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節(jié)
小忠子已陪著云遲在這檐廊下等了極久,風雪交加的天氣里,廊檐下自然是極冷的,他既擔心太子妃,又怕殿下凍壞了,可是他勸了好幾回,云遲理都不理,其余人更不敢勸云遲,如今梅疏毓來了,他趕緊趁機小聲說,“殿下,您已在這里站了半日了,這么風雪冷寒的天氣,別先沒找到太子妃,您先凍壞了,可怎生是好?”話落,他不停地給梅疏毓擠眼睛。 梅疏毓也是個聰明的,連忙跟著勸說,“太子表兄,小忠子公公說的對,別沒找到表嫂,您先垮了。您進殿里等著消息,或者回東宮,您一直站在這里,的確會凍壞身子。” 云遲覺得這天地間的風雪能讓他焦灼的心冷靜下來,哪怕周身已冷的麻木,他沉默不言語。 太后這時從殿內(nèi)出來,看著云遲,一臉疲憊地勸道,“皇上昏迷不醒,太子妃失蹤,你若是再倒了。哀家一個老婆子,估計也撐不住了。遲兒,聽話,你不能倒,至少在找到太子妃之前,你不能倒,否則,又怎么有力氣早些找到她?另外,天不絕只能保你父皇七日性命,你父皇還等著你救呢?!?/br> 云遲閉了閉眼睛,壓住心口的沉痛和翻涌,啞聲道,“孫兒知道?!?/br> 小忠子和梅疏毓松了一口氣。 太后也松了一口氣。 云遲對梅疏毓擺擺手,“你去吧!看看安書離怎么至今沒來回本宮消息?” 梅疏毓應(yīng)是,想著他也去武威候府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兒。 云遲轉(zhuǎn)身進了殿內(nèi),太后也跟了進去。 天不絕正在為皇帝行針,見太后把云遲請回了帝正殿內(nèi),他抬頭看了云遲一眼,手頭的針也行的差不多了,便收了手,抹了抹額頭的汗,道,“這蠱毒種下的太久了,以老夫的本事,最多撐皇上七日性命。若是七日內(nèi)找不到蘇子斬,皇上就沒救了?!?/br> 七日雖不短,但也不長。但若是想找一個人,尤其是蘇子斬,背后之人今日竟然有這番算計,怕是沒那么容易找到蘇子斬,不管他是否有不測。 全力查找的同時,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 云遲沉聲問,“若是七日沒找到蘇子斬,可還有別的辦法保父皇性命?” 天不絕琢磨著說,“云族靈術(shù),或可延續(xù)幾日,但老夫也不太確定是否可行?!?/br> “云族靈術(shù)千變,什么術(shù)法能夠管用?”云遲看著天不絕。 天不絕道,“只要能暫時凍住他體內(nèi)血引,也就是蠱毒之引,讓蠱毒無法毒到心脈。老夫?qū)υ谱逍g(shù)法不懂,不知太子殿下可否知曉云族術(shù)法能否做到這個地步?” 云遲沉思,他的靈術(shù)雖不深厚淺薄,不足以追蹤掌控,但凍結(jié)蠱毒之引,或許可以一試。片刻,道,“本宮試試?!?/br> 天不絕道,“太子殿下在找人時,順便琢磨七日,若是七日內(nèi)還沒找到蘇子斬,殿下便試著動用靈力?;噬闲悦囋?,行是最好,不行也盡力了?!?/br> 云遲頷首。 太后看著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皇上,又看看云遲,道,“南疆蠱毒真是害人不淺,沒想到南疆都滅國取消國號了,竟然還有蠱毒存世未清除殆盡?!?/br> 云遲涼聲道,“背后之人籌謀不知多少栽,早就將南疆蠱毒算了進來為禍,引線早埋得深,哪怕南疆滅國取消國號,該清除的蠱毒都清除了,但也難保有隱藏下的?!痹捖洌暤?,“但愿蘇子斬不是真有了不測,否則,蠱毒為禍這世間,還奈何不了?” “蠱畢竟是蟲,是物,靈術(shù)卻是氣,無形。