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jié)
薛見把她抱到客房的雕花架子床上,她倒是自覺,轉(zhuǎn)了個圈就用被子把自己裹緊了,一手緊攥被子,撅嘴哼哼唧唧。 他目光又落在她唇上,細細端詳片刻,又無聲地嘆了口氣,伸手點在她唇瓣上,沿著唇線輾轉(zhuǎn)流連,直到她眼皮顫動,他這才收回手,轉(zhuǎn)身走了。 阿棗當然不知道昨晚發(fā)生了什么,因此第二天早上起來神色如常。日子晃著晃著就到了君誕節(jié),薛見要去宮中赴宴,晚上才能出來,她就自己一個人去畫舫上湊熱鬧。 天寶畫舫是雙橋河上最大的畫舫之一,由齊國公府所有,不過每年也開不了幾次,每次開都是為了‘夸寶’,所謂夸寶,差不多就是一個小型展覽會,各個高門貴第把家中珍藏的寶貝拿出來展示,讓人展示,最后請人品評,選出‘奇’‘巧’‘貴’‘雅’四大魁首。 說白了就是大戶人家斗富的把戲,莊朝建立沒多久,所以這些權貴人家多多少少帶了點暴發(fā)戶的氣息,少了些謙虛和內(nèi)涵,不過湊個熱鬧還是可以的。 畫舫每到夸寶的時候就會發(fā)請?zhí)σ姲炎约旱恼執(zhí)o了阿棗,她拿著帖子上了畫舫,就見滿室珠光璀璨,寶光熠熠,照的滿堂耀目。 這些寶貝都是隨意放在方桌上的,但也沒哪個不識趣地敢伸手。阿棗饒有興致地挨個看過去,有什么南海白玉觀音,瑪瑙寶石琉璃插屏,赤金火玉蹴鞠像...阿棗乍一看還算稀奇,但是看多了又想到這東西不是自己的時候,就十分膩味了。 她意興闌珊地往后走,突然眼睛一亮,后面擺的幾樣東西遠不比前面的精致貴重,但是卻十分奇巧,其中一個是改良版的牽線風扇,不僅省力而且更加涼快,還有什么七孔冰盆,減震馬車的模型,尤其是最后一個類似于炮.彈的東西,里面加了□□鐵釘鐵片等物,破壞力更強。 阿棗越看越是贊嘆,后面有個紈绔嘖嘖道;“什么破爛也敢拿到天寶畫舫里?這是哪個蠢貨放上來的,當這里是收垃圾的地方?” 古代對科技發(fā)展不算看重,阿棗卻能看出這些小發(fā)明里的天才之處,她不悅地轉(zhuǎn)過頭:“你懂什么,這些東西雖不漂亮,但是絕對是實打?qū)嵉暮脰|西。造出他們的人也是少有的天才,若是遇到伯樂,那真是萬金難求。” 紈绔被她反駁的很不高興,伸手就要拽她領子,突然有個力道環(huán)住阿棗的腰,輕巧避過那紈绔伸過來的手,輕輕一推就把紈绔推了出去。 紈绔還想惹事,不過齊國公的地盤可不是誰想撒野就能撒的,他剛喊了一聲,就被畫舫上的護衛(wèi)‘請’了下去。 身后那人還是摟著她,阿棗回過頭正要道謝,發(fā)現(xiàn)幫自己的人居然是李蘭籍??! 李蘭籍玩味地看著她,不過神情卻不像以往那樣曖昧不明,甚至帶了顯而易見的愉悅,半晌他才懶散開口:“沈長史喜歡這些東西?我送給你好不好?” 阿棗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叫你嘴賤叫你嘴賤!早知道寧可被紈绔捶一頓了! 她掙扎起來,皮笑rou不笑:“沒有的事,就是覺著有些新奇?!?/br> 李蘭籍突然伸手,在她下巴上勾了勾,聲音壓的極低:“小丫頭,說謊不是好習慣?!彼Z調(diào)曖昧纏綿:“你明白它們,知道它們的意義,你說,你是不是我的伯樂?” 阿棗想死,為什么她的嘴要這么賤?。。?! 