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十來人手中沒了槍，再加上被白曙這么一嚇，都怕得緊，于是逃命去了。

    白曙的火球追著這幾人跑，山林里的尖叫聲驚醒了飛鳥。夜晚的深山，更是恐怖之極。

    那些人狼狽的模樣，令黃豹“嗷嗷”叫了兩聲，聲音里的得意勁根本就沒法掩飾。

    白曙摸了摸黃豹的腦袋，它身上的槍孔有十三處，大量出血，得及時醫(yī)治才行。一道黃光從白曙的手掌上滲出來，從手掌處傳到黃豹身上。黃豹身上的十三顆子彈從體內(nèi)飛了出去，身體開始慢慢變小，像貓兒一樣小。

    白曙把黃豹抱了起來，“我?guī)慊丶??！彼砩系难€沒有完全止住，傷也沒有完全好，只能先帶回去療養(yǎng)了。

    背簍里背著的黃豹，因為受傷的緣故沒法自由行動，白曙也就沒有繼續(xù)在山里打轉(zhuǎn)。

    “誰？”

    走到半山，白曙聽到了腳步聲。

    劉清出現(xiàn)在白曙的視野里。

    白曙的眉頭皺了皺，劉清時什么時候上山的？

    白金氏早起的時候，正好看到廳堂的角落里躺著一只黃毛貓。不過，這只貓似乎受了重傷，身上纏了一圈又一圈的繃帶。

    “這只貓哪來的？怎么傷得那么厲害？”

    “昨晚撿回來的。”白曙剛洗漱完，臉上還有殘留著水漬，他看了一眼病怏怏的黃豹，嘴角抽了抽，這家伙竟然在裝可憐！還學(xué)貓“喵，喵——”叫！一只黃豹，真不知道怎么縮小了就變成了黃貓了。

    劉清在軍隊待的時間長了，處理傷口的活計，不在話下。昨晚黃豹的身上的傷，就是他處理好的，又快又好，黃豹倒是少了些痛苦。

    “羊rou沒有，但是有野兔?！卑资飶姆旁谠鹤永锏谋澈t中拿出已經(jīng)死掉的野兔，這是昨晚在回來的路上順手打的。沒有獵到羊，能獵到兔子，也能應(yīng)付應(yīng)付爺爺。

    白三朝從廁所里出來，他甩甩手上的水，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今晚公社放電影，地里的活不多，乖孫，你待會兒讓胖球兒和朱紅他們干完活來家里吃飯吧?！?/br>
    白金氏毫不猶豫地戳破了糟老頭的小心思：“看你這饞嘴樣！讓人胖球兒來家里吃飯，還不是為了讓胖球兒來給你做飯！”

    白三朝一點沒有被點破的尷尬，“都是乖孫的朋友，那就相當(dāng)我的孫子、孫女，到家里吃飯、做飯，那不是正常的嗎？”

    胖球兒和朱紅當(dāng)然是愿意到白家蹭吃蹭喝的，因為白家的伙食是都村難得的好，可是沒想到蘇琳琳也一塊兒來了。

    朱紅一進(jìn)門就開始跟白金氏交流村里的八卦：“白奶奶，您聽說了嗎？賈殺敵和董小月的事！”

    白金氏的消息還是挺靈通的，雖然她的面相著實兇狠，可是有邱氏和范氏在一旁打趣，她和都村女人們的關(guān)系還算融洽。村里的流言蜚語、大小軼事，她都有所耳聞。

    這幾日，村里傳得最厲害的就是賈殺敵和董小月的事情。

    賈殺敵成為了大都大學(xué)學(xué)員后，常常以努力學(xué)習(xí)為由，假期都不回都村。這可令董小月憋得緊。董小月從小在家里受寵，脾氣有些嬌，即使出生在農(nóng)村，實際上跟城里的小姑娘沒什么差別，沒下過田，沒干過活?？墒菑乃龅劫Z殺敵后，就徹底沉淪，自愿把自己壓得很低很低，為賈殺敵洗手作羹湯，家務(wù)、農(nóng)活樣樣上手?？墒琴Z殺敵離開都村，上了工農(nóng)兵大學(xué)之后，如同離巢的鳥兒，從剛開始每周回家一次，到后來一個月回家一次，再到后來一個學(xué)期回家一次……

    董小月忍受不住去學(xué)校找賈殺敵，不曾料到竟然看到就賈殺敵和一個女同學(xué)有說有笑，那樣子一看關(guān)系就不一般！董小月當(dāng)場就爆發(fā)了，她為了賈殺敵流了產(chǎn)，為了賈殺敵勞心勞累，沒想到他竟然做了負(fù)心漢！

    董小月、賈殺敵，還有那個女同學(xué)，三人在人來人往的cao場上當(dāng)場就打了起來。賈殺敵“負(fù)心漢”的名聲，一下就在學(xué)校傳開了。這事情影響頗大，學(xué)校決定讓賈殺敵退學(xué)。消息一出，董小月為此萬分后悔，可是任憑她怎么到學(xué)校說情，說賈殺敵不是負(fù)心漢，這一切是她的誤會，但都沒用。賈殺敵還是被退學(xué)了。