若說這天下有什么能奈何得了蠱蟲的,除了蠱王,非云族靈術(shù)莫屬。靈術(shù)已形控物。也不是奈何不了。只不過需要深厚的靈力罷了?!碧觳唤^道。 云遲看著天不絕,忽然問,“當初,接蘇子斬身上的寒癥之毒,顏兒有深厚的靈力,你實話告訴本宮,難道真的非蠱王莫屬?” 天不絕點頭,“他身上的寒癥是寒蟲蠱解了后自母體里先天帶的,融入骨血,且從小到大十九年。就算顏丫頭靈術(shù)深厚,能一寸寸拔除他骨血內(nèi)的寒癥,怕是最終自己也會靈力盡失身體枯竭而死。對比來說,老夫自然不考慮,只能讓她去南疆奪蠱王了?!?/br> 云遲不再多言。 太后這時開口,“皇宮既然在出事兒的第一時間封鎖了,朝臣家眷們?nèi)缃衽率沁€在重云殿內(nèi),你打算何時放人出宮?這么將人都晾在重云殿,也不是的事兒。” 云遲看了一眼天色,他自然沒有忘了重云殿的朝臣家眷們,但也在等著云影查皇宮密道的消息,青天白日之下,失蹤幾個人,不可能沒有痕跡。沒查出原因,今日參加宮宴的人就暫且不能放出宮,要挨個查。 他沉聲道,“皇祖母稍安勿躁,等等再說?!?/br> 太后點點頭,心里也揪心得緊,卻不敢提花顏一句,別說沒有懷孩子的花顏就能讓云遲失去理智,如今懷了孩子的花顏,若是云遲不控制自己,定然會急瘋了。奈何他必須坐鎮(zhèn),指揮人去找,不能自己發(fā)瘋地去亂找人,必須冷靜以對。 半個時辰后,天徹底黑了時,安書離匆匆進了宮。 安書離進宮時,帶了一大疊供詞,見到云遲,他也顧不得見禮,便拱手將手中的一大疊供詞遞給了云遲,“殿下,我去查武威侯府,子斬不在,牧禾不在,十三星魂亦不在。子斬院落只幾個掃地的仆從,只說他今日來參加宮宴了,這兩日他一切如常,沒發(fā)現(xiàn)什么不同。只在昨日,小狐貍似不見了。我覺得既然沒找到他,但那等易容以假亂真之人,想必十分了解他,不是出自武威侯府,也是出自他近身之人,我便挨個審問了武威侯府里的人,這些都是侯府之人的供詞,或許殿下能從中發(fā)現(xiàn)什么?!?/br> 云遲頷首,他等的就是這個,接過那一疊供詞,翻看起來。 第四十七章 武威候有內(nèi)眷仆從數(shù)百人,所以,供詞也是數(shù)百份。 有識文斷字的,也有不識字的,識字的人自己寫的供詞,不識字的人找人寫的。 云遲翻看的仔細,不想錯過任何可疑不妥之處,所以,一張張慢慢地翻著。 安書離累了半日,連口水也沒喝上,此時口渴的不行,見小忠子看著他,便低聲說,“勞煩公公,給我一盞茶?!?/br> 小忠子見安書離一臉疲憊,連忙應(yīng)了一聲,給他倒了一盞茶來。 安書離一邊喝著茶,一邊等著云遲看完。 安書離喝了三盞茶,過了半個時辰,云遲才看完。 看完后,他沉著臉色眉目道,“從這些供詞看來,武威候府沒有什么不妥可疑?!痹捖洌麊柊矔x,“這些人都是你親自審問的?你怎么看?” 安書離放下茶盞道,“武威候府一共有五百三十六人,自武威候繼夫人故去后,她的貼身婢女大為傷心,哀痛欲絕,沒過多少時日,便染了風寒,沒挺過來,死了。如今不算失蹤的公子院落里的人,這些供詞看著沒有任何不妥,也是我親自審問的,才耽擱了這大半日。所以,我覺得,這些人看著沒有不妥可疑之處,但那婢女的死,卻算得上是一件不妥的事兒。” 云遲瞇起眼睛,“那婢女叫什么名字?” “綠翠?!卑矔x道,“據(jù)說繼夫人待她很好,那一日繼夫人自殺在蘇子斬面前,她哭得很厲害,后來武威候厚葬繼夫人,繼夫人的喪事兒做完后,她就病了一場,沒挨過去,被草席卷著埋了?!?/br> “埋去了哪里?”云遲問。 