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jié)
白曙和劉清剛從飼養(yǎng)場鏟完雞糞回來, 還沒進(jìn)門, 就聽到了院子里女人們花枝亂顫的笑聲, 其中還夾雜著幾個害羞的嬌俏聲。 白曙和劉清的步伐同時止住了,兩人面面相覷。 白曙搶先說道:“我去知青宿舍找胖球兒?!彼D(zhuǎn)身就要往知青宿舍走。 都是劉清這家伙,長得太勾人,引得村里女孩們春心大動,弄得每次回到家里都洋溢著一股春意。最令他難以應(yīng)付的就是,那些大嬸大娘們明明就是向著劉清來的,可是卻連他也拉上了,非要說給他介紹媳婦。他想要逃離,可是卻極少能逃離,只能干坐著,被打趣。而只要一句話就能拯救他于水火之中的奶奶,卻在一旁看好戲。 白曙根本不知道,村里適婚少女,一部分是向著劉清來的,但是另一部分是向他來的。他的條件并不比劉清差,但是因為他平時太過于冷淡,村里少女沒機(jī)會跟他搭話。 “我跟你一塊兒去?!眲⑶逭f完就跟在白曙身后。 白曙的腳步頓了頓,轉(zhuǎn)頭看他,“你先回家去吧,我們剛鏟了雞屎,你不是嫌棄味道大嗎?你先回去洗個澡吧。” 劉清如果不回去,家里那群三姑六婆是不會離開的。 劉清站在原地看著白曙匆匆離開的樣子,他那雙明亮而清澈的眼睛中,透著委屈。只可惜白曙只一味地往前走,根本就沒有回頭,自然就沒看到劉清的委屈。 在胖球兒那消磨了一個小時后,白曙跳著輕快的步伐回到家中。 一進(jìn)門,白曙就被站在門口的劉清嚇了一跳,他拍了拍胸口,白了他一眼,“你站在這做什么?” 劉清只是站在門口等白曙,卻沒想到把他嚇了一跳,他想上前抓住他,幫他拍拍被驚嚇到的心臟,可是看到白曙拍著自己胸口的模樣,剛跨出的步伐,停住了。他悄悄收回手,說了句:“對不起?!?/br> 白曙的驚嚇平復(fù)了,但隨即他就覺得有些丟人,又不是女娃娃,更不是小娃娃,他竟然被一個大活人嚇了一跳,真是太沒有面子了。 心里雖然這樣想,可白曙的臉上卻一片清冷,“她們走了?” 劉清點點頭,“走了。” 白曙伸頭看了看院子。院子里非常安靜,他的心定了下來,他真是怕了那群三姑六婆了。 “乖孫,吃中飯了嗎?” 白金氏見乖孫回來,忙問道。 她自然知道乖孫不喜歡那些三姑六婆到家里來,但是乖孫這兩年四平八穩(wěn),比她和老頭活得更像老年人!這令她有些擔(dān)憂。 乖孫幼年剛降生在白家的時候,心里似乎憋著一口氣,他不是喜歡被束縛的主,所以乖孫偶爾會表現(xiàn)出自己張狂的一面。但是這兩年,乖孫過得太安靜了,靜得令她有些不安。她有一種乖孫似乎在守著他們兩老,他們兩老一走,乖孫就不知道如何活的感覺。她害怕,她和老頭畢竟年紀(jì)大了,身體狀況大不如前,萬一她和老頭都走了,留下乖孫一人在這人世間,他該孤單了。所以她想給他找一個伴兒了。 “在胖球兒那吃過了?!卑资镆贿M(jìn)屋,就搶過了白金氏手中的掃帚。 客人到家里來,總要拿些瓜子、糖果來招待??腿穗x開之后,地上會有一層瓜子殼。白曙不想看著白金氏彎著老腰打掃,所以就搶過掃帚,自己掃。 “我來?!卑资锸种械膾咧銊倧陌捉鹗鲜掷飺寔?,緊接著被劉清搶了去,“你快去洗洗吧?!?/br> 劉清看著白曙的眼神,是白曙最為熟悉的眼神。那黝黑清澈的眼中,似乎寫了什么驚天大秘密??墒沁@樣的秘密,白曙卻不打算去探究。 “嗯,那我先去洗洗了?!卑资锬樕降刈叱鰪d堂。 早上在飼養(yǎng)場鏟雞屎,他身上沾上了一股味道,他本來是打算鏟完雞屎,馬上回家洗澡的,可是因為家中有客人,這才耽擱了。他早就受不了身上的這股味道了。 進(jìn)廚房想燒水的時候,白曙才發(fā)現(xiàn),熱水已經(jīng)備好了。 “劉清一回來,就燒了熱水洗澡,還給你也燒了。