    “我早上看到賈殺敵了，他似乎和洪曉東又?jǐn)嚭显谝黄鹆恕！碧K琳琳冷冷地說道。洪曉東已經(jīng)和冬二結(jié)婚，并搬離了知青宿舍，她是在小樹林那邊看到他們的。洪曉東當(dāng)初到底是基于什么原因和冬二結(jié)婚已經(jīng)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已經(jīng)結(jié)婚了。

    白金氏翻了一個白眼：“快吃吧，別盡說些閑話！”

    公社的露天電影，就安排在村子的曬谷場，那里足夠?qū)挸ā?/br>
    這年代，入夜后，大伙就張羅著睡覺了，娛樂非常少，所以這難得的電影放映，村里人都不會錯過。晚飯后，都村每家每戶全家出動，每個人搬著一張小板凳，帶上零食小吃，往曬谷場走。當(dāng)白曙他們搬著小凳子到達(dá)曬谷場的時候，曬谷場上已經(jīng)坐了不少人。

    負(fù)責(zé)放電影的人員和工具都已經(jīng)就位，音樂也開始響起，就等著開場了。

    第181章

    ·

    這一年來, 華國在慢慢地變化，緊張的氛圍開始慢慢消退。不管是什么成分的人, 都有了喘氣的機(jī)會。這一切或許是從工農(nóng)兵大學(xué)開始招生開始, 社會的束縛松動了。

    白曙坐在曬谷場，看著這部據(jù)說是從香城引進(jìn)的、目前在香城最受歡迎的電影。

    電影準(zhǔn)備開場，白曙和劉清并排，他的另一側(cè)就是朱紅。

    朱紅手里捧著胖球兒給她做的爆米花，一臉嚴(yán)正以待：“我早就聽說過這部電影了, 超級想看, 只可惜國內(nèi)看不了?，F(xiàn)在終于讓我等到了?！?/br>
    隨著一段歡快的音樂，電影正式開始了。

    曬谷場也隨之安靜下來了。

    “《戰(zhàn)友》, 主演白光、英杰！”

    白曙看到這幾行字，心里生出了不好的預(yù)感。

    下一秒, 他的預(yù)感成真了。他的臉出現(xiàn)在電影上了。

    “白曙，這個主演跟你好像呀！”朱紅看了看電影幕布上印出的演員模樣，再看了看身旁的白曙，驚訝得差點把手里的爆米花掉在地上。幕布上的人, 怎么看都是四五年前的白曙。

    “是呀，這演員跟乖孫長得還真像。我也沒想到，世上竟然有這么相像的人！”

    白金氏一眼就認(rèn)出了屏幕上的那個演員是乖孫, 再聯(lián)想到當(dāng)年乖孫曾經(jīng)去過香城，曾說過拍過電影的事情, 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在曬谷場看電影的, 多數(shù)是都村的人。都村人, 就沒有不認(rèn)識白曙的。所以當(dāng)看到白曙的臉龐出現(xiàn)在電影上時，大家伙吃了一驚，不約而同地看著電影，再回頭看看白曙，便開始竊竊私語。

    “白曙，是白曙吧？”

    “沒錯，長得一模一樣?！?/br>
    “不會是白曙的兄弟吧？”

    ……

    坐在白曙前面的盲嬸甚至直接扭過頭，指著幕布上的演員問白曙：“這，不會是你吧？”

    白曙淡定地?fù)u頭，“不是?！钡炙啦徽J(rèn)。

    他的回答，令周圍的溫度開始下降，盲嬸有些尷尬地笑笑。不知為何，在白曙這孩子面前，她總是有些小心翼翼，不敢太隨便，唯恐冒犯這個孩子。

    村里有這種感覺的，不止她一個。她曾經(jīng)跟不少人聊過這個話題。大家都覺得白曙性格有些冷淡，但也不至于讓人害怕，有時候看起來還特別溫和，可是村里人就是不敢在他面前依靠賣老，跟他說話的時候，也比跟其他人說話時溫柔多了。

    白曙心中也是萬般無奈。他記得在香城拍的那部電影明明就叫《斷袖》，怎么現(xiàn)在就換成了《戰(zhàn)友》？只是換了一個名字，電影的感覺就有些不一樣了。當(dāng)初拍攝的時候，曾經(jīng)的王影帝，如今的王導(dǎo)，說這部電影演的是兩個男人間相互扶持的戀人關(guān)系。但是冠上《戰(zhàn)友》之名后，這部電影說的卻是兩個男人從少年時期就開始相互扶持的感人友情。

    “白和英杰這樣的關(guān)系，才是真正的戰(zhàn)友情吧？男人和男人之間，就應(yīng)該這樣！”