安書離搖頭,“據(jù)大管事兒說,她在繼夫人死后,病了沒撐過來,死的晦氣,草席卷著抬出了府,說是埋了,但其實是扔去了亂葬崗。這在京城各大府邸里,死個丫鬟仆從,主家嫌晦氣的,大多都是這么處理,不值一提?!?/br> 云遲點頭,“距離繼夫人自殺在蘇子斬面前,已過去月余了吧?” 安書離頷首,“還是太子殿下與太子妃大婚期間,近兩個月了。武威候繼夫人這么多年,偏偏如今自殺了,而她的貼身婢女也死了。這中間怕是有些什么隱情?!?/br> 云遲揉揉眉心,“太子妃在半壁山遇到蘇玉竹還曾問過柳芙香的事兒,是有些疑惑,本宮后來也曾問過蘇子斬,好奇柳芙香為何突然想通在他面前自殺,他臉色難看,倒也沒說什么。不知與今日之事,蘇子斬失蹤,本宮太子妃被人以假亂真劫走是否有干系?!?/br> 安書離也揉揉眉心,“背后之人對太子妃早有殺心,不知太子妃如今是否平安。” 云遲沉聲道,“本宮與她感同身受,她如今尚沒有性命之憂?!?/br> 安書離聞言松了一口氣,“背后之人既然沒立即殺了太子妃,那太子妃短時間內(nèi)應(yīng)該不會有性命之險,殿下保重身體。” 云遲點頭,這半日,他哪怕心急如焚,也知道,越是這時候,他越要鎮(zhèn)定。 安書離道,“背后之人的目的不難猜,通過北地之事,也能看出,是要禍亂南楚朝綱,越是如今,南楚朝綱越是要穩(wěn),不能疏忽?!?/br> “本宮知道?!痹七t抿唇,握緊了手心,“只是本宮在想,以本宮待花顏之情深,背后之人又是那么想殺她,也一直在找機會,只要殺了她,讓本宮看到她的尸體,本宮也就不攻自破了,南楚江山也不攻自破了。背后之人顯然不是心慈手軟之輩,為何沒在得手后立即出手殺了花顏。” 安書離一怔,尋思片刻,“殿下說的是,這是為何?” 云遲沉聲道,“本宮一直以來對花顏看顧得緊,生怕她出絲毫差池,也是為著這個。但沒想到有人利用父皇利用蘇子斬,還是鉆了空子。但如今本宮沒感覺絲毫不妥,那就是花顏還好好的,所以,本宮也不明白為何,難道是背后之人改了主意?不殺花顏了?不要南楚江山了?” “有人利用皇上,利用蘇子斬,今日堂而皇之地參加宮宴,誰也料不到。我與他挨得近,舉杯飲酒,還言談了些話,都沒發(fā)現(xiàn)人不對,只隱隱覺得,他今日的酒喝的多了些。太子殿下智者千慮也有一失,也怪不得你。不過,只要殺了太子妃,就能輕而易舉成事兒,為何要周折呢?的確十分奇怪?!?/br> “也許是覺得這樣做太輕易了,要折磨花顏,報北地之仇。也許是因為什么改了主意。”云遲不敢去想怎樣折磨花顏,一旦想,就控制不住的心焦想毀天滅地。 安書離感受到云遲情緒波動忽然很大,住口不再言語,想著若是太子妃沒懷有身孕,受些折磨也就罷了,但她懷有身孕,又是個自從懷孕就孕吐不止每日都受折磨的狀態(tài),豈能再受得住折磨? 他也不敢去想哪怕找得到人,可還能保得住孩子。 天徹底昏暗下來,屋中再無光線,小忠子不敢作聲地點上宮燈,又悄悄退在一旁,心里也是擔心死了。 云遲忽然伸手捂住臉,許久一動不動。 安書離從來沒見過云遲這般模樣,太子殿下哪怕是受傷時露出弱勢,但也從不脆弱。這一刻,哪怕是推他一下,他怕是立即就倒地不起。 自小長大的四個人里,名聲本事相當?shù)模c云遲性情相仿,多數(shù)時候談得來,所以,交情比別人好一些。陸之凌與蘇子斬雖脾氣不大相同,但骨子里都有反骨,交情也比別人好些。 他不忍再看云遲,站起身向外走去。 云遲忽然喊住他,“不必出去了,陪本宮一起等著吧。” 這個時候,他不喜歡靜,越靜,他心越沉越慌越難受,卻也無可奈何。 安書離停住腳步,見云遲依舊沒放下捂著臉的手,但卻開口攔下了他,便作罷,又走了回來,坐了下來,對云遲問,“殿下等什么?” “等云影查皇宮密道的消息?!