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額頭上爆出的青筋,能顯示出池父此刻有多生氣。 但是他還是壓制著自己的怒氣,許久,他幾乎從牙齒縫里擠出了一句:“季先生,請你離開,我們有些家事要處理?!?/br> 眼看著池父要爆發(fā),池母趕緊過來拉住池父:“老池,你別生氣,你心臟也不好?!?/br> 季時禹看著池父動了怒,趕緊說道:“伯父,請您再相信我最后一次,您可以問表哥,長河真的在賺錢,但是新公司,需要資金不停地投產(chǎn),要收益,至少要兩三年的時間,作為決策人,我不可能自私地先拿資金解決問題?!?/br> “季先生,請你遵守諾言?!?/br> “……” 池父年紀(jì)大了,心臟不是很好,氣到了極點,卻連對池懷音發(fā)脾氣的力氣都沒有了。 池母伺候池父吃過了藥,他就回房睡了。 這次池父是下了決心了,他不再允許池懷音去長河上班,也不允許池懷音再接觸季時禹。 季時禹勾畫的偉大藍(lán)圖,都與池父池母無關(guān),作為父母,他們要的,只是自己的女兒過著穩(wěn)定而幸福的生活。 那種充滿著不確定性的未來,前景再好,也需要時間去證明和等待。 他們不愿意再讓寶貝女兒,拿一輩子去賭博。 池母伺候了池父睡下,再到池懷音房間,整個人都很疲憊。 她一推開門,就看見池懷音在收拾的衣服,直接從柜子里將衣服都拿出來往行李箱里放。 態(tài)度那么堅決。 池母老了,她也累了。她自然知道池懷音收拾行李,是要干什么。 她沉默地看著池懷音,許久,她問她:“你知不知道,今天,你要是邁出這個家門,可能就回不來了?” 池懷音手上捏著自己的衣服,眼眶中含著眼淚。 “爸爸太固執(zhí)了,房子能代表什么?他當(dāng)初和你結(jié)婚的時候,也沒有房子,窮酸教書匠一個,如今還不是過得很好。” “長河真的發(fā)展得很好,我也有股份在里面,我每天在里面工作,我最知道未來是什么樣子。” 關(guān)于那個電池廠的未來,池母不懂,看著長大成人的女兒,池母輕嘆了一口氣。 “你確定,你以后不會后悔嗎?” 池懷音目光篤篤與池母對視,很認(rèn)真地回答:“也許會,可是如果我這時候離開他,我以后會更后悔?!?/br> “mama,請你原諒我的自私,我還年輕,我想賭一次?!?/br> …… ******* 垂頭喪氣地回到上沙鎮(zhèn),天已經(jīng)黑透。天氣有些悶熱,明明是盛夏時節(jié),天上卻看不見月亮,也沒有一顆星星。一切都黯淡得好像季時禹此刻的心情。 他已經(jīng)許久都不抽煙了,卻還是忍不住買了一包。 坐在長河電池招牌旁邊的一塊大石頭上,他落拓得像個流浪漢一樣。 熱風(fēng)陣陣,吹得他心煩氣躁,為了見池父池母,他穿了一身很正式的襯衫,這會兒整個后背都是汗,黏膩得難受。 做大長河到底對不對?如果以失去池懷音為前提,繼續(xù)做長河,到底有沒有意義? 他用力吸了一口香煙,吸得太急,那種刺激的煙草味道吸入肺里,他忍不住開始咳嗽。 煙草的苦澀味道占據(jù)了他整個胸腔。 咳嗽之后,他整個眼眶都紅了。 火星明明滅滅,許久,當(dāng)他準(zhǔn)備摁滅香煙,回宿舍的時候,廠門口不遠(yuǎn)處,站著一道熟悉到有些不真實的身影。 他抬起頭,在煙草燃燒的煙圈里看著那人,眨了好久的眼睛,才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 池懷音拎著笨重的行李箱,歪著腦袋站在離季時禹不遠(yuǎn)的地方。 臉上是她一貫溫柔的笑容。 此時此刻,她身上又帶著幾分賭徒的勇氣。 天幕短暫被烏云遮蔽,風(fēng)一陣陣刮過。 微弱的月光,終于從厚厚的云層中透了出來。 那皎潔的光芒,為池懷音的瘦小的身影,鍍上了一層夢幻的光彩。 兩個一無所有,賭掉一切的年輕人,就那么安靜地對望著。 池懷音歪著腦袋凝視著季時禹,眼眶中明明含著淚,眼角卻始終帶著一點彎曲的弧度。 許久,季時禹丟掉了手中的煙。 “你知道的,我現(xiàn)在一無所有,你跟著我,要吃苦?!?/br> 池懷音咧著嘴唇笑,冒著傻氣。 “我不怕吃苦,你在哪,我去哪?!?/br> “我知道這世界上有很多好男人,但是我覺得,他們再好,都比不上你?!?/br> …… 很久很久以后,很多人問季時禹,為什么會對池懷音死心塌地。 他只是沉默,然后回味。 因為他沒辦法帶問這個問題的人回到1996年,看看那個義無反顧都到自己身邊的女人。 多么有魅力。 作者有話要說: 【很久很久以后】 盛夏,暴雨,原本要做的活動取消了,季時禹得了半天的假期。 愜意地躺在床上,季時禹抱緊了池懷音,很認(rèn)真的感慨道:這種放假又下雨的天氣,最適合抱著老婆看電視。 池懷音踢了他一腳:別瞎扯了,你在家,就起床去送孩子上學(xué)。 季時禹不爽地揉了揉頭發(fā):他都小學(xué)三年級了,為什么不能自己去上學(xué)? 池懷音:讓你送,你就去送。 