她道:“但這孩子沒能生下來,對嗎?” 白澤點一點頭:“七個月的時候,母子俱損?!?/br> 虞謠心里開始冒冷汗了:“皇后的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