痹七t道。 安書離恍然,皇宮里找不到人,沒有蛛絲馬跡,京城安靜得很,也沒有人出宮出城沒有蛛絲馬跡,那么,人不能憑空消失,在皇宮里,只能走皇宮密道了。不過,他除了皇宮密道,他還想到了一種可能,試探地問云遲,“云族靈術(shù),集天地之靈氣,據(jù)說,小能隔空取物,大能移山排海,有沒有可能,是以靈術(shù)讓人憑空消失了?” 云遲靜了片刻,慢慢地放下手,看著安書離道,“普天之下,還有誰的靈術(shù)強過花顏?云族靈術(shù)唯二傳承兩脈,一脈是南楚皇室,一脈是臨安花家。南楚皇室早已微薄,本宮傳承無幾,做不到隔空取物,臨安花家花灼不知能否做到隔空取物,但若是讓人憑空消失,怕是做不到。數(shù)千年來,云族靈術(shù)大成者,本宮也只知道那么三四人,花顏是其中之一?!?/br> “那就是我想多了?!卑矔x道。 “等等看吧!”云遲此時不敢不多想,任何一種可能,都要想到,以免進行了錯誤的判斷,不能早些找到花顏。 安書離點點頭。 二人這一等,便等到了深夜,才等到了云影。 云影單膝跪在地上,對云遲道,“殿下給的密道圖紙,與實際密道有些差別,皇宮密道似被人改動過,查起來有些苦難,錯綜復雜,這才耽誤到現(xiàn)在。不過幸不辱命,是有人開啟過走動過的痕跡,雖被抹去了,但屬下等還是能看出來?!?/br> 云遲聞言心底發(fā)沉,但是對比安書離猜測的有人用靈術(shù)帶著花顏憑空消失這種更可怕的對手,從密道查出來了痕跡,總算否定了背后之人身懷云族深厚靈術(shù)。算是個肯定的消息。 他沉聲問,“痕跡消失在哪里?密道的出口在哪里?” 云影道,“密道的出口在半壁山后山的一處山崖,那一處山崖四面環(huán)山,荒蕪得很,積雪極厚。屬下帶著人查了,出口外無痕跡?!?/br> “有積雪,如今大雪天氣,掩藏痕跡,反而簡單的很?!痹七t當即吩咐,“你立即帶著人再去半壁山查,京城方圓五百里,先查兩日,查不到,擴大到方圓千里?!?/br> 云影應(yīng)是,立即去了。 第四十八章 皇宮密道通向城外,能查得到從密道走出的痕跡,也就說明人已被帶出了城。 但也保不準是個障眼法,或者是故意聲東擊西,畢竟背后之人無論是本事還是謀算,都是一等一。所以,云遲依舊不敢放松哪怕一絲一毫搜查皇宮、皇城的動作。 云影離開后,云遲站起身,對安書離道,“你與我一起去一趟春紅倌。” 安書離點頭,如今除了查武威侯府,自然還要查蘇子斬身邊的人,以及蘇子斬名下的產(chǎn)業(yè)和勢力。 二人出了皇宮,外面的雪一直下著,將夜幕下得一片銀白。 春紅倌內(nèi),鳳娘、春止對坐,冬知也在房內(nèi),卻沒有如二人一般安靜地坐著,而是在地上來回走,一圈又一圈,十分急躁。 冬知來來回回地走,讓鳳娘頭疼不已,“冬知,行了,你安靜一會兒,走的我眼前花。” 冬知停住腳步,“鳳娘,公子不是公子,太子妃失蹤了,你讓我怎么安靜得下來?” “安靜不下來也得安靜?!贝褐固痤^,看著他,“這事情發(fā)生的突然,具體情況如何,我們都不知道,如今除了安靜等著,別無辦法?!?/br> “等著誰?都一日了,公子還沒消息,太子殿下全城搜查,太子妃也不見蹤影?!倍┰瓴灰?,“咱們的人難道不該動手去找公子嗎?” 鳳娘搖頭,“有人敢堂而皇之地易容成公子參加宮宴,這是何等可怕之事?試問,我們跟了公子多少年?也會些易容之術(shù),可能做到以假亂真?我們都做不到,那么什么人能夠做到?是不是自小跟隨公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