季時禹起床后,暗搓搓地想:最近應(yīng)該努把力,生個二胎,搶走老大的寵愛,讓那個死孩子知道爸爸的厲害! 第49章 比起季時禹和池懷音的兒女情長,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生產(chǎn)中國人標(biāo)簽的鋰電池。 鋰電池的投產(chǎn)沒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拆解鋰電池的生產(chǎn)步驟, 還是有很多地方需克服。比如一塊很大的極片需要裁剪, 在日本, 他們有分切機(jī), 直接機(jī)器生產(chǎn),精準(zhǔn)、速度也快, 長河買不起昂貴的分切機(jī), 最后是季時禹想出來的辦法。 “用中國最普通的裁紙刀,以長寬相等的擋板作為夾具,來分切極片?!?/br> 他提出這個想法的時候, 大家心里都在打鼓, 這到底能不能行? 趙一洋看到工人們開始以這種方式cao作時,都忍不住自嘲地笑了:“這要是有人來參觀一下我們生產(chǎn)線,還以為我們鬧著玩,跟學(xué)校里做手工似的?!?/br> 季時禹對此倒是并不在意:“能達(dá)成目的的,都是好辦法。” 幾個月夜以繼日的調(diào)整測試, 長河的鋰電池生產(chǎn)線終于開始生產(chǎn)了。 機(jī)械和人工cao作的混雜聲音在長河響起時,所有忙了幾個月的工程師們,都忍不住眼眶泛紅。 趙一洋明明笑著,眼角卻有些濕潤:“日本的設(shè)備, 一條生產(chǎn)線要一億美金的成本, 再加上200個工人的cao作, 一個電池的成本要七八元, 我們的土辦法,能把一個電池的成本降到兩元,我就不相信這樣物美價廉的電池,不能搶占市場?!?/br> 眾人都松了一口氣的時候,季時禹卻始終表情緊繃,即便他們有物美價廉的電池,他依然不敢松懈。 他看了一眼生產(chǎn)車間,確認(rèn)都沒有問題,最后對趙一洋說:“老趙,跟我到辦公室來?!?/br> 季時禹隨手給趙一洋倒了一杯水,趙一洋大大咧咧躺在季時禹辦公室那張破舊的沙發(fā)上,表情愜意。 “只要我們把生產(chǎn)鋰電池的消息放出去,我們的那些合作方,估計就會上門了。躺著賺錢的感覺肯定很好?!?/br> 季時禹喝了一口水,沒有接趙一洋的話,而是轉(zhuǎn)而問趙一洋:“江甜多久生?” “醫(yī)生說年底。” 季時禹的表情很尋常,輕輕勾了勾唇:“那你這段時間,就多辛苦辛苦了。” “嗯?” “靠我們的那些老客戶,小客戶,想要迅速打開市場,是比較難的。你知道‘羊群效應(yīng)’吧,我們現(xiàn)在要抓領(lǐng)頭羊?!?/br> “領(lǐng)頭羊?” 季時禹的辦公室掛著一幅手機(jī)廣告的月歷,他把已經(jīng)使用到10月的月歷,又翻回了一月,敲了敲月歷上的logo,那是當(dāng)時銷量第一的品牌諾記。 “我們必須定位大企業(yè),諾記,就以他們?yōu)槟繕?biāo)吧?!?/br> …… 諾記是一家總部設(shè)在歐洲的北美企業(yè),是索西集團(tuán)最大的客戶。 季時禹這個目標(biāo)訂得有多離譜呢? 整個長河電池,和諾記唯一的聯(lián)系,是池懷音有一臺諾記的翻蓋手機(jī)。除此之外,趙一洋找不到任何和諾記有關(guān)的痕跡。季時禹訂下了這么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趙一洋還是要努力去完成。 沒有諾記任何商務(wù)合作的渠道,他就親自去諾記森城總部的大樓蹲守。每天都去預(yù)約,一開始別人理都不理,后來也許是被他的執(zhí)著打動,終于抽了五分鐘見了趙一洋一面。 那一面,就用禮節(jié)周全地態(tài)度,打擊了趙一洋。 諾記的手機(jī)能做到全球銷量第一,有著嚴(yán)格的質(zhì)量管理體系和工序體系,對于長河這種“不明來路”的貨源,連看都懶得看。 趙一洋完不成任務(wù),回來以后很沮喪地和季時禹說:“諾記的檢測項目特別多,聽說他們的手機(jī),有高空跌落測試,按鍵壽命測試,扭曲測試,潮濕環(huán)境測試,高溫測試,水濺測試,要求標(biāo)準(zhǔn)也很高,比如手機(jī)出現(xiàn)裂紋,會用五萬倍顯微鏡進(jìn)行分析,還要用x射線來檢查不同類型的缺陷。我們還要繼續(xù)跟進(jìn)嗎?” 對此,季時禹只對他說了兩個字:“繼續(xù)?!?/br> 不管任務(wù)多么艱難,季時禹下了死命令,趙一洋拼命也要完成。 1996年的圣誕節(jié)就要來臨,諾記作為北美企業(yè),要放很長的“年假”,如果還沒有回應(yīng),就要等到來年了。 趙一洋最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每天幾乎要睡在諾記的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