李蘭籍見她不答,松開了手,阿棗一得自由立刻跑了。李蘭籍沒有伸手攔著,站在原地笑的幽遠。 莊朝居然有這么一個寶貝,也不枉他白待了多年。 ...... 阿棗再不敢多待,匆匆忙忙下了畫舫,還是覺著心里惴惴,又隨手買了個半遮面的面具給自己帶上。要不是為了見證男女主相遇那一刻,她這會兒肯定回去了。 她平復了一會兒心情才回過味來,看不出來李蘭籍這種鬼畜有病精分變態(tài)的貨居然還有搞發(fā)明的愛好,這算什么?古代特斯拉?后周愛迪生? 不過想想也能理解為什么李蘭籍這么變態(tài)了,作為一國嫡子,除了治國之外,太過沉溺于別的事自然不能當一個好國君,而且環(huán)境使然,他注定不容易找到一個能理解他的人,只能說是生不逢時。 雖然這樣,但是阿棗對他還是同情不起來,她更同情的是被變態(tài)盯上的自己。 阿棗唉聲嘆氣地隨著人流往前走,暗嘆自己的霉運,不過看來今天老天爺注定見不得她過的太平淡,她剛離了岸邊,走到一條繁華的長街上,竟然看見河神帶著幾個底下人從一處小巷里拐出來,他仍舊一身黑色廣袖長衫,帶著面具,不過今日過節(jié),帶著面具的人多了,他這樣也不打眼。 在這本書的所有角色里,河神可以說是好感度最足的一個,她心里一喜就要上前打招呼,卻見河神腳步一轉(zhuǎn)走到了岸邊,似乎在等什么人。 轉(zhuǎn)眼悠悠烏篷船在岸邊停泊,船上走出一個身姿婀娜的妙齡女子,雖然也穿了男裝,但是舉止優(yōu)雅,姿容柔媚,不難看出是位姑娘。 阿棗心里酸溜溜的,這種感覺就像是喜歡了一個書里的角色,結(jié)果那個角色他有官配了,想想賊氣! 不過她很快就顧不得氣了,因為她認出那女子是誰,當然不是原書女主,而是楚威候偏支的一個話事人,阿棗似乎見過幾回。 河神不是薛見手下嗎,見楚家人做什么? 第36章 女子帶上斗笠,低眉斂目跟在后面,河神似乎也沒什么憐香惜玉的心思,在前面不緊不慢地走著。 阿棗在作死和不作死之間糾結(jié)了會兒,還是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兩人進了睦月居旁邊的一座楚館里——就是上回她東家的東家給她找了個妹子的地方。 阿棗愣了下,帶著妹子逛青樓,這么個性?她躊躇片刻,從兜里摸了幾兩銀子扔給一邊的龜.頭兒,心疼地呲了呲牙,這才被龜.頭引著進去了。 河神已經(jīng)帶著人上了二樓,若有似無地往這邊瞟了眼,阿棗連忙縮頭,估摸著他應當是沒看見,反正他是直接進了二樓的一間雅間。 阿棗松了口氣,抬腿要往二樓走,龜.頭把她攔?。骸盃敚隙堑昧硖腿齼摄y子。” 阿棗;“...我是官員!” 龜.頭嗤笑了聲:“來我們這兒的官還少嗎?” 阿棗忍辱負重,只得又掏了三兩銀子出來,捧著心口上了二樓。這地方雖是青樓,但布置的卻極風雅,大堂里有女子信手彈著琵琶,每個隔間都用華貴的珠簾擋住,珠簾后面人影晃動,她路過河神進的那個隔間的時候,還探頭往里瞧了眼,可惜人家關了門的,她什么也瞧不見。 她進了河神隔壁的清波閣,正準備偷聽隔壁動靜,一個甜美嬌小的女子走進來,嬌笑著往她腿上一坐,素手托著酒盞要給她喂酒:“公子嘗嘗這桃花酒?才從窖里起出來的。” 阿棗十分尷尬,勉強喝了一杯,美人又斟了一盞酒,這回送到自己嘴里,臉頰被撐的微微鼓起,卻不咽下去,點了點自己的嘴唇,嫵媚地瞟了她一眼。 