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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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沒想到陸二郎在府衙昏沉睡了一個午覺的功夫,衡陽王就來了這邊,說要做他的同僚。且衡陽王面色不好看。 陸二郎起身去拿卷宗找給衡陽王,這邊因要過節(jié),值班的就他一人。陸顯打量半天少年郎的神色,福至心靈,他低聲:“……莫非是司馬府有人排擠公子,將公子排擠到了我們這邊?” 劉慕眼神陰鷙地白了他一眼。 那一眼態(tài)度微妙,似要剜自己一刀似的,陸二郎一愣后,明白了,艱澀問:“……莫非是陛下故意針對……我絕對沒有跟陛下告狀,在陛下面前亂說你什么!之前你和我那樁事,陳王不是幫你壓下去了,陛下并不知道么?” 之前衡陽王欲殺陸二郎,陳王劉俶本就不愿因此折了一位郡王。事后陸二郎一口否認(rèn)衡陽王的狼子野心,又有陸三郎周旋,陳王與衡陽王聯(lián)手將那件事的影響降到最小。陸二郎與劉慕擊掌后,決定做一個不問不管的士大夫,當(dāng)做不知劉慕想對陛下做什么。誰知半個多月過去了,劉慕什么動靜都沒有,陛下不動聲色的打壓卻越來越放到明面上了。 劉慕懶洋洋道:“與你無關(guān)?!?/br> 陸二郎跟上他,聲音壓低:“我說過會當(dāng)做不知你要做什么的……” 劉慕嗤聲:“孤不想做什么?!?/br> 他其實已經(jīng)輸了。哪怕與陸二郎擊掌,他也不信任陸二郎。最好的法子,就是按兵不動。而按兵不動,勢必帶來的影響,就是他被他那位皇兄打壓得越來越厲害。 劉慕懶得說什么,從陸顯這里取過卷宗,隨便找了一個地方坐下。他沒說他要做什么,陸顯則站在旁邊,怔怔看少年郎。陸顯心里微悶,想到若不是自己改了命,劉慕現(xiàn)今就快要熬死當(dāng)今陛下。劉慕這個衡陽王,要比現(xiàn)實中風(fēng)光得多。 陸顯救了自己弟弟,犧牲了劉慕。 劉慕將卷宗攤開,實則只打算做個樣子,并不打算多看。但陸二郎一直站旁邊盯著他,劉慕沉著臉抬頭:怎么,想監(jiān)視我? 誰想他一抬頭,看到陸顯看他的眼神很……愧疚? 劉慕頓住,罵人的話就沒有說出口。 陸顯則勉強(qiáng)對他一笑:“其實我們司空府也不錯,不比大司馬那里差多少。起碼這里很安全,沒有戰(zhàn)事紛擾。大司馬府聽聞如今到處派兵遣將,邊關(guān)亂成了一團(tuán),郎君卻都被強(qiáng)迫地送往那里。邊郭之城荒涼,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三弟想去,被我罵了回來。好好的郎君,又從未上過戰(zhàn)場,何必自找麻煩?,F(xiàn)在去邊關(guān)的人,都是被排擠的郎君,被拿此打壓勢力……” 在朝認(rèn)真為官數(shù)月,陸二郎顯然已經(jīng)摸清世家的路子。 劉慕冷冰冰地打斷陸顯的喋喋不休:“孤欲往邊關(guān)?!?/br> 陸顯:“……?!” 劉慕不裝模作樣了,他將手中卷宗一扔,大咧咧地向后一靠。劉慕挑高眉,嘲諷地看著陸顯,重復(fù)一遍:“孤現(xiàn)在在你們這里不過是過渡兩日,待孤打點好,孤自然要上戰(zhàn)場去。去邊關(guān)的人雖都是傻子……” 陸二郎瞬間改了詞:“公子英明神武,愿往邊關(guān)打仗,乃大將之風(fēng)。與尋常找死的郎君全然不同!