    也不知道是誰說了這么一句，白曙的表情僵硬了一下。

    朱紅一邊吃爆米花，一邊說道：“白和英杰在一起的感覺，我怎么就覺得跟我和胖球兒在一起的時候一樣？”

    白曙用眼尾的余光掃了一眼朱紅，心里想著：女人的直覺還真是可怕！

    這部電影，最重要的是兩個男主角，全劇的中心就是圍繞著兩人的感情進(jìn)行的。感情雖然表達(dá)得隱晦，但是他們彼此愛戀對方的細(xì)節(jié)卻刻畫得極為生動。戀人之間的眼神、動作，都表達(dá)得那么明顯。只可惜，看得出異常的人，并不多。內(nèi)陸地區(qū)還沒有香城那么開放，一部同志電影要在內(nèi)陸上映，要承受極大的壓力，所以換成友情，是最合適的選擇。

    胖球兒把自己的爆米花放到朱紅手上，笑得傻乎乎地指著自己和朱紅，“咱倆是戰(zhàn)友，是同志，是戀人。”他的手指再指了指幕布上相視而笑的白和英杰，“他們是戰(zhàn)友。不一樣?！彼f得嚴(yán)肅，眼神卻看著白曙。屏幕上的那個演員，是曙。

    電影散場了，可是留下的后遺癥，卻是不少。

    “真的不是你？”

    “白光和白曙不僅長得像，名字也像。”

    “白曙長得真好，干脆就去做演員好了！”

    “不知道現(xiàn)實中英杰和白的關(guān)系怎么樣？”

    ……

    應(yīng)付了又一批到白家看熱鬧的客人后，白曙真的是無奈至極。好不容易這段時間，那些想給他和劉清牽線的人已經(jīng)慢慢地少了些，白家清凈了許多。白曙和劉清才剛松了一口氣，這會兒又鬧出個他長得像電影明星的事情，白家再次成為村里的熱門場所。人來人往，絡(luò)繹不絕。

    “沒辦法，你和那個叫白光的演員，真的是太像了?！卑捉鹗洗蛉ぁ９詫O在香城名字叫白光，是二兒子白啟智的獨子。

    “就是！真的太像了，連我都分不清。那天可把我給驚得喲！”邱氏笑成了菊花臉，她正在清掃廳堂里的瓜子殼。

    小叔他們一家能搬回都村，真的是太棒了！她不僅多了個說話的人，還多了個去處！

    去年，邱氏在公社飼養(yǎng)場干活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人雖然沒事，但是卻傷到了腳，足足打了半年的石膏。白立國也趁次機(jī)會停了邱氏在公社的工作，讓她好好養(yǎng)老。于是，邱氏就有很多閑暇時間和白金氏在一塊兒了，本來就和睦的倆妯娌，現(xiàn)在更是像連體嬰一樣，常常是一整天都黏乎在一起。

    突然，一陣雞叫和貓叫的聲音，從院子里傳來。

    “大公雞和黃豹又打起來了！”

    邱氏站了起來，往院子里走。

    白金氏緊隨其后。

    “大公雞，你可別仗著子孫多，欺負(fù)黃豹！”

    這個是偏心黃豹的邱氏。

    “黃豹，你別欺負(fù)大公雞。大公雞在這個家，是你的前輩！”

    這個是偏心大公雞的白金氏。

    “明明是大公雞欺負(fù)黃豹！”

    “是黃豹欺負(fù)大公雞！”

    ……

    白曙捂住額頭，家里這些老頭老太，越來越像孩子了。非常幼稚，常常為一件小事就鬧脾氣、起爭執(zhí)，做為晚輩，他卻說不得他們，不僅如此，還必須得順毛摸才行。這些個老頭老太，得哄著，得寵著，由著他們的小性子！

    白三朝和白日朝本來好好地在屋里下棋，但是在聽到院子里的雞飛貓叫之后，對視了一眼，立刻站了起來，同時把手背到身后，快速地走出房間。

    “乖孫，我和你大爺爺出去逛逛。”

    白三朝話音剛落，人就已經(jīng)到了門外。

    白曙嘴角抽了抽，也想離開家，就被邱氏和白金氏拉住了。

    “乖孫，你來評評理，是不是黃豹的錯？”

    “曙兒，你可得公正了，黃豹身體才剛好，大公雞就帶著雞群欺負(fù)黃豹！”

    ……

    白曙的兩只胳膊分別被白金氏和邱氏抓住，他有些后悔剛才沒有早點出去，就像爺爺和大爺爺一樣，在聽到聲音的第一時間，趕緊溜掉。

    “曙，今天不是要去大都城嗎？”

    劉清的聲音解救了白曙。

    “哦，對。要趕緊出發(fā)才行?！?/br>
    白曙找到了理由，把手從大奶奶和奶奶手里抽了出來，快步走出院門。

    “謝啦。”

    幸好有劉清。不過，他今天還真的是要去大都城一趟。他和從善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