阿棗:“...” 美人見她不動,主動攬住她的脖子要喂她。她一聲不吭地把美人從腿上推下來:“我不喜歡你這樣的?!?/br> 美人愣了下,不過她訓練有素,很快就躬身退下了。阿棗又舉著酒盞扣在墻壁上偷聽,她是第一次干竊聽這種事,又是緊張又是興奮,雙手都止不住地哆嗦著,手里的酒盞不留神摔了個粉碎,聲音極大,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隔壁果然靜了一瞬,安靜之后又有談話聲斷斷續(xù)續(xù)地傳了過來,她放下了心,又取了一只酒盞扣在墻壁上繼續(xù)竊聽。其實她也搞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管這檔子閑事,不知道是真的存了疑惑,還是想多了解最喜歡的角色一點。 她聽了會兒,隔壁的聲音卻不大分明,她只得換了好幾個地方,最后還是趴著墻根才能聽的稍微清楚一點,就聽那邊斷斷續(xù)續(xù)傳來說話聲,隱隱提到了楚家和殿下。 隔壁突然又靜了下來,她皺起眉,突然屁.股被人拍了一下,她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走開,爺不是說了不要姑娘嗎?” 身后的動靜停了會兒,一雙強有力的手伸了出來按在她的肩上,硬生生地把她給板正了,阿棗正想開口罵人,一看見來人腿都軟了:“殿,殿下?!” 薛見蹙眉,他身后人喝道:“殿下,就是這小子,一直跟著咱們跟到這里來了!” 他說完就想動手,被薛見伸手攔住了,阿棗一把扯下面具:“殿下,是我??!” 薛見毫不意外,他方才看她身形,就覺著像是沈入扣,剛才進來看見她弓著細腰挺著翹臀,立刻就認出這是誰來了,男人堆兒里能找出這種身材的也沒幾個。 他不禁又往她臀上看了眼,飽滿富有彈性,手感絕佳。 阿棗徹底糊涂了,她不是跟蹤河神嗎?薛見怎么會跑過來?從哪里進來的?。?/br> 薛見見她蹭了一身的土,皺皺眉伸手把她拉起來,抬手讓底下人下去,問道:“你跟著我...手底下河神干什么?” 阿棗拍腿叫屈:“卑職剛才在路上的時候看見河神跟楚家一個話事人說話,我覺著詫異就跟了過來,哪里想到您也在這里??!” 薛見啼笑皆非,捏了捏眉心:“楚家如今式微,甚至有些舉足輕重的人物都起了二心,方才那人通過河神想搭上我,她有個jiejie是后宮貴嬪,才生了一子,頗的父皇疼愛,她說她知道楚家一些事,所以邀了河神來這里商談?!?/br> “大水沖了龍王廟啊!”阿棗郁悶地甩了甩胳膊,又疑惑道:“可是您是什么時候進去的?”她說完又喃喃自語:“對了,您肯定是提前在這里等著?!?/br> 薛見頷首一笑,又道:“我...聽河神說有人跟蹤他,正巧你在隔壁又弄了動靜出來,我就來瞧瞧是何方神圣?!?/br> 阿棗連連嘆氣:“白費勁了?!彼恢老肫鹗裁?,又激動地往隔壁隔間探頭張望:“殿下,河神呢?” 薛見挑了挑眉:“他先回去了?!?/br> 阿棗一臉沮喪,眼睛猛地一亮,拽住薛見的手:“殿下,您能不能把我引薦給河神,能不能讓我倆交個朋友,我可喜歡他了!” 薛見:“...” 他皮笑rou不笑地勾了下唇角,一字一字柔聲道:“可、以、啊?!?/br> 阿棗沒聽出他話中深意,兀自沉浸在興奮中,傻笑了半天才回過神來,看著薛見殷勤備至,主動幫他整理衣裳:“殿下,您衣服皺了?!?