相信有公子你在,那邊的戰(zhàn)事定能很快平息……臣先祝公子旗開得勝!” 不錯,衡陽王現(xiàn)今在建業(yè)被打壓得厲害,他不愿再回去衡陽當(dāng)郡王。誰知哪天就被他皇兄弄死呢?最好的法子,就是孤擲一注,直接去邊關(guān),不破不立! 劉慕:于陸顯的弟弟,陸顯就不希望去送死;于他身上,就隨意他送死? 陸二郎的反復(fù),讓他一陣無話可說。 但陸二郎夸到一半,話突然慢慢停了。因為他后知后覺地意識到,現(xiàn)實中和以前做的那個夢當(dāng)真不一樣了?,F(xiàn)實已經(jīng)改變,夢中衡陽王不需要去邊關(guān),現(xiàn)實中劉慕卻親口明確說自己要去邊關(guān)。 那他方才午睡時做的那個夢……那個與自己以前夢到的完全對不上的新的片段…… 陸二郎臉一下子慘白了——現(xiàn)實照入了夢境,夢境竟然還在繼續(xù)! 他莫非、莫非……竟是真的可以預(yù)知未來? 一想到此,陸二郎在府衙再也坐不住。他顧不上別的,拿過紙筆、帖子要和劉慕交接值班事務(wù),苦求衡陽王無事的話代他值了班。劉慕本不愿,被他纏的煩,只好答應(yīng)下來。要簽字交接時,劉慕隨口問:“你是要急著做什么?” 陸二郎猶豫一下,誠實道:“回府睡覺?!?/br> 好做夢。 劉慕手中的狼毫僵在紙上方:“……” 陸顯做好被劉慕怒罵一頓的準(zhǔn)備,劉慕卻只是看了他一眼,語重心長:“陸二郎既要回府休憩,不如沿途多做件事?!?/br> 陸顯虛心請教。 劉慕誠懇地提建議:“去侍醫(yī)處看看你的腦疾,說不得還有痊愈的機(jī)會?!?/br> 陸顯:“……” 看來衡陽王是確信他有病了??蓱z陸二郎有苦難言,他自己不確定的事,拜了無數(shù)佛求了無數(shù)大師。眾人都說不清楚的夢,他若是說了,世上認(rèn)為他瘋了的人一定更多了。陸顯只好尷尬地笑了笑,拱手離開,當(dāng)真回府。 回到丹陽陸宅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更衣,將自己院中小佛堂中的香全都燃上,他將自己從寺中請來的佛像拜了又拜,念念叨叨。陸二郎虔誠地當(dāng)了一位供佛者,院中的小廝侍女都惶恐不安,怕他這般狂熱的模樣傳到外面,又惹來流言蜚語。 當(dāng)做完這一切,給自己舍中也點上了檀木香,陸二郎不待天黑,便臥于床,強(qiáng)迫自己入睡。他有本能直覺,覺得自己一定會做夢。 …… 果真又做夢了。 和以前完全不同的夢,卻本身就極不穩(wěn)定。陸二郎在一團(tuán)團(tuán)黑乎乎的夢中穿梭,時而聽到號角戰(zhàn)火聲,時而卻又聽到歡慶的大喜吹奏樂聲。他一時看到山河顛倒,國破人亡;又一時看到國泰民安,風(fēng)調(diào)雨順。 …… 這一次,是完全不同的兩個夢。 他先做了第一個夢,便是之前陸二郎在司空府午睡時沒做完的那個—— 白茫茫的世界,到處是雪霧撲面?;璩脸恋奶斓兀戯@什么也看不清,只能見到霧中跌跌撞撞走來的美麗女郎。他大聲詢問是否有人,他疾奔過去,追上那女郎:“羅表妹,羅表妹,這是哪里——” 從未來過這樣的地方,從未見過這般大的霧。低下頭踩在雪地上,陸顯確認(rèn),南方氣候潮濕,他此生都未曾見過厚至膝蓋深的蓬松大雪。 而羅令妤便走在雪中、霧中。 一身污臟,緋紅的氅衣、雪白的狐襟貂袖,她看不到陸二郎,只四處張望,目中清泠泠地噙著淚霧。她凄聲的,一遍遍喊:“陸昀——陸昀……陸昀!” 陸二郎追上她:“這是哪里?是否是北國?你怎么和他到北國了?他人呢?