他跟小時候一樣,一門心思對你好,你就不要給他臉色看了!” 白金氏一邊擦灶頭,一邊對白曙說道。 也不知道為什么,乖孫從小就不怎么待見劉清??墒且f,劉清對乖孫是極好的,有時候甚至比她和糟老頭對乖孫都好。也許是因為已經(jīng)沒有親人在人世間了,劉清把乖孫當(dāng)成親情的寄托了,所以他對乖孫才會那么好。只是可惜了,可惜劉清不是女娃娃,若是女娃娃,有她在乖孫身邊,即使她和老頭百年了,心里也安心。 白曙把熱水從鍋里舀到桶里,就要提著桶往洗澡間走。此時,劉清出現(xiàn)在廚房門口,他剛洗完不久的頭發(fā)還有些濕潤,沒有全干的頭發(fā)顯得有些凌亂,白曙甚至能看到一滴水珠從發(fā)梢滴落到劉清的脖子上。 白曙迅速轉(zhuǎn)移了視線。 “我來吧?!?/br> 劉清的手穿過桶柄,和白曙的手重疊了。 白曙把手抽了回來,他皺了皺眉頭,看了劉清一眼,有些懷疑他剛才的動作是故意的。 劉清的嘴角微微地勾了起來,他幫白曙把熱水提進(jìn)了洗澡間。 “我去給你勾兌些冷水,這水燙!” “哎,等等,我自己……” 白曙的話還沒說完,劉清就又提著大半桶水出現(xiàn)在洗澡間了。 白曙就這樣看著劉清幫他把水勾兌好后,才出了洗澡間。 “真是……多事!” 白曙沖著這溫度適宜的水,有幾分無奈。打從劉清回來之后,他仿佛又回到了幼年時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很多事情,劉清都會提前幫他做好,有一次他甚至看到了劉清在幫他縫補(bǔ)他破洞的里衣和內(nèi)褲! 等白曙洗完澡,剛出洗澡間,一條紅色的毛巾就出現(xiàn)在他眼前。 “擦一擦吧。” 白曙看看劉清,接過了毛巾,擦頭。 “咕咕咕咕!”我的主人! 大公雞看到白曙,極為激動。它撲騰著飛了半尺高,艷麗鮮亮的毛色,在陽光下竟然閃著光,有些耀眼。它朝白曙撲了過來,白曙伸出手,想要阻擋。但是有人比他的動作更快。 劉清緊緊抓住了大公雞的兩個翅膀,冷冷地說道:“不行!” 大公雞翅膀被抓住,兩只鐵鉤一樣的腳在空中掙扎著,想要掙脫這個人類的束縛,但是這個人類抓得實在是太緊,它的翅膀動不了,爪子撲騰了幾下,沒用,只好放棄了。它兩只黑豆眼看向白曙,顯得非常可憐。 大公雞的子子孫孫聽到了大公雞的叫聲,瞬間也叫了起來。有幾只甚至還圍到了劉清旁邊,“咕咕咕”地?fù)潋v著。 白曙無奈,“你放了它,不然待會兒吵?!?/br> 劉清看了看白曙,再看了看手里的大公雞。大公雞的黑豆眼跟劉清的眼對上了,大公雞頗為得意,即使被劉清逮住了,沒有自由,但它也依然傲氣!它那小眼神似乎在說:“快放開!我的主人讓你放開我!” 劉清把大公雞放了下來,可是大公雞卻發(fā)出了一聲哀嚎,叫得極為慘烈。 白曙看著劉清手上那根鮮亮的羽毛,心里為大公雞默默哀悼。即使真的放開了,也要留下一根毛…… 大公雞抖抖身上的毛,看著劉清手上那根它最喜歡的羽毛,氣急,仗勢擺了出來,它壓低身子,尖利的嘴,要往劉清身上啄去。 劉清再次把大公雞提溜起來。 大公雞的戰(zhàn)斗力,在劉清面前,根本沒法看! 大公雞的子子孫孫一看情況不妙,也沖了上去。 慘不忍睹!白曙翻了一個白眼,遠(yuǎn)離這一人多雞。 白曙沒走幾步,劉清就追了上來,“曙,把你要換洗的衣服給我吧。” “我換洗的衣服?”白曙不明白。 “我待會兒洗衣裳的時候,幫你一塊兒洗了。”劉清說道。 “幫我洗?”白曙嘴角抽了抽,“不用,我自己來?!?/br> 白金氏從廚房出來,正好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她有些好笑,“乖孫,還是讓清兒幫你洗吧。”乖孫上次洗衣服的時候,把衣服洗破了幾個洞。 第180章 · 劉清似乎變了, 又似乎沒變。 一日,劉清遞給白曙一個油紙包。 “什么?”白曙有些疑惑地接了過來。 “你喜歡的。” 白曙打開油紙包,一股熟悉的清香襲來。油紙包里是一顆顆圓圓胖胖的糖球。白曙眼中閃過詫異,他把一顆糖球放到嘴里,是他幼年時最喜歡的人參糖。雖然沒有以前的糖墜兒、糖項鏈這樣的式樣多, 但的確是以前的味道。 貓兒胡同里, 搖著糖鑼的小商販,挑著兩個籮筐, 籮筐上有個紙糊的小柜子, 小柜子下裝的就是這樣清甜的人參糖。 白金氏此時正在院子中晾衣服, 看到乖孫吃糖的小模樣, 不由得打趣:“你呀,跟小時候一樣,就喜歡吃這糖。你可得好好謝謝清兒,他特地卻找當(dāng)年的小販學(xué)的。” 白曙沒想到劉清竟然會這樣做。當(dāng)年的糖鑼小販,后來就很少出現(xiàn)在胡同里了, 聽說他的小生意做得太好, 招了人的忌恨,糖方子也被騙了??墒羌词惯@樣, 那些人做的也沒有原先的糖鑼小販賣的好吃。白曙到都村插隊的時候, 胡同里已經(jīng)完全沒了糖鑼小販的身影,記憶中甜中微苦的甜糖, 已經(jīng)徹底在白曙的生活中消失了。 “你怎么找到那個小販的?”白曙又拈了一顆放入口中。 劉清見白曙吃得臉上都散發(fā)著甜蜜的氣息, 不由得也吃了一顆。 “是我告訴他的?!卑捉鹗献罱谥铝τ谧尮詫O和劉清的關(guān)系變得更加親密, 所以她總會在這種時候推一把。 劉清對乖孫真的是實打?qū)嵉睾?。其實劉清在過年那會兒就已經(jīng)帶著白昌的死訊,回到大都了。但是卻挑在乖孫生日后的第二天,才到都村,為的就是讓乖孫開開心心過個好生日。而為了給乖孫準(zhǔn)備生日禮物,這孩子還找她詢問了一番那個小販的信息,他找了挺久,才打聽到糖鑼小販住的地方,向他請教怎么做人參糖球,實驗了幾次才成功做出了成功的味道,才敢把糖送給白曙。 嘴里的清甜,帶著微微苦澀的清甜。 “謝謝?!卑资镄α恕?/br> 劉清的神情一晃,這笑容太美了。 “哎,對了,乖孫,你爺爺這幾天又饞嘴了,在跟我鬧脾氣呢!你可能得上山去一趟了?!卑捉鹗夏壳霸趪?yán)格限制自家老頭的飲食,燒羊rou更是限量供應(yīng)。但是這幾天,那糟老頭實在是煩得很,每天都用一副她做了什么負(fù)心事的表情看著她,直把她看得又好氣又好笑。 白曙點點頭。他的確是有一段時間沒有上山去看黃豹了。大公雞最近都有些蔫蔫的了,沒有黃豹和它爭寵,它似乎有些提不起精神。 深夜,白曙背上一個背簍,上山。 剛進(jìn)入山林,白曙就覺得不對勁,地上不時見到的腳印,還有被砍刀砍過的樹枝,一切都預(yù)示著這座深山,今夜有人來過,且人還不少。 “嗷——” 白曙聽到了黃豹的叫聲,不同于以往的強(qiáng)勁有力,反而有些虛弱。此時,空氣中傳來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不好! 白曙心一動,身體如同山鬼一般,極速穿行在山中。 當(dāng)白曙到達(dá)黃豹的所在地時,黃豹似乎感覺到了白曙的氣息,它的哀嚎聲變成了細(xì)弱的撒嬌聲,似乎還有些告狀的意味。 黃豹受了傷,它身上插了一把尖刀,還有十來個槍口,明顯就是圍在它身邊十多個帶著槍的男人干的。黃豹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地上的血已經(jīng)染濕了這片土地。它那雙閃著金色光芒的眼,因為受傷,而顯得極其委屈。白曙總覺得,它這是要哭…… 圍攻黃豹的人,已經(jīng)舉起槍,想要再扣扳手,徹底把黃豹給殺了。 白曙動作極快,快得只看到一道影子,掠過了他們身邊,把槍給奪了過來。 “你,你是人,還是鬼?” 圍攻黃豹的人驚訝地看著白曙,這人突然就出現(xiàn)在山林里,身影如鬼魅一般,令人害怕。 白曙手一揮,幾團(tuán)火往那些人身上飛去。 “鬼呀——”