/br> 薛見今兒穿了身玉青色緙絲對襟長衫,端的是高華倜儻,這些褶皺像是上面套了件衣裳被壓出來的,看起來還挺明顯。 阿棗細心幫他撫平,薛見面色卻越發(fā)冷峻,伸手把她的爪子拿開,半晌才道:“你喜歡河神?” 阿棗開開心心地點頭。 薛見冷哼了聲,抬步往外走,阿棗本來想問,不過想到今天搞出來的烏龍,也沒了往下問的底氣,縮縮腦袋跟他出了這家名叫姑蘇館的青樓。 她見氣氛實在壓抑,主動搭訕:“殿下,您和河神怎么會想到跑到青樓來約見呢?” 薛見見她小心翼翼,臉色緩了緩,淡然道:“青樓魚龍混雜,是掩人耳目的好地方?!?/br> 阿棗哦了聲,又旁敲側(cè)擊地問一些河神的情況:“您和河神是怎么認識的???河神為什么會帶著面具?您要求的嗎?” 她問一句,薛見的臉色就難看一分,怫然不悅轉(zhuǎn)身往前走。 阿棗真想說一句寶寶委屈,寶寶心里苦,她做錯啥了??! 兩人臉色都不大爽,阿棗見天上突然放起了煙花,驚了下問道:“殿下,現(xiàn)在幾時了?” 薛見抬了抬眼:“巳時。” 阿棗記得很清楚,書里提過,男女主就是巳時相遇的,相遇的原因是女主看上了一盞花燈,但是身高不夠只能挨著燈底,薛見伸手幫她把花燈取了下來,兩人指尖相觸,對視一眼相視而笑,給彼此留下了美好的第一印象。 阿棗一想起這事兒來就把剛才的郁悶忘了,眼看著薛見沒有去賞花燈的意思,于是一臉嚴肅地轉(zhuǎn)向薛見:“殿下,我有件重要的事要跟您說。” 萬一男主這段正緣讓她攪和了,她多虧心吶! 薛見挑眉:“有多重要?” 你的終身大事你說重要不重要? 阿棗想了想,一臉深沉地道:“殿下您有沒有聽過一個傳說,在君誕日這天,要是有人跟您同時伸手取下一盞花燈,那人就會是您的命定之人?!蹦憔筒挥迷俅蚬夤骼玻?/br> 薛見:“...” 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京城人,他還真沒聽說過有這么個傳聞。 他手中折扇輕轉(zhuǎn):“一派胡言?!?/br> 阿棗急了:“您信我啊,我什么時候騙過您!” 薛見:“...” 薛見給她吵得沒轍,只得往河岸邊趕過去,果然樹上和岸邊的闌干上都掛上了盈盈花燈,映起了湖面無數(shù)星點,彷如漫天星子飄然而落。 阿棗其實挺想過去見證見證的,但有河神的前車之鑒在先,她就沒敢去參合,自己走到橋頭去欣賞夜景。 她欣賞了許久,估摸著男女主也差不多見面了,正要往橋下走,突然有個小孩三兩步跑過來,抱住她的腿就不撒手,癟著小臉撒嬌道:“jiejie,你幫我把樹上的花燈取下來好嗎?” 阿棗:“...”她指了指自己的臉:“大兄弟,你看清楚是誰你jiejie?” 小男孩鼓了鼓嘴巴,摟著她不撒手:“可是你身上香噴噴的,我娘說,身上香噴噴的就是小jiejie?!?/br> 阿棗差點對熊孩子暴力,幸好橋上沒什么人,也沒人聽見。 她壓著火問道:“你的花燈在哪?我?guī)湍闳∠聛怼!?/br> 小男孩一指岸邊一顆繁茂的大樹,阿棗定睛看了眼,果然分出來的一根樹杈上掛了盞兔子燈,不過里面的火已經(jīng)熄了,這高度對小孩來說還是太高。 阿棗站在拱橋的石階上,伸手要夠那盞花燈,可惜踮腳踮了半天,也只能夠得上花燈底下的流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