羅表妹,怎么、怎么……” 怎么竟只有你一人呢。 陸二郎怔立在雪地中,看羅令妤捂著臉哭泣,看她倉皇地在霧中找人。愛若反復(fù),愛若覆水,轟然而至,又崩然離去。天地凄白,她最后跌坐在地,哽咽連連:“陸昀——!” 他怎么竟只留下她一人呢。 …… 陸二郎癡看著,眼睛一直看著那個撲在雪地中哭泣的女郎。那人走出了這個世界,另有人的世界開始塌陷。一點一滴,分崩離析,帶走一切。在這個夢中,他跟著羅表妹的視線,羅表妹未曾尋到三弟。他便也不曾。然很快的,天地一旋,陸二郎眼中的淚水尚未擦干,他便跌入了第二個夢中。 這一個夢,卻是觥籌交錯,卻扇搖光。 陸二郎在賓客中看到了自己。 他夢到了陸三郎和羅令妤的大婚之日。 他親眼看到俊朗無雙的郎君,持著那以卻扇遮面的女郎,一步步走向高堂。陸老夫人等長輩笑得合不攏嘴,一直在嶺南的老君侯也回來參加孫兒的婚事。陸二郎看他們一拜二拜三拜。 卻扇微垂,女郎面染紅霞,盈盈似水妙目,與郎君對望。 設(shè)鴻案之光,結(jié)百年之好。 …… 一身冷汗地從夢中醒來,察覺到帳外天光過亮。陸二郎頭痛欲裂,伸手擋光,摸到自己眼角的淚意。他怔坐,滿心疑惑:為什么這一次模模糊糊的,兩個夢境都不清晰,卻都夢到了?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 三弟到底是出了事,還是娶了羅表妹?兩個不同的夢,是否在預(yù)示什么? 猛然間,又想到了自己之前曾夢到三弟萬箭穿心而死的局面……陸二郎將外頭小廝喚來,問起:“三郎可在府上?” “羅表妹可在府上?” 第80章 天朗氣清,丹陽東城陸府墻頭花開如盛,過往路人無不駐足而探。 清晨時分,陸家的表小姐江婉儀親自熬了雪菜燕窩粥,趕著郎君們下朝的時間,去給陸三郎送粥。另一邊,與陸老夫人早上請安過的另一位表小姐羅令妤,從其他表小姐那里聽說了江女郎要給陸昀送粥的事,羅女郎微微笑了笑——江婉儀竟還沒死心么? 無妨,待她再激一次。 江婉儀與提著食盒的侍女們到陸三郎的院落外,被陸昀的貼身侍女錦月在院外攔了下來。錦月彬彬有禮,抱歉地與表小姐伏身:“我們郎君喜靜,他不在的時候,不愿人進(jìn)他院子。請表小姐擔(dān)待?!?/br> 江婉儀柔聲:“只是一碗粥。我不亂走動,愿等著三表哥回來。” 錦月道:“我們郎君歸期不定,連我也不知他今日白天還會不會回來。這碗粥恐要涼了,表小姐還是回去吧。不如等三郎回來的時候,我托人去告知您?” 江婉儀又說了幾句話,身邊的侍女也跟了幾句。然錦月一貫笑臉迎人,卻是滴水不漏,就是不讓她們進(jìn)去。而一味站在郎君院外被攔路,何等困窘。 江婉儀面色不太好,尷尬地笑了笑。錦月連粥都不肯留下來——因陸三郎確實是挺煩家中來來往往的表小姐,表小姐送的東西,他確實不收。 陸三郎的貼身侍女這般難說話,這般不給自己面子,到底是貴女,脾性再溫婉,江婉儀也拉不開面子了。她面容微紅,跟侍女使了個眼色,就先行反身離去。而她的侍女則慢了一步,悄悄拉著錦月,借著衣袖遞過去了一塊翡翠鐲子,想討好錦月:“三郎今日什么時候才能回來呀?錦月jiejie,你我也認(rèn)識這么多年,何以還如此不信我們女郎?我們女郎只是見三郎太辛勞……” 江婉儀眼角余光瞥到自己的侍女和陸三郎的侍女相談甚歡,她去了不遠(yuǎn)處的假山后等人,一顆心揪著,跳得七上八下,不得安寧。她始終不甘心自己就這般輸給羅氏女。羅氏女家世那般,只會帶給三郎麻煩。此年代即便是士族,士族與士族也是不同的。如陸家這樣的大世家,當(dāng)年和汝陽羅氏聯(lián)姻是相得益彰。然現(xiàn)今汝陽羅氏已經(jīng)沒了,陸家再和南陽羅氏聯(lián)姻,便是自甘墮落。于士族圈,是要為人恥笑的。 陸三郎那般光風(fēng)霽月,是天下有名的名士,他怎能淪為被人嘲笑的人呢?羅氏女是要上嫁,陸三郎卻是要下娶。只是想想陸三郎娶了羅令妤,要為人排擠、嘲笑,甚至可能名聲不?!駜x便為他難過。 婚姻該門當(dāng)戶對,陸三郎該與江家聯(lián)姻才是。即便不娶她,娶了別的世家女郎,也比他那日當(dāng)眾說要娶羅令妤好吧? 江婉儀絞著帕子,想她不是非要嫁給陸三郎,而是這些話,她想說給表哥。想讓他想清楚,莫要將他自己逼去為世家排斥那一步。 江婉儀想得出神時,假山邊上有女娉娉裊裊走過。那女纖腰盈胸,身形風(fēng)流綽約,將將踩過地上落的松子,就停下步子,笑盈盈地望來:“江jiejie在這里?” 一眼看到羅令妤,江婉儀面孔驀地紅了,睫毛顫得厲害。 剛在心中說羅令妤不好,就撞上了羅令妤。 江婉儀問:“meimei去哪里?” 羅令妤鳳眼輕揚,若有風(fēng)拂,她俏皮道:“我胃里存了食,不甚舒服,是以到處閑來走走。jiejie一起么?” 江婉儀連忙:“不不不……” 她還在等自己的侍女,她才要絞盡腦汁想借口,羅令妤就十分懂事地捂著頰畔,看著她笑了笑,不勉強(qiáng)她了。江婉儀依舊待在假山這邊,看羅令妤和侍女們就這般走了。背影搖搖,陽光與清風(fēng)追逐,女郎長裙帛帶,裙下翹頭,額前華勝。眉目流轉(zhuǎn)間,韻味何等美。美麗的女郎彼此都會攀比,江婉儀自己便是美人,只是美人中有更美的—— 如羅令妤這般明艷照人、花容月貌,陸家的表小姐們,有幾人不嫉妒呢? 江婉儀在假山這邊沒等多久,就迎來了自己的侍女。侍女紅著臉跟女郎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從錦月那里探出話。侍女咬牙:“那個小蹄子,油鹽不進(jìn)!表面對你笑盈盈,一問具體她就搖頭三不知。那小蹄子素來喜歡收禮,我還將上好品質(zhì)的鐲子送了去,她還是說不知道三郎什么時候回來。” “呸!她一個貼身侍女,郎君去哪里,她怎么會不知?她就是不肯說?!?/br> 江婉儀目中微暗,搖了搖頭,反是她來安慰自己的侍女:“這也正常。錦月若是那般好說話,三表哥就不會讓她管事了?!?/br> 主仆二人相顧無言,只好攜著已經(jīng)涼了的粥出了假山,往回來路去。侍女與女郎說話中,無意中說起一事:“娘子方才可有見到羅娘子?我在陸三郎院子外,還碰到她了。錦月不讓我進(jìn)院子,羅娘子停下來,還幫我說了幾句話。羅娘子真是心善?!?/br> 江婉儀:“……” 眼皮輕輕一跳,慢慢停步,她不是蠢到極致之人,當(dāng)下意識到了某些微妙處。 不與侍女多說,江婉儀反身就往陸三郎院子的方向走去。侍女們不解,急急小跑,追逐提著裙子走得極快的自家女郎。江婉儀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很快回到了陸三郎院子外。她躲在墻頭花樹后,一眼看到了羅令妤曼妙婀娜的背影。 錦月竟還在院門口! 錦月與羅令妤相談甚歡,不知羅令妤說了什么,惹得錦月用手背擋嘴笑。方才怎么說都不肯的錦月,這會兒卻親昵地挽上了羅令妤的手臂,請羅令妤進(jìn)了院子。羅令妤身后的侍女們神色平靜地跟隨,可見此情此景,稀疏平常,見怪不怪。 ……跟著一位有本事的女郎,侍女們不知見識到了多少討人喜歡的招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